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江山裂,風雨至

   幽冥與衛蔔的辦事速度都是相當的快,不到三天而已,鳳城發生的事便廣泛在帝都裡流傳起來,整個帝都因此而再次嘩然。便在此三日後,另個消息也經流星馬報於新皇蕭燁登基當天傳至帝都。

   叛賊賢王蕭燁秘密逃至齊郡,領昔日帳下謀士,率昔日臨江王麾下部眾共十五萬人馬,只在十日內便以雷霆之勢占領了齊郡、陵海郡,包括兩郡及周邊共十三坐城池三十二個郡縣,依仗兩郡依山傍海有險可據的地理優勢擁兵自重,重固布防。

   於新皇蕭翌登基之日,在齊郡幽洲城豎起大旗,執永郢帝手書傳位聖昭打著拔亂反正的名義登基自立為帝,改年號元德,並下旨詔告天下八皇子蕭翌謀害皇帝篡位卻誣陷於他的‘事實’,同時下旨令封少將軍姬陰離為固國大將軍,遠隔千裡與新皇蕭翌對峙聲討。為新皇蕭習的登基大典送上了第二份‘賀禮’。

   至此,大鄴王朝分裂,史稱,大鄴朝,小鄴朝。

   永寧候府,無雙閣。

   七月末。

   已到梧桐花謝的最末時節,原本枝葉茂盛,掛著簇簇花朵的梧桐樹梢隨著輕風招展稀稀落落飄墜而下,倒真應了那句,輕風細細,朵朵梧桐墜。

   梧桐樹下有道身影負手靜立,仍是那身錦衣白袍,滿頭如墨青絲只以枝簡單的沉木簪束起,紫白相間的花朵落在少年如墨發絲,肩頭和衣襟,也鋪滿原本清掃干淨整潔的地面。

   少年卻是未覺,精致如神筆勾勒的如畫臉龐噙著抹玄月般的淺笑,抬頭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穿過院落高牆眺望著遙遠蔚藍天際。

   朗朗碧空有大雁一字成群的飛過。花開花謝,春去秋來,秋將至天氣亦將由熱回涼,相信過不了許久就能看到更多的大雁結隊南飛。

   秋過便是冬至。

   冬天想必是很冷的,不過對自小習武的她來說那並無多少感覺,可對此時的大鄴王朝來說無疑已經提早進入冬天,她想一定會很冷很冷,身體被冰凍,血液被凝固,原該銀妝素裹的聖雪冬日卻注定會被染上無盡的赤紅色。

   這片她與父親曾經都為之傾力守護過的如畫江山,屬於蕭家的江山,終究在她的手上崩裂出一道天塹裂痕,如是真的正的風雨也會如期而至。

   爹爹,娘親,大姐,二姐,族長爺爺,四叔四嬸,澤堂哥,還有我所有無辜逝去的親人,你們都看到了麼?

   冬天,就要來了。

   阿夙說過,必會以仇人之血洗清我安氏的污名,阿夙說過,必會用萬萬生靈作祭替我枉死族人至親送行,阿夙說過,會讓這紅塵破碎山河染血,阿夙說過會要這天下永淪黑暗地獄從此再無光明。

   如今阿夙便要去拿回屬於阿夙的一切,願你們在天有靈,親眼看著阿夙如何走回那裡,親眼看著阿夙如何為我安家昭雪沉冤,也親眼看著阿夙是如何用阿夙的銀槍親手取下仇人首級。

   “小姐,都准備好了。”

   “走吧。”

   安夙輕輕吐出兩字,帶著青璇珍珠兩人出了無雙閣穿庭而過,離開候府上了輛馬車,幽冥親自坐在車椽坐揮手揚鞭,馬車徐徐穿過喧鬧街道一路駛向那座華麗的皇宮。

   風華閣的台階處,仍著那襲素雪帛衣的男子走了出來,身後也依然跟著白樺歐陽皇甫三人,微風吹拂男子披散的墨發發梢隨風輕擺,男子卻只靜靜凝著那道身影緩緩離開,直到那身影消失許久許久,亦未移開視線。

   騰龍殿中。

   安夙隨著宮人走了進去,這是安夙第三次進宮,同樣也是她第三次踏進這騰龍殿中,整個騰龍殿並無多少變化,若真要說有變的,唯一只是坐在御案後穿著明黃色龍袍的人變了。

   從蕭永郢變成了新皇蕭翌。

   只二十歲登基的皇帝還很年輕,長相也很俊逸,只是那年輕俊逸的臉龐卻是透著些許的疲憊之色,顯然自登基以來這位新皇的日子並不太好過。

   自然,新皇登基後也下令作了許多的舉措。

   例如,大赦天下免去三年賦稅,並令司農官員注重各地的春耕秋收,以確保各地百姓能平穩渡冬。畢竟民以食為天,民生大計方乃是國之根本。

   例如,下令停止原本賢王蕭燁在各地興修水庫的舉措,將原本銀兩調用轉而在各州府增建糧倉,並收購儲備秋糧以備不時之需。

   再例如:下昭繼今年三月春幃會試後,年秋加開一屆恩科,各地學子都可前來赴試以為朝庭舉賢納材,鄴宮朝堂歷數翻風浪朝堂官員折損不少,人才自然缺失嚴重,納才那自然也是重中之重。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很多,只是他作的再多似乎在這個時候,都並沒有多大的作用,因為那依然改變不了江山崩裂,風雨已來的事實。而他在煩惱什麼亦是顯而易見的,大概沒有人想到過,新皇登基之後面對的卻是這樣一個局面。

