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阿謹,好生粗魯又有魄力

   “才幾天時間,暫時還沒有消息過來,不過雷門那邊倒是有些收獲,那些火器經對比並非出自雷門,想來是雷門之中也混進了奸細,不止有人盜取火器制作秘密且還進行了精細改良,雷蒙因而大怒已趕回清查。”

   男子在心頭嘆了口氣面色未變道:“這個你不必擔心,不管是不是夏候雪瑤子笙都會將他抓出來。雖然此次被她逃掉,可只要掀了她的老巢就算是狡免三窟她也總會原形畢露。鐵鷹等人已議完事,明日也要出發離開鳳城。”

   “清剿滄瀾閣的事便交給他們去打頭陣,我會命人協助他們,所以滄瀾閣與尋找夏候雪瑤便交給我,且玲瓏玉骨仍在你手就算她隱而不露,可如阿裳所說她既對找到玲瓏玉骨如此執迷,只要到時我們再放出玲瓏玉骨的消息相信她怎麼也不可能忍得住。”

   “還有你繪的安若雪的畫像我也已命人又照著描數張傳下去,此次彼岸會盡全力將她找出來。雖然時隔多年長相定會有很大變化,可我想滄瀾閣裡的人總會有人記得她幼時的長相,也總是會將她找出來的。”

   看少女掏出捏在掌心的東西,男子伸手輕捏在自己掌心,有內力自指尖絲絲縷縷溢出,內力包裹下原本平凡無奇的乳色石子般的玲瓏玉骨,竟又有淺淺瑩光散開,隨著男子內力灌入的加大便在男子掌中疾速旋轉起來。

   然則內力加到八成。

   最後內力收回時,東西卻仍如原樣躺在男子掌心。

   “你內傷未好不用再試了,我早已試過這東西堅硬無比,我曾用了十成十的內力依然不能將其剿碎,不止如此我讓古殺弄來了腐蝕水,玄鐵等東西,不止用千年玄鐵砸,更用腐蝕水浸泡了三天三夜,試了不下十余種方法,可這東西依如原樣半點都沒有改變。”

   安夙輕摁了下男子指尖阻止他再試,蹙眉道:“等回到帝都我再讓人拿去鍛燒看看能不能將它融掉,若實在不行便問問簡洛可有什麼辦法,那小子向來鬼主意極多,說不得他能想到辦法。”

   “不管怎麼樣,能氣氣夏候雪瑤也是極好的,大概她是真的將這東西當成寶貝命根子,根本舍不得有半點損毀,所以才會沒有發現這點,那夜她也才會真以為玲瓏玉骨被我給毀了。”

   “人人都想得到的至寶,夏候雪瑤為此不擇手段,阿裳拿到手卻是想盡辦法想要毀掉,你說的對若是夏候瑤知道事實,知道你竟如此對待它,我想怕是不止會氣到吐血。”男子因女子的話而輕笑出聲。

   她當然是不會留情的。

   這是害她家破人亡的禍首,若可以她會不計一切代價將它毀了,可當夜拿到玲瓏玉骨後她很快便發現了這個秘密,夏候雪瑤與蕭燁一樣狡詐,因怕她在玲瓏玉骨上抹了毒藥。

   因而自拿到玲瓏玉骨便被她用內力一直包裹,最後更是用上十成內力卻仍是無法將其毀掉,所以她才會在最後翻掌時借著衣袖的阻擋將東西調換,實際被她毀去的不過是錦給她的那枚羊脂玉佩。

   “能氣到她吐血自是最好,你可以讓人慢慢找不用著急,我不怕等,相反我有很多的耐心去等,不管等多久我都會將她們找出來,下一次我也絕不會再給她們任何可以逃掉的機會,絕不會!!!!”

   安夙垂眸聲音平淡如常,心口卻是揪緊般刺痛到讓她有些無法呼吸。只氣到吐血而已,那又怎麼能消去她的心頭之恨?

   不止夏候雪瑤,還有安若雪,這兩個人她是一定要找出來的,不將這兩人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她死都不會甘心。

   這兩個女人讓她恨到切骨!!

   安若雪!!!

   她的這個堂妹,夏候雪瑤口中天資不凡,天生便擁有過目不忘記本領的安家後輩,安家的覆滅也有她在其間出力,若非夏候雪瑤親口所說,她至今也不會知道當初安若惜奪走大姐的親事,竟也有她的影子在其中。

   夏候雪瑤說的對,是她太愚蠢也是她不夠心狠手辣,若真的心狠手辣當初她就會將安家二房的人全都斬殺以絕後患,她自以為清理護國公府如此可以更好的保護二姐保護她想保護的人,卻不想竟因此留下後患。

   可彼時的她又怎會想到,只不過是個十一歲孩子的安若雪,竟會做出如此惡毒的事?竟有如此深的心計和城府?離開多年的她又怎知安若雪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她又怎能料到她偏偏在其書房內見過所謂前朝圖騰?她又怎會知曉夏候雪瑤會如此不擇手段的尋找玲瓏玉骨,甚至因此而將矛頭指向安家?

