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無情,至關重要的一個人

   收回視線蕭翌卻並未離開,而是抬腳踏上台階進了殿中一個人靜靜的也慢的走在殿宇間,這處宮殿很偏僻也早就無人打理。

   曾經的他便是住這裡。

   大概沒有人能想到,曾經被人遺忘在這裡的幼小孩童,那個出身低微曾經宮侍瞧不成,被後妃皇子欺凌朝不保夕的八皇子蕭翌,最終最終,竟成了這大鄴朝的天子?

   蕭翌臉上掛著笑約一柱香後出了殿門。

   夜色依舊,月光落下樹影婆娑,有晚風輕拂而過,伴著和道影子如幽靈般落進了屋中,屋子裡的人正坐在榻上,即使閉上眼也難掩臉色的蒼白和仍舊還在顫抖的手,直到刻意踏出的腳步聲起。

   他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看著眼前那張盛開著冥蘿花的妖冶銀色面具,臉色更漸煞白,聲音顫抖中更有絲急切:“你,你終於來了,東西呢?你,你們要我做的事我已經全都做了,你們是不是該把東西還給我了?”

   雪鷹探手入袖指尖突的多了張紙,方圓肥碩的身子自榻上站起竄上前將那東西奪了過來,看著紙上熟悉的字跡不禁老淚縱橫。

   若非是這張紙,他又怎麼會被逼到這步,若非留下這個禍患,他也不會被逼到無路可退。他指尖狠抖咬牙他拿起信紙便放在了燭火上,紙張很快便被點燃燒成了堆黑色的灰燼。

   雪鷹只看著也未阻止,直到此時方才出聲:“方公公,我家主子答應你的東西已經還給你,可我想方公公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自己以後該如何做,如今公公你與我們已是一條船上的人。”

   “身為御前大總管方公公連侍兩位帝王可喜可賀,公公該也看到只要真心替主子辦事的人,主子決不會枉顧他的生死,可若對主子有異心你也該知道取你的性命於主子來說易如反掌。”

   “我知道。”

   方圓被男子陰冷的聲音凍得打了個寒顫。

   他當然知道。

   他身為皇帝身邊最親近的人,雖只是個奴才,可他知道的再清楚不過,那個所有人都在找的人,他想要殺他可不就是易如反掌?

   大宣攝政王軒轅無極都差點死在他手,連大鄴這位九五至尊的皇帝也是廢在他手,蕭燁領兵叛反更是在他手中兵敗逃逸,整個禁宮喋血屍堆如山那是因為他回來復仇了。

   他知道,他都知道,沒人比他更清楚。

   從那日皇後昏迷他被人用刀指著脖子,強行索走當初蘇長卿寫給前帝師丁綬的那封信時他就再清楚不過,只是他沒想到他們最終還是找上了他,蕭燁以為他是蕭燁的人,八皇子以為他是八皇子的人。

   可沒有人知道不管投靠賢王還是八皇子,他都是受人指使行事,傳國玉璽是他盜走交給蕭燁的,是他在皇帝的膳食中下了藥,卻並非蕭燁給的毒藥只是些會讓皇帝身體受損的補藥,那立儲的聖昭皇帝也根本未交給國師,皇帝本放置在殿中是被他拿走交給了眼前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做的。

   傳國玉璽被盜皇帝因此怒極攻心陷入昏迷,包括皇帝昏迷中的短暫醒來也是他們讓他這樣做的,若不如此皇帝怎會將金龍令拿出來呢?他只是沒想到皇帝竟會將金龍令交給國師沐白,他更沒想到那立儲聖昭也會出現在沐白手中。

   這有些矛盾,按理說沐白與他該是仇人。

   他不知道其中到底出了什麼偏差,可他知道沐白幫著他,那也就是說這位國師肯定也是他的人,是他,是他,一定是他,是臨江王安夙回來復仇了,這帝都中所有的風雲都是因他而起!!!

   而他就算燒掉那張信紙,可做了這些事還想能全而退?他一大把年紀不是未歷過風浪的毛頭小子,更不是不知事的三歲孩童,他早就知道更是早就清清楚楚的明白,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他再沒有退路!

