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就是要慢慢折磨她

   寂靜的廂房裡傳來道吱嗄的開門聲,隨著房門被打開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就那樣撞進那雙冰冷的眼眸,卻讓那雙眼的主人驀然渾身一顫,他便那般直直的看著少年一步步走進廂房,許久都未回過神來。

   “你找我有什麼事?”

   安夙徑自坐下開口,女子清冷的聲音拉回了蘇長卿飄遠的思緒,視線最終落在女子的臉龐,同樣玄月色的錦衣白袍,同樣的沉簪束發,若非那張完全不一樣的臉龐五官和身形的差異,那瞬間他竟感覺好似看到他重新活了過來,就那樣出現在他面前。

   蘇長卿伸手替女子砌了杯茶,緩了緩神開口:“聽聞紀小姐最近身子略有不適,不知可好些了?”

   “勞相爺關心,華裳身體無礙,相爺讓華裳前來,若有話可直說,無需和我拐彎末腳。”安夙端起茶杯輕啜,眸光撇向男子直言。

   蘇長卿聞言笑了笑:“紀小姐性子直爽,倒是與我一位故人頗像,剛剛我便差點將你錯認成了他。”

   “怎麼,是相爺的紅粉知己?”

   安夙面色倒是未變,只淡淡的反問:“若然有機會,那華裳倒是要好好的見見才是,能讓蘇相上心記掛的人華裳想定然差不了的,來日還請相爺不吝替華裳引薦。”

   “若有機會的話。”

   蘇長卿回了幾個字道:“我今日請紀小姐前來,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要向紀小姐詢問,還請紀小姐能如實回答本相。”

   “……”安夙未語。

   蘇長卿也未頓口接道:“我想知道紀小姐為何助八皇子登位?我想知道紀小姐為何要如此對付蕭燁?我還想知道紀小姐是否有他的消息?還請紀小姐如實告訴長卿,長卿必會感念在心,作為交換長卿會助紀家一臂之力。”

   “未知蘇相想問的這個他,是誰?”安夙斂眉笑了笑。

   蘇長卿輕吐五字:“第九淵,淵主!!!”

   “呵呵……”

   安夙輕笑出聲:“蘇相怕是問錯人了,你想問的人我怎知在何處?我既不知那自然也就無從告知,蘇相若想找到他可找別人打聽,相信以蘇相的能力應該很輕易就能查到才是。”

   “你定然知道的。”

   蘇長卿眸光緊鎖著女子臉龐:“我相信你知道,否則那日書院後山你絕不會那樣質問我,據我所知你和內人元菱並無深交,你們既不是閨中密友,更也算不上什麼手帕交,你和元菱見面的次數更是曲指可數。”

   “紀華裳,我既來問你自然早就調查過,這一年多來發生的所有事我早就仔細的調查梳理過,我知道你曾找王玄朗調查過蕭燁,那日在蘇府廢了蘇盈盈蘇懷智的人也是你,還有宮變我父親被亂箭一箭穿心……”

   “你恨蕭燁,你也恨蘇家的人,你更恨著我,若真的沒有關系你為什麼會這樣做?又為什麼會恨?你覺得你的話我會相信麼?紀華裳請你告訴我,他到底在哪裡,你又到底知道些什麼?”箭雨交織時或者無人注意,可那箭矢卻是一箭穿心奪命。

   宮變後第二日他便去了候府,卻被拒之門外沒能見到眼前的人。

   是以這整整一個多月他都在仔細的調查過往的所有事,雖然有的事極其隱密可只要花時間只要認真去查,總是有端倪的。且不說她為何找人調查蕭燁,她在書院後山對他的質問,那雙眼裡的恨意,讓他無法釋懷。

   他為此更是去找了惠兒仔細的詢問,可得到的答案依舊,眼前的女子與元菱本該毫無關聯,他可以確定的是元菱的確是曾開口幫過她一次,可她們之間的關聯也僅止那一次而已,再無其它。

   “到了該知道的時候,你總會知道的,該見的人等時機到了你也總是會見琶的,此時又何必追問?又何必如此焦急去尋?蘇國公不幸在宮變時罹難,想必國公夫人定然是很傷心的。”那一箭的確是她吩咐人射出去的,蘇盈盈瘋傻也這麼久了,自然也該輪到下一個了不是麼?