   可實際安家根本沒有,根本沒有!!!!

   她查遍了所有的地方,也查過了安家所有的人,她與蕭燁聯手設計滅了她安家五代九族,大概安家九族中所有人也早被他們查了個遍吧?她說最後將目標鎖定在安家大房她的父母身上,她是懷疑她的父親或者母親與前朝有關?

   呵,呵呵……

   那不是太可笑的推斷?

   如果父親或母親真的與前朝有關,那自可調查他們的身世便是,她定然是查過的,她甚至為此不惜掘了安家二房的墳墓不是麼?

   那已足見她的父親出自安家是安家血脈絕對無誤,且不說其它,她既有查她就不相信她沒有逼問過安家人,她不信她沒有逼問過她那對祖父祖母,如果父親真的不是安家的孩子,她的那對祖父祖母在夏候雪瑤的手段下會不開口?

   而她的母親與父親自小青梅竹馬,母親的家族就在臨江府,她的外祖父外祖母都健在,以夏候雪瑤的心計,她不相信她會沒有前去查探。想確定這點也再簡單不過,母親的容顏與外祖母極為相似。

   光憑此一點便已能說明一切。

   她肯定早就查過的,且不止如此,以那個女人狠毒的手段,她相信她做過的絕對不止這些。想到此安夙整個人都在瞬間緊繃,耳邊不停回蕩的都是夏候雪瑤的聲音,和從她口中吐出的那四個字。

   挖墳掘墓!!!

   只四個字卻像是個詛咒,讓女子纖細的身體也隨之散出濃烈的戾氣,落在桌面的手掌驀然間狠狠緊捏,只在剎那便已捏出艷紅血色。

   “阿裳……”

   懷中女子在瞬間轉變的氣息讓錦深深蹙眉,及時伸手將安夙手掌扳開,看著女子掌間掐出的深深血痕,和那雙美麗鳳眸中濃到化不開的悲痛自責,以及盈在眼中卻始終未落出的淚珠。

   男子心口一窒頓了呼吸,他雙臂收緊,將女子纖細的身體緊緊的擁在自己懷中聲音輕柔的安撫:“阿裳,別這樣,我會幫你將她們找出來,我不會再給她們逃掉的機會,相信我……”

   那夜的事除了玲瓏玉骨阿裳始終閉口未言,他並不知道她與夏候雪瑤之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那夜她們又到底說了些什麼,為什麼她會尋找安若雪,可他能感受到她對那兩個人最深沉的恨。

   即使她什麼也未說。

   “錦,很難愛,真的很難受,我的罪孽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洗得干淨,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洗得干淨……”他說的對,她活著可卻比死更難受。

   安夙低喃著伸手揪緊男子衣襟,偏頭下巴抵在男子肩頭,睜大眼眸將那些眼淚全都咽了下去,她有什麼資格去哭去流眼淚?所有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不知道她這滿身的罪孽要怎麼樣才能洗清。

   若非她安家不會被滅,若非她父親母親不會在離世後仍不得安寧,若非她的愚蠢大意不會給了惡毒小人可趁之機。她是安家的罪人,她枉為人女,她這樣的不孝女又怎配得到父母的原諒?

   是她是她,都是她!!!

   這幾日子她刻意不去回想那夜的事,可那些事卻仍舊壓在心底,沉甸甸的像是千斤重的巨石,即使不去想那些事仍然存在,那是事實是永遠永遠都無法被抹除干淨的事實!!

   千菩提問她是否想要報仇?如此血海深仇她怎能不報?他問她安家被斬的真相,問他那只幕後的黑手到底是誰?可就算告訴他幕後黑手又如何?若她足夠聰明就不會給了別人機會。就算她可以毀了玲瓏玉骨,就算她可以殺了幕後黑手替家人報仇,可她自己呢?

   她欠安家的又該怎麼辦?

   那些又該怎麼算?

