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少主,原來是個假貨
寂靜的廂房裡,男子素雅溫潤的聲音落地,就如雨後湖邊枝梢間的露珠嘀嗒落在湖面的柔韌又清然悅耳。
安夙的頭枕在男子的臂彎,身子也被男子有力的手臂緊攬,因著被點了穴道她整個人無法動彈,男子的指腹在她臉頰五官處處不停的輕觸描摹,如羽毛般輕柔的力道帶來些許的微氧。
“你說你早就知道,是火兒找到了你,可是我沒有見過火兒,火兒,我怎麼就忘記了,古殺跟蹤我也是因為火兒是不是……”
安夙仰面怔怔看著男子許久,腦海裡回蕩的都是男子素雅的聲音,和那字字句句的話語,只覺恍然如夢一時間腦子竟有些許的空白。
“火兒是翡翠火焰鳥,除了飛行速度絲毫不比阿謹的墨兒慢外,火兒最大的本事就是聞息尋蹤,只要它熟悉你的氣息,便可以巡跡找到你。那日他你離開之後我便命人放出了火兒尋你。”錦仔細的解釋著,那日她受了重傷,她的身邊沒有跟著半個人,他怎麼可能會放心,所以才會命古殺帶了火兒暗中保護。同時給古殺的還有他今夜給她的荷包和玉佩。
那是安元菱與安少澤的貼身之物,發生那樣的事阿謹需要時間去冷靜去想通去接受,他怕她會遇險,所以為了以防萬一,才會將那兩樣東西交給殺。他將火兒召回放在她身邊最大的原因也是為此。
包括那日阿謹拿回弒天,火兒也曾出現在山谷,所以皇甫與火兒回來時他便知道那夜出現拿走弒天的人就是阿謹,可當時的他想不通,他想不通為什麼拿回弒天的人會是紀華裳,所以才會大意下差點著了紀語微的道。
那時的他與千菩提一樣,他同樣未曾想到,他要找的人實際就是他原想要利用的人,直到確定所有的一切,他才明白為何第一次見她,他就會對她心生異樣的憐惜心疼,他也才明白為何他面對她時,總會不自覺的生出那種似曾相識的親近感,他才明白為何她在趕他走時,他的心竟會那樣的惶恐害怕。
因為她就是他的阿謹。
彼時查到的證據完全自相矛盾無法取信,太多的矛盾與不解困惑著他,讓他亦是一度陷入迷茫與深深的困惑之中,而他是個瞎子,他從來都不會去完全相信所謂查到的證據,他唯一只相信自己的感覺,所以最終他決定拋開所有,不再理會那些查到的證據,相信他的感覺,所以他決定留在候府。
他相信他對阿謹的感覺不會錯!
絕對不會錯!!!
“你說你拿走弒天,你讓人扮成我在帝都殺人是為了引我出現,你說你接近紀華裳走進紀家只是為了找到我。”
安夙說著呼吸狠狠一窒:“你告訴我你是為了我才這麼做,你跟我說你沒有想利用紀家,你也沒有想要利用我,可為什麼你還是這樣做了?為什麼你非要奪到那個皇位不可?”
“你真的那麼恨他們?可就算你真的恨他們,就算你再恨都好,為什麼不能用其它的方法?為什麼非要在那個時候?為什麼就不能等一等,為什麼不能把所有的事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想要那個位置,你就沒有想過如果你告訴我或許我會幫你?”
“當年你又為什麼會失約?為什麼我十六歲生辰你卻沒有來?是因為你真的受傷不能來,還是因為你怕我會追問你的身份不敢來?你在鄴宮到底,你在鄴宮裡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他們是不是對你……是不是因為這個你非要奪了蕭家的江山不可?是不是因為這個你,不惜利用我??”
“可你到底用了什麼辦法,讓南楚大軍不到一個月便奪下鄴城?蕭翌為何會那麼快表降?你與他曾有合作,這些是不是與他有關?可我還是想不通,他難道就不知道你的身份?他才登上那個位置,他不是個昏庸的人,他不可能會幫著你葬送蕭家的江山,這不可能。”
安夙聲音從微顫到堅定。
她的思緒卻已經漸漸的趨於平靜,清棱眸光直視著錦久久都未移開,她想過很多的可能,可是她卻怎麼都沒有想到,原來當初在崖底他竟有返回,更聽到她自語的話,他竟然早在十三年前就知道她的身份。
他更早就知道她是女兒身。
那些事的確是發生過,那些話的確是她說過,甚至一字不差。所以,他說的這點她相信。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多的疑惑和不解,還有很多的地方還有很多的疑惑她想不通,她不知道她該不該相信他。
如果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他做這一切真的只是為她,他又為什麼要在那樣關鍵時刻在背後捅她一刀呢?如若真的只是為了她,他又怎麼會這麼殘忍的來逼迫她呢?
恨!!