   安夙淺淺的勾唇笑:“女兒死了,丈夫也死了,又怎麼能不傷心?不過想必就算再傷心也不會傷心多久,畢竟他還有兩個兒子不是麼?她還有蘇相你,還有蘇長睿,都說殺人償命,一命抵一命,可她手上的命債卻還未還清,蘇相你不妨猜猜看蘇國公府下一個生出意外的人會是誰?”

   “你覺得會是國公夫人本人呢,還是那個向來最尊敬你的寶貝弟弟?我聽說此次蘇國公被亂箭射中,蘇相卻是未去送殯,看來蘇相對國公與國公夫人心中也有很多的不滿,所以我想就算他們再出事,蘇相也應該不會在意才是。果然是足夠的,冷血無情呢!”

   蘇長卿面色一變:“紀華裳,你想做什麼?”

   “呵……”

   安夙淺笑出聲:“我剛剛才言蘇相冷血絕情,看來倒是我錯了,蘇丞相這麼緊張,是怕我會對他們做什麼?怎麼你很擔心他們?果然是血濃於水,想想這倒也不奇怪,妻子,女兒?”

   “妻子再娶就有,以蘇相的身份地位,想嫁你的人肯定多到數不清,女兒那就更簡單了,以蘇相的年紀便是再生上十個八個怕也不成問題,說到底妻女又哪及得上自己的母親,自己的親弟弟來的重要?”

   “你,長睿他是無辜的,你……”

   女子字字平淡無波卻又字字如針讓蘇長卿臉色血色盡褪,他死死凝著女子那雙美麗的眼睛,不再如那日的激動,眼前的這雙眼睛,眸光如秋水,平靜到讓人覺得可怕。

   “我怎麼?難道我說的有什麼不對?還是蘇相你現在想告訴我,你有多在意你的夫人?打算為尊夫人守節一輩子?又或者打算至此讓自己絕後?蘇長睿是無辜的?呵,呵呵……”

   安夙勾唇,笑聲幾分譏諷:“世人都道蘇相最重情重義,可我想也不過傳言而已,當初蘇相與安四小姐的事在帝都也是傳的沸沸揚所,若你當真如此重情重義緣何會在安四小姐死後娶其妹?我想蘇相並非從一而終的人,這天下女子千嬌百媚何又其多,沒了她們自然還有別人能入蘇相的眼。”

   這刻的安夙透著幾分尖銳。

   她能清晰看到男人眼裡布滿到幾近扭曲的痛苦,握著茶杯的手也纂緊似乎要將其捏碎,可她只看著卻沒有任何表情,她知道眼前的人不可能半點不在意二姐也不可能半點不在意小尋兒,相反她知道他很在意,如同她清楚的知道二姐和小尋兒的死不能全都怪在他頭。

   可那又如何呢?

   蘇長睿無辜?那小尋兒便該死麼?小尋兒難道不無辜麼?

   她終是無法做到對他平靜以對,她也看不得他護著蘇家的人,哪怕是蘇家的任何一個人。

   如同他在意他的母親他的弟弟,她也同樣在意二姐與小尋兒,對蘇家的人來說二姐只是個礙眼的兒媳,小尋兒更是個可有可無的孫女兒,蘇家的人大概做夢恨不得將她們除去吧?

   可不管是二姐還是小尋兒,都是她最在意的親人,說她刻薄也好,說她牽怒也好,她就是無法釋懷也無法不牽怒!!!

