第485章 你這是打算報復他麼?

   南跨院兒裡。

   上首主位紀戰正襟危坐,下方兩排椅子擺開卻只坐著兩個人,右手賓位坐著的正是錦,男子身後站著一人皇甫瑜。而左手賓位紀少陽則陰沉俊臉,正殺氣騰騰的盯著錦,那看去的眼裡都飛著銀光閃閃的刀子。

   “肖錦,我是不知道你用什麼辦法欺騙了丫頭,可我告訴你,你想娶我妹妹你這輩子都別再給我妄想。我和父親都絕對不會同意讓丫頭嫁給你,更絕不會同意丫頭進宮,你最好給我趁早打消念頭,否則我會讓你有命來,卻再沒命走出這陵安城!!!”

   紀少陽說著站起身,拔下腰間的佩劍便刺向男子胸口,劍勢如鴻當真是用盡全力並未留情,只那劍就要刺中卻是被男子伸出雙指輕輕挾住,再無法前進哪怕分毫。

   “她必須嫁給我,必須留在我身邊。”

   男子松指將長劍拂開,卻是轉頭看向上首沉面未語的紀戰緩緩開口,聲音仍舊那般不疾不緩,開口卻是兩個必須,更是加重了語氣:“我不會讓她留在兩郡更不會讓她再離開我的視線。候爺和世子都想保護她我很欣慰,可候爺與世子卻保護不了她。”

   “我相信候爺和世子都很疼愛阿謹,可我相信候爺和世子同樣也絕不會希望再看到她受到任何傷害,而我們的目的都一樣,都是想護她周全,所以我希望候爺與世子能同意我與阿謹的親事。”

   “當真是可笑,我們保護不了丫頭,你就能了?肖錦,百裡雲霄,別忘記真正傷了丫頭的人是你,若不是你丫頭絕不可能會受傷,若不是你丫頭更不傷心欲絕的離開幽州,更不可能會因此而遇險。”

   紀少陽收劍臉上怒氣卻是更甚:“你想娶丫頭不過是想利用丫頭而已,你以為我和父親還會相信你的鬼話連篇?我告訴你,想讓我和父親同意點頭讓丫頭嫁給你,你那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痴人說夢,你這輩子都別給我痴心妄想。我們自會好好護著丫頭,誰敢打丫頭的主意,誰他娘敢傷丫頭一根兒汗毛,老子就領兵滅了誰!!!!”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像今次這樣的刺殺只會接連不斷的出現,而阿謹的敵人不管是已經現身的,還是隱而未現的,都遠遠不是紀候爺與紀世子所想像的那樣簡單,此次阿謹為何會遇襲,我相信個中的原因,不需錦再詳說,紀候爺紀世子也定能明了。”

   “阿謹的存在壞了太多人的事,早就成為那些人的眼中釘,紀候爺與紀世子對阿謹的在意亦是柄雙刃劍,你們的在意同樣會成將她變成有心人認為能鉗制你們的籌碼,疼愛保護的同時帶來的還有危險。”

   諸多事紀戰與紀少陽根本不知,他們自然也不會知曉,阿謹早就與大宣北漠兩國的掌權者結下死仇,且不論那樣的仇對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絕對可以說是恥辱,阿謹更還利用了赫連煦,如此深仇若不洗刷,在軒轅無極與赫連煦看來那只會墮了他們帝王的威嚴。

   否則那兩人怎麼會如此的派人緊盯著阿謹?

   更遑論還有隱藏在幕後的黑手,就算紀家人再有心想護她都好,也都是雙拳難敵四手,難保不會出現錯漏,尤其如今阿謹武功全失,少了自保之力的阿謹更讓他無法放心,這是他不惜派出神武衛,更派人前往迷失谷尋冰靈果想讓阿謹盡快恢復武功的原因。

   憑心而論,他更希望如此嬌弱的她,阿謹的性子本就強勢,腦子更是足夠的聰明,能力太強,武功又太高,讓他倍感壓力。否則他也不會耗費如此的心力與阿謹周旋,撒了一個又一個的謊只為瞞下她那些事。

   若非安元菱與安少澤這兩個人還活著,若非她的武功盡失,此次他又豈能如此輕易的威脅得了她?光聽阿謹說過的話也知,在發生了那些事以後,在知曉他的身份以後,她最終的打算是忘了他,從此與他陌路只做陌生人。

   那樣的結果他怎麼可能會接受得了???