   唯一只除幕後那雙纖纖素手的主人。

   “紀華裳見過皇上。”安夙未行臣女之禮,只朝上方拱手。

   蕭翌看著下方一身男子裝扮的安夙明顯有些怔愣,許是因太過怔愣震驚也未察覺在意其無禮之處。半晌,直到蕭翌的視線落在少年眉眼下方,那粒嫣紅的朱砂痣方才回神。

   “原來真是你,朕聽方圓回稟道是紀大小姐進宮來見朕,卻不想竟會看到個如此俊美的翩翩少年郎,還真是讓朕好生意外。”蕭翌連日緊蹙的眉宇因此而舒展子幾分,他放下手中御筆站起身,走到安夙面前。

   垂頭眸光緊鎖少年如畫的臉龐,嘴角多了抹笑意:“朕數日前命人前往候府傳口諭宣你進宮晉見,方圓卻道你身子不適,今日來見朕卻又女扮男裝,華裳倒真是好興致,更著實是出乎朕的意料之外,如何你身子可好些了?”

   “謝皇上關心,華裳的身子已無礙,華裳今日來,是向皇上討回皇上欠華裳的承諾,相信皇上應該還記得答應過華裳的事。”安夙素手輕翻,白晰的掌中多了枚玉佩,質地極佳,玉佩之上還棱刻著個翌字。

   那是蕭皇室代表著皇子身份的玉佩。

   翌字。

   只翌之一字,便很輕易可猜出,那原本是應屬於蕭翌的玉佩,自然的這也是當初他們確立合作後,蕭翌親手交給她的信物。

   蕭翌垂頭看著女子掌心,伸手落在女子掌心的玉佩之上,指尖輕撫玉身上的那個翌字卻是並未伸手去拿,抬頭他指尖落向女子下顎,安夙退後兩步避抬眼直視蕭翌,清棱的眸光也多了分幾不可察的冷意。

   她輕蹙眉宇道:“皇上這是做什麼?”

   “朕,只是想更清楚的看看華裳的長相,如今朕才發現,華裳長得當真是極美的,難怪會有諸多男子對華裳傾心,連清心寡欲的國師也不例外。朕是男人也的確是愛美人,尤其是像,華裳這樣既美又特別的美人,可至少,朕現在是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蕭翌展唇笑了笑,語氣溫和卻又意有所指,落在女子臉龐的眸光更是絲毫不掩對女子的興趣,那是男人對女人的興趣,見女子蹙眉他接道:“你的那兩個丫頭極是圓滑,道是對朕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實際她們對朕的問題支是顧左右而言他,所以朕心裡還有很多的疑惑。”

   “朕想聽華裳親自開口替朕解惑,只要華裳替朕解了惑,朕自然也會兌現朕答應過華裳的承諾,朕說守不管華裳提什麼要求朕都會答應你,自然除此之外朕還另准備了份禮物給你。”

   “皇上想知道什麼?”

   “隨朕來。”

   蕭翌並未回答只道了三字抬步走了出來,安夙微微沉吟抬腳跟上,跟在男人身後穿過華麗殿宇,直至一處很精致的亭台水榭才停了下來,男人進了亭子徑自坐下,而後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

   安夙未多猶豫也坐了下來,很快有宮侍上了茶水和糕點。

   “嘗嘗看。”蕭翌撇向石桌上的糕點示意。

   安夙卻不為所動,只淡淡開口:“皇上有什麼想問的便問吧,問完我們也可談談正事。”她沒有那個興致陪蕭家的人在這裡吃茶聊天,可這蕭翌倒也是個有趣的人,對她如此客氣卻不知又打著什麼主意?

   “華裳還真是有些迫不及待,那好朕想知道你為何會知道那日你為何會知道蕭燁竟會在那日領兵謀反?為何當時不告訴朕?”蕭燁徐徐開口,若她早說他能早做防範,如今局勢也不會變成如此。

   若早知蕭燁與姬陰離有勾結,那日他定會不惜一切的殺了他,新皇登基蕭燁同時自立為帝,妄圖與他兩分天下不止,他居然還打著拔亂反正的名號顛倒事實妄圖在齊郡東山再起。

   安夙看向蕭翌面色未變只斂了斂眼眸,她想身為帝王怕是絕對沒有人能容忍這樣的事發生,可同樣她亦從沒有替人作嫁衣的習慣。

   他總不會真的指望,她將他扶上帝位,再幫著他坐稱穩帝位,以保他蕭家的江山如初穩固?那未免太過痴人說夢,她要的是這天下大亂,她要的是他蕭家的江山四分五裂,她可從未想過幫著他將這帝位坐個穩穩當當。