   她看不得她最在意的親人被人賤踏哪怕一絲一毫,她更聽不得他護著蘇長睿的話,那只會讓她覺得在眼前這個男人心裡,二姐與小尋兒終究比不上他的親人來的重要。

   蘇長卿死死捏著茶杯,眸眸一眨不眨的凝著眼前的人。

   而他對面的人即使心頭早就痛到滴著血卻仍是笑顏如花:“呵呵,蘇相可別這樣看著我,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你以為我真會對她們做什麼?放心吧和你開個玩笑罷了,哪知堂堂的蘇丞相也會被嚇了失了顏色?”

   這個時候她當然不會做什麼的,慢慢來不著急,等她痛這這段時間再說也不遲不是麼?她不會一次性將那些人料理干淨,她就是要寧卉珊那個女人這樣慢慢的忍受折磨,反反復復,痛到死去活來。

   “那你能否告訴我……”

   “我能告訴你的不是都告訴你了?”

   安夙仍舊在笑:“蘇丞相不會以為我真的知道什麼卻未說?我倒是忘記蘇相說曾經調查過我?我倒是真沒想到蘇丞相竟對我如此上心,不過蘇相既然查過那更該知道你要找的人,我的確不知道在何處。”

   “這帝都中這麼多關於她的傳言,我可也是聽過很多很多,和蘇相一樣我更知道有很多人都在找他,而我也很好奇想見見他,可我實不明為何蘇相就認定我會知他下落?你說我調查了蕭燁,我是調查過他但那又能代表什麼?”

   “……”蘇長卿蹙眉。

   安夙只反問著淺聲道:“彼時堂堂賢王名聲遠揚,暗中找人調查他想攀上賢王府的的女子那可是多了去,華裳也只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再說尊夫人幫過我而我銘記在心,我也最看不得那些寡情薄義的負心人,我雖聲名狼藉入不得世人的眼,可我自問卻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所以我替尊夫人不平,質問你這個負心漢很奇怪?”

   “還有你說我恨蘇家的人,是我毀了蘇盈盈?那我不得不說蘇相當真有個好母親和好女兒,為了賢王妃位你的母親和你的妹妹不惜對我下藥,還想要蘇懷智壞我清白,當然還有那位沐家的小姐。”

   “可惜了蘇丞相不在,否則你真該好好聽聽你的妹妹和蘇懷智合謀時說的那些話到底有多不堪入耳,不過也無妨我的婢女都聽到,你若實在想知詳情一會兒可去問問我的婢女,讓她給好好好的復述一遍你聽聽。”

   “若非如此我也不會知道所謂的名門清流國公小姐,原來比之最下等窯館的妓子還要低賤又粗俗。”那些話她自是不會忘記的,她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見到如此肮髒的女人,還是自詡清流的蘇國公府嫡千金。

   安夙說著諷笑出聲,看對面男人臉色並無變化,她也未在意,這點子伎倆想來也是瞞不過他的,他早猜到,否則蘇府的人只怕早就找上永寧候府。誰讓小神醫一直住在,永寧候府呢?

   “而我這個人誰都知道,向來惡毒慣了,所以呢你該知道了,我就命我的暗衛將她們全都給打昏,再把他們打算給我用的藥通通喂進了她們嘴裡,那藥倒真是好藥,沒想到竟能將人都吃傻了,呵呵呵……”

   安夙唇邊溢出串嬌笑,看向對面的男人接道:“蘇丞相,你說這是不是就叫自作自受,自作孽而不可活呢?我可是真沒想到,堂堂蘇國公府的少爺小姐居然也會買那樣劣質的春藥,連這幾個銀錢也省?真不知是國公府當真這麼窮,還是國公夫人將銀子把的太緊?”

   “尤其我竟不知道他們會那麼多人,那麼的淫(和諧)亂不堪,可惜那畫面我沒有親眼看到。至於蘇相最後一個問題,我為何助八皇子登位?這更顯而易見自是為我紀家,莫非蘇相對此也有疑問?”