   所以,他希望她能像普通女子般小鳥依人的偎在他的懷中,任他將她納在羽翼下保護呵護,可他更加明白,那絕對不是阿謹,更加不會是阿謹想要的,他的阿謹從來都不是弱者,他更加清楚,不管有多少人的保護都好,亦都敵不過她自身的強大。

   曾經,他隔著山水默默的遙望她一飛衝天,看著她實現她的夢想,可如今他不會再駐足停留在遠處,他要做的是讓她留在他身邊,替她重新撐起她頭頂那片坍塌的晴天,替她擋下所有的風霜雨雪,讓她可以張開雙翼,肆意的,也自由自在的,無懼所有的,在他給她的那片藍天下翱翔。

   男子說著微微斂了眉:“錦雖有對不起紀家,可就算再給錦一次機會,錦依然還是會這麼做,收復兩郡朕也勢在必行,這個是朕給紀家的補償,還有朕對紀家對阿謹所作的保證,候爺不妨先看看再決定是否相信朕。”

   男子說著換了自稱,他話落身後皇甫瑜直接上前,將一直捧在手中的東西雙手奉給了紀候爺紀戰。

   紀戰至始至終未語,只在此時收回一直落在男子身上的視線,垂目看向被放在托盞中的東西,一一拿起觀看。

   眼見紀戰越看臉色越漸凝重,紀少陽有些詫異的看了過去,因著他離紀戰離得較遠,一時間有些看不太分明到底是什麼,可仍能一眼明辨那托盞之中共放著三樣東西,兩張卷帛,一個錦袋。

   紀戰打開卷帛,沉沉虎目在此刻亦難掩震驚和訝異,他手中的兩張卷帛一張有字,一張空白,可下方都印著大寶璽印,而那錦袋之中裝的東西出人意料的卻是塊玉佩,一塊被摔碎又被重新拼湊粘合的玉佩,因著玉佩碎的厲害,即使鑲合的再好,卻仍能看清那如蛛網般的裂縫。

   紀戰微有不解,直至看清玉佩上的刻字,他威武的身軀卻是騰的一聲從榻上坐了起來,虎目凌利如箭的掃向坐在下方的錦,沉眉肅穆的開口:“這樣東西你是從哪裡來的?它怎麼可能會在你的手裡?告訴本候你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非要娶她不可?”

   “東西乃是十三年前故人相贈。”

   錦站起身上前從紀戰手中將東西拿回收了起來:“可惜錦無能,不止未能好好的保存,以至舊人之物碎裂,更負了昔日故人一片心意,錦說過,錦的目的和紀候爺紀世子一樣,只是想保護她。”

   “那兩張聖旨,其中之一是朕給阿謹的,請紀候爺代阿謹收好。而那張空白聖旨便是錦給紀家的補償,此次招降不管紀家有何要求朕都會同意,紀候爺和紀世子想好有何要求之後,可自行在空白處填上。若無其它的問題,我們明日便啟程回都,候爺意下如何?”

   “……”

   紀戰凝目看了錦許久:“好,便如皇上所說,明日啟程回都。”男人終是沉聲吐出的一句話,喚出兩個字,只一句話兩個字,卻是代表著他認可了眼前之人的九五帝君的身份,亦代表著此次的招降,便就在這兩人短短不到一柱香的談話中談妥結束。

   錦頷首退出房間,皇甫瑜亦跟了出去。

   屋子裡紀戰父子卻仍站在原處,紀少陽目送那兩人離開,轉頭卻是滿臉不解的看向紀戰:“爹,你怎麼能就這樣便答應他?莫不是你真要讓丫頭嫁給他以後看丫頭深陷後宮,和那麼多的女人去搶一個男人?丫頭是什麼人,她又豈能接受至此被困深宮,那個混蛋他到底許了你什麼好處,你居然就這麼把自個兒的女兒都給賣了???”

   “混帳東西,怎麼和為父說話的?”

   紀戰轉頭看著激動的紀少陽沉聲怒斥:“什麼叫為父賣女兒,你妹妹的話你沒聽到?丫頭兒自個兒都已經答應,你覺得為父還有什麼理由阻止?還是你想看著你妹妹再被人刺殺?”