   若非如此,她又豈會在最後命人出手幫蕭燁一把,助他成功逃逸?自然是為引出他背後最後一股勢力,亦是夏候雪瑤口中那個他們的自己人,自然也就是那所謂固國大將軍,姬陰離。

   自重生後她對此做了許多的調查,沐國公府,永寧候府,都不例外,她更是因此在重生之初對永寧候府中所有人都抱有防備和懷疑,她更是毫不留情出手廢去沐家一子一女,然則對沐家的調查並無可疑。

   她身在候府更也早就查清紀家並未站在蕭燁身後,所以那唯一剩下的可能便只有她一手提拔起來的少將軍姬陰離。姬家並不在帝都,姬陰離這一年多來也並未回都,一直都留在邊關駐守。

   當初她手中五十萬的兵權被蕭永郢分成三份,除了永寧候府她父親拿到的那二十萬兵權,還有三十萬一半在沐府沐國公的手上,最後剩下的那十五萬自然便在姬陰離手上。

   既然沐家和紀家嫌疑排除,那剩下誰是蕭燁的自己人自然不用再問,必是姬陰離無疑。此次蕭燁叛反除了掌控的三萬左衛軍,剩余兩萬人馬自也是從姬陰離處調來的,兩萬人分批而入用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進入帝都周圍,尋人跡罕至之所隱匿行跡。

   帝都四周布的暗哨未發現很正常,可她早命了人監視邊關動向,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蕭燁早被她逼到窮巷,蕭永郢對他已然耐心盡失,七七風雲會便是最好的機會,他又怎麼可能會沒有動作?

   否則他們又怎會舍得用玲瓏玉骨引她前往鳳城?

   當然她早料到蕭燁會調兵,可她也未料到他居然會掌控秦坤,最終只在邊關調了五萬人馬,她之所以會准備的如此充足,自是因為早就仔細推算過,蕭燁手中左衛軍加秦坤手中右衛軍,他至少也要五萬人馬才能拿下帝都。

   雖有偏差可大致並無不同。

   除了蕭翌損失慘烈了些,這當然反而是她樂見之事。

   而她之所以未對蕭燁動手,一直只逼狗入窮巷為的可不就是這一天?這麼好的機會她自是不會放過的。蕭燁倒也當真是不負所望,不止領兵反叛,如今占城稱霸自立稱帝?

   如同他當初費盡心機接近她,不止想從她身上找到玲瓏玉骨,還想利用她拿到那皇位,她自也要利用他來毀了他蕭家江山,就算是要他死,她同樣也要用盡他最後一絲價值,才會讓他死!!!

   安夙眨眼間斂緒,看向正眸光緊鎖她的新皇笑:“皇上,我不是國師大人自也沒有國師大人那樣的神通,更沒有未蔔先知的能力,若我早知蕭燁那個逆賊與姬陰離暗中有勾結,皇上覺得我會不告訴您?皇上該知道當初他將華裳的畫像送給赫連煦。”

   “他與夏候雪瑤更是當眾辱我,華裳與他早就結仇在先,放過這樣的人對我有什麼好處?若我早知事實如此,我定會早些稟明皇上,讓皇上派人殺了他徹底的以絕後患。”

   蕭翌是在懷疑她,所以想要試探她,可如今的她還怕他試探?他懷疑這其間有她在出力,可就算他懷疑又能拿她如何?

   她不認他最終也只能拿她莫可奈何。

   當然這還得感謝一個人。

   果然不愧是北漠狼王,動作就是迅猛,蕭燁稱自立後不到三天,北疆邊關赫連煦集結的三十萬大軍也早就朝大鄴擺開陣勢,北疆戰勢已是一觸及發,如今大鄴已陷入真正的內憂外患,他這個新皇位置本就岌岌可危,失了紀家的協助北漠大軍長驅直入帝都。

   後果那自然只有四個字:國破宮碎。

   至於赫連煦到底還在等什麼?那也是很顯然的,自然是在等,赫連煦還在等那個最合適的戰機,內戰起時,外戰自然會緊隨而至,大宣如今勢弱,根本沒能實力向大鄴再行出兵,這自是蕭燁選擇齊郡、陵安郡固守稱霸的原因。

   換言之,赫連煦現在還在等她的動作。

   他這是在幫她。

   自然他也是在推動局勢的發展,終究逃不過各方的利益算計,那夜他們的對話顯然的這位狼王不止聽了進去還仔細的思量過。

   所以說,即使他頂著天子身份那又如何?還不是得顧忌重重,看個臣子的臉色行事?她可不會像蕭燁那麼蠢,當真攛掇了她父親大哥謀反,頂個叛臣的名聲再被他們蕭家人名正言順圍剿?

   自立為帝?

   那何不如挾天子以令諸候?

   她便是要將紀家推上那個位置,要做便做那權傾朝野的佞臣,將所謂九王至尊的天子帝王也把在手中,抬腿踩在腳下!!!

   當然蕭翌也不是沒有選擇,西晉太子宗政明淵也前來帝都賀他登基,聽說受到款待仍未離開,若真的打起來他自可向西晉聯盟借兵。

   至於這聯盟會不會達成?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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