   他們也不可能會讓他全身以退。

   只是那害他至此的信紙不拿回不燒掉,他心頭卻總是憋著口氣。

   “如此就好,暫時沒什麼需要你做的,好好伺候新皇上,等到有需要主子會再找你的。”大概沒有人能想到今日這場奪嫡宮變,眼前的人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同時他也是主子計劃裡極其關鍵的一環。

   雪鷹說著撇了眼方圓,閃身消失在屋子裡,獨留方圓一人頹廢跌坐在榻垂首凝著地上那點點燃過的黑色灰燼,許久許久都未能回過神來。

   七七乞巧節,這個夜注定所有人都是徹夜難眠。

   旬昭跟在蘇長卿身後慢慢踱步走大街,大街上的屍體早被八皇子轉回後命人調來的右衛軍和相爺下令命都府衙調集的人手全部清理運出城外掩埋,今日死人數萬,效外亂葬崗怕是會多添無數白骨。

   還有一具屍體卻是早就被相爺命人送回了蘇國公府。

   死的人是爺的親生父親。

   被亂箭一箭穿心。

   然則從始至終眼前的人他的主子卻沒有半分表情,沒有讓人出手相救更沒有任何悲痛情緒表露,不知道何時起眼前在他心中素來最重孝道,最重情重義心地善良的男人,竟變得如此冷硬絕情。

   可看著眼前的人他卻只覺得心中難受得慌。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爺的心裡到底有多難過,到底有多恨,到底有多痛,又到底有多無力,爺一直以為自己最愛的人是安四小姐,可五年的相處,爺自己大概也沒有發現自己看夫人的眼神,從最初更多的責任照顧,到最後慢慢的也多了些不同柔軟和情意。

   爺到底還是愛上了夫人吧?

   否則為何當初知道夫人懷有身孕爺竟會高興的像個孩子?否則為何會為了保護夫人,那五年的時間裡,爺當真未回過蘇國公府,也未讓蘇國公府的人踏入過太傅府一步?否則爺又為何會在夫人死後那般的傷心欲絕,又為何會像行屍走肉般活的生不如死?

   而害死綺尋小姐害死夫人的人,卻偏偏是爺的親生父母,世人都說烏鴉尚知反哺之恩,可就算爺對他們有再多孺慕之情,怕也早在那一次次的傷害中消磨怠盡了吧?雖不能親手弒父弒母,可爺最終也選擇了見死不救。

   旬昭斂緒,有些不習慣的打破了壓抑的沉靜,邊走邊問:“爺,您為何何會幫著八皇子?還有今日那情形有些奇怪,爺可知道為什麼那些鋒煙會只對四皇子的人有效,八皇子的右衛軍卻是半點也不受影響呢?”

   “那位紀大小姐當真出人意表,沒想到蕭燁那麼多人馬竟會最終敗在她一個女子的手裡,可惜的是,最終還是被蕭燁那個禍患給逃掉了,爺……”感嘆的聲音微頓。

   看男子只靜走不言,旬昭又喚了聲,他的確很疑惑,他想了許久都未能想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他腦子有些笨,怕也只有爺能想到原由了。

   “想幫就幫了,順便看看她們想做些什麼,至於那鋒火中的迷藥,既有迷藥自也會有解藥。”蘇長卿不淺不淡回了幾句,聲音裡仍未有情緒表露。

   蕭燁的逃掉也出他意料他暫時也未想透,既然准備如此周全卻還是被他逃掉到底是他太厲害,又或者是有人刻意為之他暫時不知。

   可他知道紀家既然出手,那就必會扶蕭翌上位,紀家也絕不會任由蕭燁這個禍患逃掉,那只會成為紀家的後患,蕭翌蕭祈二人中蕭翌明顯勢弱,扶他上位對紀家來說自然更有利。

   今日那些人原本有太多機會可以除掉蕭祈,如此事情早就結束,也不會再有後面棲鳳宮中的事發生,可最終所有皇子都死了獨獨留下個蕭祈,花費如此大的周折自不會沒有目的。

   顯然這背後的人,是為了利用蕭祈起到制衡的作用,他們是想用蕭祈來牽制新皇蕭翌,簡而言之這皇位蕭翌想真正做穩?

   絕沒有那麼容易。

   而這其間得利最大的必是紀家。

   因為蕭翌想坐穩皇位那便不得不倚重紀家,紀家本就手握重兵,若再趁勢坐大其後果可想而知,到時這位新皇想要鉗制紀家只會難上加難,這便是權門世家的生存之道,要麼選對了主子忠心跟隨,要麼便全力狀大自己,讓自己強大到所有人,乃至天子都不得不畏懼。

   如是,才能稱得上真正權傾朝野的權臣。

   紀家所圖不會小。

   而他自也很樂意幫上一幫,推波助瀾一把,今日所見足以證明大鄴衰敗已呈必然之勢,蕭家天下只憑著蕭翌一人難以力挽狂瀾,遲早都會走向覆滅,他不過是讓這個速度提前,那有何不可,又有什麼不對?

   “爺是說,右衛軍的人都提前服了解藥?也就是說八皇子和紀家大小姐早就狼狽為奸勾結在一起了?”旬昭微驚,狼狽為奸和勾結二字脫口便出,說完卻是有些懊惱,他豈能在大街上如此議論新皇?