   “至少有一點他說的沒錯,只有兩郡之事早日解決,你妹妹早日回到帝都才會更加安全,否則只會有更多的人盯上丫頭,讓丫頭更加危險。至於他到底許了為父什麼好處你自己不會看?”

   “你有心思在這裡抱怨為父不如好好想想怎麼提條件,替紀家也替你妹妹爭得更多的優勢和保障。事情已成定局,這個機會也得來不易,他既然舍得大出血給了這東西,那你就給為父好好的想好了,把該填的統統填上去,一條也別給老子漏下!!”

   “算計老子,還想娶老子的女兒,老子不讓他吐血三升才怪!!!”男人張嘴溜出大串的話,聲音難掩怒氣,說完把手中空白卷帛往紀少陽懷中一塞,拍手便叫出了自己的貼身暗衛:“你去給本候查一個人,冷峰,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給本候將人找出來,本候要見他。”

   “是,候爺。”暗衛領命便閃身退了下去。

   “爹,冷峰是誰?為什麼爹突然要找這個人?”紀少陽抱著那明黃的卷帛回神正要開口問,哪知紀戰交待完暗衛便已轉身大踏步的出了屋子,人已行至門口只留給他個背影。

   ……

   冬日的風微涼,滿地落葉枯黃,唯有那叢叢青竹葉兒如剪般嫩綠,仍舊隨著寒風不停搖擺,細細的枝條被風壓彎,風過卻仍舊直挺。

   聽著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安夙收回遠眺的視線轉身,看著行至眼前不知何時起再未著過那國師長袍的男子,目光停留在男子俊逸無雙的容顏,她沉默了片刻抿唇開口。

   “你來了。”

   沐白點了點頭,看著女子被風吹拂的裙擺微微蹙眉:“這裡風大,你身子才剛好些,若有事找我直接讓人叫我去你院兒裡就是,為何自己來這裡?連件披風都未帶?”男子說著伸手取下自己身上的披風,猶豫了片刻,仍是上前輕輕替少女披在肩上,這才垂目看向安夙。

   目光落在女子仍然瘦削而蒼白的小臉,男子眼底閃過濃濃的心疼,他蠕了蠕唇想喚,一時間卻不知該喚她什麼才好。

   安夙並未拒絕,任由男子將披風披好,她抬頭看著男子猶豫的表情,只淺淺的笑了笑回:“已經在屋子裡呆了很多天,想出來走走,我們之間似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平靜的聊過,沐白,你,恨我麼?”

   “不恨。”

   男子搖了搖頭,笑著吐出兩個字。

   “為什麼,為什麼不恨,你難道不明白我只是故意的接近你,我做的所有事都是故意的,故意讓你愛上我,故意的利用你,也故意的拒絕你,那只是因為我要報復你,如果不是我……”

   安夙輕輕的呢喃,還記得那夜在無雙閣裡男子痛苦的眼眸,還記得他卑微的祈求,亦記得駐地外的小胡邊,他字字句句的話語,彼時的她在他面前鋒利的像把刀只想將他刺到體無完膚。

   可他竟然半點都不恨她麼?

   為什麼呢?

   “我知道,可華,我可以叫你阿夙麼?”

   沐白輕輕開口,看著少女輕輕點頭有些迷惘的眼神,他伸手替少女攏了攏額邊被寒風吹亂的發絲笑道:“你那時並不知道,會恨我會那樣對我,那都只不過是人之常情,換作任何人都會如此,我怎麼會因此就恨你?”

   “若說真的恨,我只恨自己為何沒能早些察覺,為何沒能早些想到,若然如此我就能早些告訴你,你或許就不會那麼難過,阿夙,你今日單獨找我來是想問我你姐姐的下落是麼?”

   恨她?

   這是他愛著的人,他又怎麼可能會恨她?既使知道所有的一切,即使知道那些都只是她對他的報復,可他的愛卻是真真實實的,並不摻半點的假,付出的感情早就再收不回,既然那麼深深的愛了,他又怎麼可能會恨她?

   這是個足以讓任何人敬佩,又足以讓任何人憐惜的女孩兒,他又怎麼能恨得起來呢?看著眼前這樣蒼白柔弱的她,再遙想當初那個刻意的接近他,誘惑他時那個嬌美中又透著魔惑的她,都只讓他更加的心疼。

   這些日子他總是在想,若他的五帝錢能堪透她的命格,是不是他就能早些發現這個秘密,是不是他就不用只能這樣守在她的旁邊,卻什麼都做不了?可他做夢亦未想到原來她,只是死而復生的一縷幽魂。

   可能怪誰呢?只能怪他自己習藝不精,什麼大國師,那根本就是欺誆世人的謊話罷了,大概也沒有人想到,他這個國師只是被他那個師弟趕鴨子上架,只因為他是雲海之顛的少主,自小被迫隨著太上長老習過幾天玄門術術。

   這才勉強的騙過了世人!!!