   “可還記得當初我與你拼酒時曾告訴過你,一人獨酌不若兩人對飲,因為如此酒入愁腸愁可減半,對身體的傷害也能減半。”

   男子緊緊的摟著少女素雅的聲音多了抹低沉:“如果真的很痛很難過,那便將你的痛和難過全都給我,阿裳,別再自責那不是你的錯,這世上沒人可以未蔔先知,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可我知道你已盡了全力。”

   “我相信他們都很清楚你有多想要保護他們,即使他們都已逝去,可我相信他們不會怪你,那所有事與你無關。那只是小人的陰謀算計,我也相信你的父親母親那麼疼愛你,他們在九泉之下會更想看到你替他們報仇,他們會更希望能看到你在替他們報仇以後能開心的生活。”

   他知道她很難過,他知道她有多痛,她有多痛他只會比她更痛,他知道那些仇恨已深深鐫刻在她心底無法抹滅,可那些發生過的事他沒有能力可以改變。

   他能做的便只有用盡所有去消除她的仇恨。

   可她卻無法放過自己。

   以她的能力想要殺了蕭燁與夏候雪瑤替他報仇,她有太多的機會,若真的動手行事,那兩個人早在帝都便已成了死屍,可她卻沒有,他想她只是將那兩個人當作了仇恨的寄托,報仇並不難,可難的是報了仇以後沒有了那些寄托,沒有活下去的目標,她又該如何?

   若在當初他想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遠離所有,可如今的她卻有了太多的牽掛和放不下,她放不下那此些真正在意她的人,所以他知道她最恨最恨的人其實是她自己,所以她才如此的折磨自己,困住自己。

   “你……”

   安夙怔然側頭,被水霧迷蒙的視線看向男子,卻可以清晰的看到眼中毫不掩飾的疼惜,她蠕了蠕唇,聲音有些微顫:“你都知道了?”

   “阿謹……”

   男子伸手指尖輕撫少女束起的發絲額頭,凝著懷中少女許久許久嫣紅的唇畔輕掀,那一聲輕柔低喚仿佛穿透子時空歲月,柔到如鴻羽般幾不可聞卻又如雷霆落進安夙耳中,讓她整個人心尖都微微顫粟著。

   將少女反應盡收眼底,男子雙眸緊緊凝著女子的眉眼五官,指尖停留在女子眉眼下的那顆朱砂淚痣,臉龐仍舊掛著素雅的淺笑,卻無法掩飾心頭陣陣的尖銳抽痛,痛到心頭一片鮮血淋離,痛到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看女子仍自怔神。

   良久他輕輕點頭:“是,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阿謹,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本男兒身卻變成了女子,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變成紀華裳,可我相信我的感覺絕不會錯,我相信你就是阿謹!!”

   “你還記得那曲回風,你喚我錦歸哥哥,你最喜著白色的衣,你替他帶給我的話,你那麼深沉的恨著,你用力的隱藏著自己,你曾經防備著所有人包括你的父親和哥哥,你用盡心思替他報仇。”

   “你殺了阮家的人放火燒了阮宅原本的護國公府,你明明是女兒身卻有著男子的性格,你在意烏風,你在意櫻洛,你在意丁凝那位安家的九小姐,你能得弒天認主,還有你吹出的那曲將軍令,還有你那身與他同宗同源同出一脈的武功和你養過的那只雛鷹,還有……”永寧候府的大小姐又怎麼可能會養過鷹呢?

   其實還有很多很多……

   如此多的疑惑他又怎能還猜不到?若說在這之前那只是個讓他難以置信的猜測,可這刻她的反應卻足以讓他確定。

   他就是阿謹!

   她就是那個他曾說過會當成弟弟保護,與他定下七年之約的小男孩兒,是那段黑暗歲月裡他唯一的牽念和溫暖,而阿謹便是安夙安謹修!!!!

   “……”

   安夙怔怔的看著男子,卻不知該如何接下去,她早知他會懷疑會猜到,可仍未想到他這麼快便猜出了這個事實。

   “所以,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所以,你對我的態度才會如此的前後矛盾如此的奇怪,所以,當初你才會那麼用力的抗拒我,所以,你才會那麼想要送我離開不希望將我卷進來。”所以這就是她無法對他道出口的原因???

   男子的唇畔輕輕落在女子那顆嫣紅如血的淚痣,極盡輕柔的吻,神聖到像是在許下一個亙古不變的誓約:“可我想告訴你,不管你是臨江王安夙還是永寧候府的大小姐紀華裳又或者是阿謹,也不管你到底是男還是女都好,我都絕不會再放開你!”

   “我愛你,我愛的人是你,我只要在你心裡那個人是我,如此於我來說這個世上便再沒有什麼會是你我之間的阻礙和障礙,你明白麼?阿謹,即使注定將來要輪回地獄,我也會陪你一起。”

   心,在那瞬間疼到無以復加,七年的約定他遲到了整整五年,他一直以來的尋找,可他卻做夢都未想到過,竟會是如此離奇的一個結果。離奇而詭異的讓人無法置信,更讓他心痛到無法接受。

   十二年的分離。

   他說過他會保護他可他卻沒有做到,如果他當初能早些回來,他便不用承受這所有的痛苦,這一年多的相處,帝都中發生的所有事,他們當著他的面議論著他的死,她聽著他們的話,不知心中會有多疼?