   “世人都道你有治世之才,這其中原由我想應不用我再解釋,你的問題我已全部回答完,不知可還有什麼要問的?若有只管開口,哪怕看在蘇相那句會助我紀家,我也定會一一替蘇相解惑。”

   安夙說著端起茶杯輕啜了口潤喉,她視線仍看著對面的蘇長卿,蘇長卿也依舊看著她,四面相對,安夙依如先前眸光平靜,此時蘇長卿也早就壓下心頭翻滾的思緒恢復了平靜。

   “我沒什麼再問的。”

   半晌後蘇長卿開口:“多謝紀小姐替我解惑,你說的對,欠下的債總有一天是要一一清還的,該見的人等到時機到總是會見到,該知道的答案等時機到也必然會知曉,倒是長卿一葉障目有些太過心急。他早就說過再見之日,便是取他性命之時,所以我想那天就快來了,紀小姐覺得我說的可對?”

   蘇長卿說完笑了笑,未等安夙回答徑自松手放下茶杯起身離開廂房,男人身形很穩,腳步卻是很沉,那抹笑帶著幾分期待和即將得到解脫的釋然,如同帝都驟起的流言,如同蕭燁的突然自立登位。

   他知道那天就快來了。

   而他也早就在等著那天的到來,等著那天清嘗他的罪孽!!!

   男子身後廂房裡,安夙並未去看蘇長卿離開的背影,女子精致的臉龐上那雙美麗鳳眸依然平靜,她的嘴角也仍掛著笑,心口卻是抽搐痙攣的刺痛著,那銳痛排山倒海般,在她的胸腔裡頭翻滾不息,如同千丈巨浪迭起,將她整個人都在瞬間湮滅。

   她將自己變成刺蝟,扎傷別人的同時也狠狠刺痛自己,因為只有這樣痛著她的心裡才會好受些。與其說是恨著蘇長卿,不如說她是在恨自己。恨自己親手造成了那個,永遠都無法挽回的結局。

   那道傷口每每揭開都會痛到讓她無法呼吸,她用力掩藏不想去觸碰,可過去的人無可避免,於是在那道傷被揭開時,她只能將自己化成棱刺,去狠狠的扎傷別人,以此來掩飾自己的狼狽,和那道傷的鮮血淋離。

   她寧願所有人都是蕭燁和夏候雪瑤,那她就可以用盡全力去恨,可她的理智卻總是清楚告訴她,那個錯是她親手造成的,她以為她可以面對,從始至終她卻都無法跨過。

   那注定是她此生的劫。

   難逃的劫!!!

   “小姐,您沒事吧,可要現在回府麼?今日是小姐的生辰,小姐早就答應過世子和錦公子會陪錦公子和世子用膳,我們偷偷出來已經耽擱很久,若是再不回奴婢怕錦公子和世子會擔心了。”

   直到開門聲再響起,青璇走了進來,安夙方才回神,將所有思緒全都強行壓下去也起身出了房門:“走吧,你說的對再不回,大哥和錦該要擔心了。”

   青璇跟在身後眼中凝著些不解和擔憂,也不知道蘇丞相和小姐到底都說了些什麼?為什麼她推門走進來時,總覺得小姐好像很難過,明明在笑可那笑落在眼中竟是讓人有些心口發堵眼中泛酸。

   那瞬間消失的笑容,總給她一種說不出的慘然,和悲傷!

   那樣的小姐讓人心揪又心痛的慌。

   青璇很快斂去了疑惑,只因前面的安夙早就恢復如常,當她再看去時再看不出任何的不對勁,好像那抹給她異樣的笑只是她的錯覺。而她也沒有很多時間仔細去想這個問題便將之拋在了腦後。

   只因不到半刻鐘後,幽冥便駕著馬車回到了候府,然則馬車才堪堪停下青璇方伸手掀開簾子,幾人腳還未沾地,便被候府門口圍著的兩拔人和那陣陣尖銳的爭吵聲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不止青璇珍珠,便連安夙也是微蹙了眉宇,以永寧候府現今在帝都眾世家中無人可及的地位,她有些想不出到底是誰敢這麼大膽子,居然青天白日堵了她候府的府門鬧事?

   還專挑她生辰這日來給所有人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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