   “是。”

   安夙點了點頭:“沐白,過去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一句對不起並不能抹殺改變什麼,更不能讓你心裡好過一些。可他們對我很重要,我還是希望你能告訴我,你是否知道我二姐的下落?”

   “阿夙……”

   沐白垂頭看向女子充滿哀求祈盼的眼神袖下手掌微微蜷緊:“對不起,我並不知道她現在何處,當日你姐姐臨盆之時,被他安排的人自禁宮替換出宮,我只負責守在殿外幫著拖延,產房中的具體情形我並不知曉,所以我也不知道她被帶去了哪裡。”

   若然知道安元菱的下落,當日在幽州他便會開口告訴她,而不是眼睜睜的看著她受傷絕決的離開,亦不會來到陵安城,他仍舊閉口不言,正因為不知道下落所以他才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告訴她。

   如是就算他告訴了她,也只會擾亂她的心情,影響到她傷勢恢復,所以他才想了又想,猶豫再猶豫,最終打算等她傷勢好一些平穩一些再說。可他沒想到他來的比他想像中更快,那動作更是比他想像中更快。

   “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

   安夙微微愣了片刻,卻沒有過多的訝異,只掩去眸中黯然,而後勾唇輕輕的笑了笑;“這與你無關,這也的確是他會做的事,、這個結果,其實我早就有想到過,不管如何能夠知道,能夠確定他們都還活著,我還是要謝謝你。如果當初沒有你我二姐定然難逃那場劫禍。”

   這個結果的確早在預料之中。

   他會用二姐和澤堂哥來威脅她,就不可能讓沐白知曉他們的下落,大概就是為防她從沐白這裡打探,如今連沐白都不知曉,她能見到二姐和澤堂哥唯一的辦法便只剩接受他的威脅。

   他倒當真是什麼都算計盡了!!!

   “阿夙,他是不是用你二姐來威脅你?所以你才會答應嫁給他?”沐白沉吟片刻開口問出了他最想問的問題。看安夙默然不語,男子呼吸微緊,好半晌深深吸了口氣松開緊捏的拳頭。

   他才再次開口,輕聲安慰道:“不管如何,我相信他不會傷害你二姐,我相信他更不會有心傷你,否則當初他就不會傳信求我幫忙救你二姐。所以你也不要太擔心,你若實在不放心,我會幫你打探你二姐的下落,等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謝謝,不過不用了。”

   安夙搖了搖只輕笑出聲:“我倒是很奇怪,為何你還會這麼幫他說話?我想你們兩個的感情定然很好,是麼?”她實在不解為何他明知被利用了,卻還幫著利用他的人說話?不過,不管那個人的言語,還是沐白的舉止都可看出,那個人對雲海之顛有著很深的感情,相反在他口從無過多聽他提到南楚皇室中人。

   “我們感情的確是很好,他五歲被太上長老帶到雲海之顛,而我是族長之子自出生便是雲海之顛的少主,我們一同隨著太上長老修習,師父膝下的弟子算起來共有七人之多,可他早早便離開雲海之顛,算起來和我相處時間最久,我們感情也最好。”

   沐白笑了笑,“不過我說這些並不是幫他,我只是說一個事實,當初我只是剛巧奉父命出來游歷,若不是他傳訊給我,我不會這麼做,所以阿夙這聲謝謝我受之有愧。”

   他哪裡是幫他,他只是希望他深愛的人能夠開心一些,他只希望她的世界不用再被那些陰影籠罩,從帝都到飛雁關,再從幽州到今晨發生的所有,他都看得很清楚,他愛著的女人愛的人是他,而他也同樣愛著她。

   他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有著什麼樣的過去,能夠讓他們彼此牽念了那麼多年都無法忘懷,可他知道他們之間即使橫亙著諸多的阻礙,他也永遠不可能會插得進去。如果不是當初接到師弟那個求助的傳訊,他不會成為國師,更不會因此而留在帝都,如果不是留在帝都,他也不可能會知道紀華裳是誰,更不可能會就這樣愛上她。