   “你真的一點也不會在意?你……”

   安夙許久才回神有些怔怔的問出一句,死而復生這樣的事他也可以如此輕易的接受麼?他甚至半點也不介意他愛上的人或者有可能是個‘男人’?

   她記得他說過的話。

   可原來她的猶豫在他心裡真的不存在麼?

   她話音未落,便被男子直接封住了唇瓣,不再如剛才的輕柔,用上了些許的力道,就像是在證明些什麼,直到女子被吻到無法呼吸他方才作罷。

   男子呼吸明顯的有些粗重:“現在你可相信了?若是你還不肯相信我們還可以繼續下去,你剛剛不是才說了,你本就是我的男寵不是麼?那麼我愛上你對你做這些事好像也是理所當然的。阿謹自也該好好配合我才是,便如千菩提所說你大可當作我有些,特殊的嗜好也無妨。”

   “阿謹,愛了便是愛了,我只知道我的心告訴我,我想要的人是你,且世人早有傳言,安元帥生就無雙俊顏,說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亦不為過,否則又怎會人送外號玉面殺神?千菩提更道你幼時就像個玉娃娃,所以我想或者你本就該是女兒身可卻錯生為男兒。”

   “阿謹,你又可還記得,當日我和你在回風崖畔初遇時的情景?”男子溫言軟語的輕聲笑問,溫柔眸光垂下向懷中,緊緊落在因他的親吻臉頰泛著煙霞色的女子和那雙褪去痛色此刻宛如盈著秋水般的眼眸。

   懷中的人兒如此嬌美,只凝著便已讓他的心都幾乎被融化,所以就算他當真愛上了一個男人,就算她當真是男兒身那又如何呢?

   他愛她。

   她早就在他心裡深深的扎了根,他心疼她的所有,他想要保護她,那是他早就欠下他的,那也是他曾經對他的承諾。

   他早就承愛過失去的痛,那種痛徹心緋他不想要再次體會,若想要將她從他心中剜除,他想那應該只有一個辦法。那便是剖開他的胸,連同他的心一起狠狠的剜掉。

   安夙仍在平復著呼吸,聞言本能點頭:“自是記得,記得你被人追殺,記得你帶我跳崖,記得你把我扔下,記得你昏迷幾天幾夜,也記得是你救了我帶我上懸崖……”那些情景如今想來都還歷歷在目,她又怎會不記得?

   “其實初見你的第一眼我也那樣覺得,覺得你很漂亮,可其實阿謹看著漂亮卻是很凶很粗魯,我仍記得你當初衝上來怒叱我的話,你讓我別看你,小心點免得再被人給砍了,我也記得你罵那些殺手的話。”

   男子說著臉上笑意更濃:“你一口一個本少爺,罵他們全都是陰溝裡鑽出來的臭老鼠,罵他們無恥不要臉,那麼多大人還欺負我一個孩子,你還讓他們識相的快點滾蛋,否則就要對他們不客氣,當然還有你罵他們那聲,爺個屁,你還罵我是混蛋蠢貨!!!”

   “我當時就在想,這孩子看著粉雕玉琢,卻是好生粗魯又有魄力,你知不知道當時不止那些殺手,其實我也差點被你的舉動看傻眼,更是差點因此被那些殺手多砍一刀?當時你應該只有我肩膀那麼高,卻像個大人一樣想要保護我,還將比你大的我一口一個小孩兒的叫,後來我看不到時,很多次想到當初你教訓那群凶神惡煞的殺手的畫面,都會覺得很好笑。”

   “什麼好生粗魯又有魄力?我看你是覺得我很愚蠢又不知天高地厚,你以為我當真忘記你當時就是這麼說我的?還想到就覺得好笑,你的意思是說你這麼多年一直都在笑我?”安夙鳳眼凝著些怒意,心思顯然早被男子給轉開。

   這讓錦微微松了口氣點頭道:“是笑了挺多年,因為確實挺好笑!”那有些搞笑又讓人感動的畫面就那樣定格,在他心裡從來不曾有絲毫褪色,只是這話男子卻是沒有說。

   “你……”

   安夙怒意更甚,眼裡都像在燃著火星,下一瞬那火星卻是奇異的在瞬間消散無蹤:“你笑吧,你可以盡情的笑,反正我都被你笑了這麼多年,我也不介意你以後繼續笑下去。”原本還想開口告訴他自己本就是女兒身,可那話卻因男子毫不猶豫的點頭而咽了下去。

   他笑她,那就讓他去誤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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