從他們再遇,她就知道他的心中有恨,他恨蕭皇室的人,這點在流霞閣裡他更早就對她直言過,離開幽州以後她便命了藍羽調查他,調查他來到大鄴之後發生的所有事,那些結果她早就看到。
她知道他在禁宮之中過的並不好。
不。
那不止是不好。
那更遠不止他曾經說的,譏不飽腹,食剩菜殘湯,實際不要查亦能想像他來到鄴城必然會受盡欺凌,可調查結果的最後顯示仍上人觸目驚心,他在禁宮之中被諸皇子與宮侍肆意欺凌唇打,那可謂是家常便飯,半年後他更因錯手殺死軍機重臣因而被打得重傷瀕死。
那次他的右腿被生生打斷,胸肋雙臂更有多處骨折,他的臉被利刃毀容,五髒大出血,可以說只剩下一口氣,那次他昏迷了整整半個月才醒過來。這是太醫院裡曾經的醫治記錄,藍羽更曾找過方圓核查。
包括那個被他錯手殺死的權臣,藍羽仔細的調查過,當時那名權臣在朝中極有勢力,卻是有著特殊的僻好,喜歡玩弄那些長相俊美的少年。
所以他……
因為恨著所以她刻意的去回僻不願仔細的去深想體會,可此刻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這張臉龐,看著這雙盛滿星琉璃碎的眸光,看著眼前這個讓曾經她記掛了這麼多年的人,她的腦海裡浮現的是當初那個一襲白衣的少年。
他就像是從天而降的天兵神將,那樣強大神武不容任何人侵犯,又像是傲放在冬日雪域冰川之顛,那株傲骨風霜又聖雪潔白的寒梅。
那樣的纖塵如雪又冷峻如霜。
那樣的他怎麼可以被人如此的欺凌,他更曾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他又怎麼能忍受被人將最後一絲尊嚴都如此的踩在腳下肆意踐踏?所以,他是真的恨透了那些人吧……
“的確與蕭翌有關。”
錦沉沉的道出一句,垂頭在女子唇瓣如蜻蜓點水般拂過:“真正的八皇子蕭翌早在十三年前我初入鄴宮時便死了,現在的蕭翌是我命人尋的和他長相有幾分相似的人所扮,我和真正的蕭翌有過些接觸,一個禁宮不受皇寵且沒有任何勢力依仗的皇子,除了被欺凌根本沒有人會過多關注,所以時至今日仍舊沒有人發現他的身份。”
“包括當初安家事出,我能最快得到消息也是因此,只是這些年我一直都遠離鄴城,安家被處斬的極快,我人的潛入天牢只救下安少澤一人。因你二姐身懷有孕特征太明顯無法替換出天牢,所以才會傳信給離開雲海之顛游歷正好在游歷的師兄,請師兄趕往帝都出手幫忙。”
“幸好的師兄在最後關頭趕到救下你二姐,你二姐和她的孩子都活著,而那個被血祭的女嬰,只是從外面買來的剛出生的嬰兒。”安家案發之時他尤身在邊關尋找阿謹,得到消息根本來不及趕回帝都,只能做出如此安排。
安家被斬之人眾多,彼時皇帝極其在意,又有眾多眼睛盯著,他身邊的人分布各個地方,帝都當時除了流霞閣與雅賢居外再無其它勢力,憑這些人劫囚只會加速安家眾人的死亡,想要從別處調死士安排劫囚根本不現實。
時間是硬傷。
就算他命人調人回來時間上也根本趕不及。所以他能做的是,盡量救回阿謹在意的人。天災戰亂多年,彼時的大鄴災民遍地,只不過尋個女嬰,那是件很簡單的事,也正因此才會有國師沐白,在安家行斬的當天突然出現,也才會有當初的那場祭天。
有蕭翌的幫助,南楚大軍能拿下大鄴帝都自然事半功倍,這也是鄴皇室為何會那麼快降的最終原因,因為蕭翌並非蕭翌,從始至終都是他的人,蕭祈與王皇後試圖阻止逃離,才被他幽禁。
“你是說沐白他是你師兄,他是來自雲海之顛?”
安夙輕輕的呢喃,腦海中浮上另張面孔,整個人都有些恍然,那張同樣俊逸無雙的臉,那雙眼睛裡的愧疚和自責,那雙眼裡的痛苦和祈求,讓安夙心頭沉沉的有些憋得難受。
“是,師兄他是雲海之顛的少主。”
男子點了點頭:“阿謹,可還記得我曾和你說過,如果只有登上那個位置才能保護我想保護的人,那我會不計一切代價,不擇手段的去爭去搶去奪。對我來說鄴宮裡那些過去早就成為過去不值得再記起,因為我找到了你,因為你終於答應嫁給我,可我沒想到會有人闖入南月湖畔的重華小築打傷了子湛,我的身份也因此而泄露……”
“六年前失約我真的真的很抱歉,可是阿謹,如今你武功盡失,繼續留在這裡赫連煦和軒轅無極都不會放過你,兩郡對你來說只是危險之地,而安家舊案如今看來並非你我想像那麼簡單,夏候雪瑤背後的人到底是誰,我想阿謹應該很想查清。”
男子緊握著少女的手,低沉聲音這刻染上絲幾不可見的祈求:“阿謹,相信錦歸哥哥,相信我,我會幫你洗清安家的冤屈,我會保護你,保護紀家,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再有機會傷你和你在意的任何一個人。所以阿謹答應我,和我一起回帝都,把所有的一切交給我。”
除了對不起他不知該說什麼。
如果六年前他一直守在那裡沒有離開過,那樣阿謹就不會將蕭燁當成他付諸信任,那樣以阿謹的聰慧絕對不會被他們利用,那樣他的阿謹不會假死,那樣有兵權在手,便沒有人敢傷害阿謹更沒有人敢害安家。
那樣他的阿謹還是阿謹,而不會像現在的面目全非,心中有千千萬萬個對不起想說,可再多的對不起卻都無法彌補他的過失。
他知道她在回風崖顛等了他整整一個月,當他匆匆趕回時她卻已離開,他曾經想要將她追回,可最終他卻怯了步,因為他的阿謹一路南行,因為他的阿謹前往的乃是南疆的邊關。
曾經的幼童長成,她有了雙翼利爪,如她曾告訴他的那樣,她終究變成了可以搏擊浩瀚長空的蒼鷹,所以她要回到她的父親曾經倒下的地方。
“相信你,我該相信你麼?事實真如你所說的這樣麼?你確定你告訴我的就真的是事實?”安夙只怔怔的看著錦,低低的呢喃出聲,清棱的鳳眼之中透著無盡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