   可他明知道師弟的身份,彼時卻沒有告訴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會走到今天其實與他不無關聯,他相信了師弟的保證,相信他不會傷她,可若知道後面發生的事,不管因為什麼,他都一定不會選擇隱瞞。

   師弟的遭遇他也並非不知,可至十二歲離開雲海之顛,當初即使面臨那樣的絕境他都沒有向雲海之顛求助過,只因雲海之顛不參與俗世紛爭的規矩,所以這十三年來,他唯一一次回雲海之顛是在他們師父逝世的時候,他唯一求他出手幫忙是因為她。

   當然就算是聖人,被一直信任的人如此利用隱瞞也不可能會毫無火氣,他只是還未找到機會和他算帳罷了。

   “可若沒有你,結果仍舊未必就會有所改變。”

   安夙聞言只是淺淺的笑著搖頭道,“所以,不管如何我都要謝謝你,這句謝謝你受之無愧,沐白,你的恩情我必會牢牢謹記,這是我欠你的。你是雲海之顛的少主,雖然我知道或許這輩子你都不會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可我還是想告訴你,如果以後你有任何需要我做的盡管向我開口,只要我能做到我都會替你辦到。”她說的也是事實,就算沐白是因他懇求而出手可同樣的沒有沐白,二姐尋兒同樣必定不可能逃過那劫。

   她錯把恩人當仇人。

   即使之前她並不知情,可只要想到這個明淨到澄澈如水的男人,曾經因為他而那麼痛苦,她仍舊無法釋懷,仍舊無法不愧疚。

   他們所有的人都在算計著。

   唯獨他是例外!!!

   在他們所有人當中,眼前這個男人才是最最無辜的那個,從始至終他都沒想過算計任何東西,更沒有想過去算計任何人。

   尤想到那夜被她逼問,說及尋兒時他眼中的愧疚,現在她終於明白她為何會說自己根本沒有選擇。因為要救尋兒,所以他必須親手血祭那個嬰兒,她能夠清晰的感受他心中的掙扎和難過,所以她想那應該是他第一次殺人。

   為此他干淨的手上染上鮮血,卻還被迫承受她的仇恨和報復!!

   利用別人的感情作為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那是她曾經最最鄙視的也是她最最厭惡的,只因她也曾被蕭燁利用的那一個。可她卻因為仇恨竟將自己最厭惡不屑的手段用在了他身上,她竟用那樣的手段去引誘他來報復他,如今想想安夙自己都覺得有些恍然,原來彼時的她深陷在仇恨裡,當真變得連她自己都已經不認得自己。

   沐白看著少女眼聽愧疚和自責,輕笑著開口:“並不是沒有。現在我就有件事需要阿夙幫我,也只有你才能幫我,只看阿夙你願不願意。”

   “你說。”安夙微有詫異。

   沐白掀唇道:“我不希望你因此便對我心生愧疚,我希望你可以成將我當成朋友,過去的那些事,我希望都能夠就此過去,我不會再記得,同樣我也希望你能夠全部都忘記,我希望我們以後能夠成為朋友,能夠相互信任的,一輩子都不會改變的朋友,阿夙,可以麼?”

   “……”

   安夙怔怔看著他許久重重的點頭,唇瓣彎出抹深深的弧度:“好,以後我們便是朋友,既然是朋友我不會再和你說謝謝,我也不會再對你愧疚,有你這個雲海之顛的少主願意當我是朋友,算起來我當真是賺到了。”

   “雲海之顛,聞名於世的五國聖地,以前我可都是從傳聞中聽說,都是從碧落山的典藏閣札記之中看到些許記載,卻從未有機會親眼見識到,沒想到我雖然未能領略雲海之顛聖地風采,卻見到了雲海之顛的少主還和他成了朋友,我想光說出去便定會驚倒世人,當真是想想都覺得很威風。”

   少女臉頰浮上抹笑容,真實而絢爛,便宛若冬日潔白的雪地裡盛開著的那株傾國傾城的嬌艷牡丹,優雅雍容,灼灼燦然,就那樣落在男子眼中,讓男子看得微微痴怔。

   隨之他臉上亦浮上抹濃濃笑意:“我記得之前我答應過你,有機會的話會帶你回去看看,我便在此以雲海之顛少主的身份,再正式的邀請你前去雲海之顛去我家做客,希望到時阿夙不會失望,不過你和師弟就要成親,就不知何時才能有這個機會。”