   若被人聽到怕是會惹來殺身之禍。

   蘇長卿並未在意卻也未再言,眸光微閃腦中卻是浮過多幅畫面,從八皇子的表情來看他明顯是不知的,他們這位新皇定早和紀家結盟不假,可這迷藥的解藥右衛軍的人怕也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服用。

   至於方法那太多,例如,在右衛軍的幾個大營用水裡面摻上解藥,讓這些士兵在不知情的情形下連服多日,如此一來鋒火迷煙起時,那迷煙自然便不會對右衛軍的人產生什麼大的影響。當然還有其它的方法可有,而這無疑是最簡單便捷的方法,若無錯應該就是如此了。

   而事實的確如蘇長卿猜想,要不怎麼會說蘇長卿有治世之才呢?又怎麼會讓皇帝舍不得放手,更讓新皇蕭翌也想極力拉攏?

   蘇長卿思索著微蹙眉宇。

   所以都說蕭燁算計周全,可他卻隱隱覺得那位紀家大小姐才是背後那雙真正的翻雲覆雨手,這點他並不介意也不想去過多糾結細想。他只想知道她到底知道些什麼?她到底想做什麼?她會不會真如他所想,與阿夙與元菱曾有為人所不知的關聯???

   可惜天色已晚這個時候他不便前往候府。便等明日下朝後吧,一直以來的追查並無進展,可他有種直覺,相信許多事他或許可以從這裡,從這位紀家大小姐的身上打開一個缺口。

   蘇長卿斂緒加快腳陟與旬昭返回。

   街道旁的一棟閣精致閣樓裡,夜色中站著兩道人影,垂首靜靜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寂靜的大街。

   女子容顏微有憔悴,不知靜立多久側首看向身邊男子開口:“是他在出手幫她是麼?我想是的,我怎麼就會忘記了,這……”

   “子菁,這些不是你我該關心的事,主子做事從來都自有道理也自有主子的考量,我們身為屬下需要做的只是服從主子的命令。”皇甫瑜輕蹙著眉宇打斷紅蘿的話。

   他很想開口告訴她這一切與主子無關,此事與彼岸與他們都無關,可那些話最終還是被他咽了下去。沒有主子命令和首肯,他絕不能向任何人吐露關於夫人的任何一個字。

   哪怕是她也不行。

   實際主子與夫人早就已經前往鳳城,這些事不過是夫人在臨走前的那段時間裡安排好的,可是夫人的計劃與安排卻並沒有告訴任何人。

   包括主子在內。

   主子都不知他與白樺歐陽自更無從知曉。

   因為主子早就下過令不許他們的人再對夫人作任何調查,所以夫人不說他們從哪裡去知道?自然夫人這邊雖不能查探,其它方面的消息他們仍有陸續收到也早就暗中有做防備,可惜今日所有根本未用到他們插手。

   晨時永寧候府裡那幾個丫頭接連消失,連守護的暗衛也都不見蹤影,而正巧的是那便是事發之時,那之後直到他出來都未有人轉回候府,再到此刻接到消息所有事塵埃落定,他能推測出的也只是個大概,可毫無疑問今日所有事都與夫人有密切關聯。

   甚至可以說鄴宮的這場宮變換天,那就是夫人一手的傑作,他唯一不清楚的是這其間的具體細節到底是如何?可不管如何今日發生的莊莊件件,那都足已證明夫人的手段。

   那是個讓人不得不忌憚,讓人不得不恐懼的女子,即使遠在千裡卻操控著帝都的所有事,那雙纖纖素手攪動大鄴朝堂翻雲覆雨,那雙素手未染鮮血卻是奪去蕭燁五萬精兵的性命。

   五萬人馬盡數被滅。

   可想而知這到底是個什麼概念?更為讓人恐怖的是,候府未出一兵一卒上陣砍殺便全殲敵軍不止,夫人還讓蕭燁與蕭翌兩敗俱傷,更是留下一個蕭祈來牽制新皇蕭翌,如是蕭翌想要回復元氣坐穩這皇位?

   那明顯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可夫人會給他這個機會?

   此刻若有人問他定會毫不猶豫的搖頭答不會,他們家夫人看來像是會給人做嫁衣的人?那明顯也是不可能的事。他只是不清楚接下來他們那位夫人到底打算如何做?這個怕是得等夫人回來以後才能知道。

   紀候爺與紀世子看起來都並不像有野心的人,怕是沒有人能想到,真正有野心有目的的人,是他們家夫人。紀候爺早就前往邊關對帝都中事並不知曉,同樣紀世子也早秘密出都前往鳳城對此事也半點不知。

   他也是真不知那對父子若知道他們的女兒,他們的妹妹干下這麼大件驚天動地的事時會是何種表情,又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和選擇?

   而有著這樣心性手段謀略的女子倘若是身為男兒身?那必將會是雄踞五湖四海的一方霸主無疑。同樣紅蘿在這樣的夫人手裡,可謂是絕對沒有半點的勝算可言。

   可看紅蘿的樣子卻並未死心,想到此皇甫瑜眉宇不由蹙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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