   “只要想機會一定會有的,至於那個混蛋我現在不想再提起他。”安夙說著伸手拽住就近的竹枝用力掐下把竹葉捏在掌心裡狠狠的揉著,就像是把那竹葉當成了男子來蹂躪。

   只要聽到成親兩個字,她就會想到自己被狠狠的威脅,可卻只能被他吃的死死的毫無半點辦法,甚至二姐澤堂哥的下落,他居然連沐白都瞞的死死,那個該死的混蛋,為什麼她總是被戲弄的那個,為什麼她總是被壓著的那個?為什麼她總是鬥不過他??為什麼她總是被他算計的死死的?

   小時候也就罷了。

   可為什麼如今她長大了卻還是被算計的那個???

   女子聲音裡更是帶著濃濃怒氣,臉上笑容也在驟斂,混蛋二字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已經成為錦在她口中專屬的代名詞。

   沐白看著安夙的動作,先是一怔繼而卻是笑出了聲,男子眉宇飛揚:“阿夙若是當真那麼不想嫁給他我可以幫你,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師弟定然威脅你等你們成親之日便會讓你見到你二姐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

   安夙轉頭微微訝異,這件事她記得很清楚,並沒有告訴過他,沐白聞言卻只笑了笑答:“我們好歹也是師兄弟,這麼多年多少總算了解一些他的性格,他做事從來都是滴水不漏。”

   “可既然他的身份如今已經揭開,便不可能再一直的藏著掖著,總要讓你見到人的,我想最合適的,便是你們成親的的時候了。我可以先幫你打探你二姐的下落,到時候我們一邊救人,一邊再想辦法幫你逃婚,不過你得先仔細的想清楚是不是真要這麼做?如果你真的決定,我會來安排。”

   “噗嗤……”

   安夙聞言笑出了聲:“沐白這是打算報復他麼?可是在他手裡救人你認為能有多大的把握?你不會不知道現在整個帝都都是他的人。想要帶人走,又哪會有那麼容易?”尤其她身邊還被他安插了眼線,更有火兒那個小奸細,竟然熟悉她的氣息能找到她,就算她的氣息可以遮掩,可她也不敢保證他還有沒有別的後招等著她。

   “就讓他先急一急就算作他一直瞞著我,利用我這個師兄的小小教訓。等到你想回來的時候我可以再送你回來。在師弟手中搶人這個把握不到一半,不過如果有千菩提幫忙應該能有三成,我想他應該會很樂意幫忙才是。”沐白很老實的道出了自己的保守估計。

   他的確只有三成把握,師弟行事素來縝密,與他對弈他自小便從來都沒有贏過他,擅棋者通常走一步會看到十步,甚至是更遠,為了達到目的他那個師弟更是可以繞路萬裡,諸如他當初瞞著他安元菱的下落並未告訴他,真的就只如他所言為了安元菱的安危著想?

   他在想他是不是早就算計著這天拿安元菱來威脅阿夙?還有他當初進入紀家的原因,如今看來他們所有人都被他給騙了。

   雖然他還無法猜透所有,可他知道這盤棋他那個師弟花了大力氣來下,明明早就有能力可以奪回皇位,卻偏偏選擇了留在鄴城,他想知道他繞這麼遠的路來行這盤棋,他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麼?

   會不會如他所想的那樣?

   就借此來確定一下也好,只希望他不要讓他失望,若他違背諾言,仍舊還存在著哪怕一絲利用之心,就算是打破族規動用玄海之顛的力量,他也會帶她離開他的身邊,他不會再讓任何人利用她,傷害她。

   “三成麼……”

   安夙聞言輕輕呢喃著,看向男子只笑著點頭:“我會好好的想想,等到需要時我會告訴你,說不得到時當真有需要你們幫忙的地方。”當然這得那個時候他還在,沐白既是奉命出來游歷,遲早都要回去雲海之顛。

   她是想過要離開,可那肯定不會是現在也不可能是在短期之內,除了要找到二姐和澤堂哥,此次回帝都她還有許多事要查清楚,不管如何,如今既然確定了那只幕後黑手的存在,她總是要抓出來的!!!

   而想要將黑手抓出來?楚都,她便必須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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