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笑著看他狼狽

   夜間微涼的風吹拂著大殿半空明黃布帛悠悠晃晃,奢華殿門外侍衛如石像般忠誠的守衛著,奢華的殿內只主僕二人一坐一站。

   方圓有些神游天外。

   自廢黜大皇子的太子位後,算算時間已近四年皇上再未曾提過立儲一事。

   沒想到突然間竟是?

   再看向皇帝兩鬢的白發和疲憊的眉眼,方圓斂下眉,最近開春朝中事務本就比較繁忙,加上帝都裡頻繁出事,還有那個專門挑事的赫連王,各種事堆積下來皇上已接連好幾個月未曾好好的用過膳也未好好的睡過一個安穩覺。

   先前更是幾次怒極攻心,都說氣多傷身更何況憂心的事更是極多,太醫每日請平安脈時都會勸說皇上不能再如此操勞,如此熬下去皇上身子會吃不消,想來皇上自己也察覺,所以才會有了立儲的打算麼?

   “人可還在外面?”

   方圓思索間耳畔傳來道低沉的問話聲,方圓一驚回神這才發現皇帝已用完整碗的參湯,反應過來忙低垂著眉眼回道:“回聖上,王爺一直都跪在外面,奴才方才送湯進來時還看到。”

   永郢帝:“去讓他進來。”

   “是。”

   方圓應了聲退出大殿,沒多大會兒蕭燁走了進來。

   “兒臣叩見父皇。”

   “起來吧,過來看看這是什麼。”

   “是。”

   蕭燁正要開口請罪,皇帝卻已命他起身,]他猶豫了下應了聲是站起身接過皇帝扔在御案上的帖子打開:“父皇,其實兒臣也收到了同樣的帖子,七七風雲會絕頂,玲瓏雀屏玉骨宴。”

   “朕命你將他找出來,可你卻一直未能辦成此事。如今他竟廣發英雄帖你說他這是想干什麼?”皇帝撇了眼蕭燁沉聲道:“朕從未聽聞過玲瓏玉骨原來竟共有七枚,宮中典藏閣裡前雍皇室遺留下來的文獻當中關於玲瓏玉骨的記載裡也並未提及過此。”

   蕭燁蹙眉看向皇帝眼中亦滿是糾結不解:“這,回父皇兒臣也不解,兒臣亦從未聽聞。不過兒臣已打探過此次消息的起源地是鳳城,只是暫時無法查到具體的消息具體來源。”

   “老四……”皇帝沉沉的喚了聲。

   蕭燁恭身:“兒臣在。”

   “你一再跟朕保證他已經死了,可朕有感覺他還活著。”永郢帝一字一句低沉的聲音像鐵杵落在臼裡騰、騰、騰的作響。

   “父皇……”

   蕭燁輕呼出聲。

   “你明日便出發前往鳳城,朕會派人秘密協助你,該怎麼做應該不需要朕再說了。你記住,不管他死了沒有,你都給朕當他還活著!!!!”

   皇帝龍目炯炯看了過去,鷹鷲般銳利的眸光讓蕭燁呼吸都是一滯,原本要說的話也全都咽了下去:“是,兒臣遵旨。”

   “退下吧。”

   “兒臣告退。”

   蕭燁拱手看了眼御案上那封帖子退下了下去,出了大殿連吸了好幾口氣心頭卻仍像被什麼壓著無法舒解。

   方圓依然盡責的守在外面。

   “奴才恭送王爺。”

   “方公公,你好好侍候著,早些勸父皇回去休息,太醫有交待父皇不能再多操勞。”

   “王爺放心,奴才會的。”

   方圓應下看男人走遠這才回到殿內侍候。

   蕭燁回到王府已是深夜,命人收拾行囊,男人卻是徑自回了書房,坐在書案前他沉臉看著眼前的侍衛吳剛:“他的身份給本王查出來沒有?”

   “王爺,屬下已經都派人仔細的調查過,他到帝都大約一年的時間,約大半年前被紀華裳帶回候府成為紀華裳的先生主要教授紀華裳琴藝,他並非鄴城人士好像也出身富貴人家,只是早年家逢變故親人都死於一場大火所以瞎了眼睛。”

   “他這些年一直四處游歷並尋醫問藥,此前也曾到過帝都,不過停留的時間都極短,他在帝都也一直都是借住在別人家裡,他住的地方我們都已仔細的查過暫時並未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候府眾人都稱他為錦公子,他為何會與紀華裳相識並進入候府這個我們沒有查到,他是寒劍山莊莊主的義兄屬下猜想或許是與寒舟的醫術有關,。王爺讓屬下查這個人,是懷疑這個叫肖錦的人有問題麼?”

   有沒有問題?

   聽來似乎都沒有問題,可又怎麼會沒有問題,若他真是落魄身無依仗之人又怎敢做出今日這樣的事?他在永寧候府當著那麼多賓客的面證明紀華裳的清白等於是在戲耍羞辱陷害他與赫連煦。光憑他與赫連煦的的身份不管是誰再想這樣做也都會掂量幾分。

   可看他的樣子卻是做的毫無壓力。

   赫連煦便罷終歸他是北漠的王遲早都是要離開鄴城回北漠的,可他如此陷害他就不怕他會出手對付他麼?還是他真以為自己成了永寧候府的乘龍快婿就能連他這個皇子也不放在眼裡了???

   “琴師,肖錦,錦公子,錦,錦,錦……”

   蕭燁掀唇嘴裡吐出連串斷斷續續的話語,,聲音低沉中帶著些微呢喃,腦子裡也隨之浮現出一個畫面,那個閣樓上那抹蒙朧紅紗中氤氳出的無暇白,還有那縷宛如天天籟的琴音和那個當夜被拍出五萬兩天價的男人。

   那日的琴音讓他記憶深刻,他事後有派人去問過可得到的回復是人已被人給標走,標價的人是誰青樓老鴇道是買主有交待不能透露,他也沒有多問,雖有些可惜可到底只是一個流落青樓的男人而已,唯一能夠入他眼的也就只有出自他手的那縷琴音。

   那日紀華裳也在。

   錦公子。

   錦。

   應該就是他了吧?

   他未想到過他居然會再見到那個男人,還在他手上吃了大虧,甚至不知為何今日初見他卻總給他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是厭惡,不甘,還是忌憚?

   或者全部都有?

   那是一種直覺,發自心底本能的直覺,濃到讓他無法忽視,這樣的人本就不該存在!!

   “你說他剛到帝都一年?”蕭燁沉吟許久問。

   吳剛點了點頭回道:“回王爺,的確是一年左右,屬下仔細的查證過。”

   “給本王從流霞閣查。”

   蕭燁沉沉的吐出幾個字,接著又自懷中取出枚令片交待道:“明日一早本王便要出發前往鳳城,你負責調查他,一定要將他的底細給本王仔仔細細的查清楚絕對不能有半點的遺漏,另外,把這個交給萬通。”

   “是,王爺。”

   吳剛接過男人遞過來的令牌和信件退了出去。

   男人卻仍坐在書案後,雙手從桌面拿下放在膝蓋上,腦子裡仍舊浮現的是那兩張臉,那兩道站在雕廊間的身影。最後停留的卻是女子如凝脂般白晰手臂上的那粒嫣紅的守宮砂和少女清冷的臉龐還有那字字句句毫不留情的拒絕與奚落的言語,以及自己的憤怒和女子臉上的笑顏。

   笨到無可救藥才會選擇嫁給他?

   他在愚弄她?

   可到底是誰在愚弄誰?原來一切都是在作戲,沒想到他這雙眼居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本以為是個性情向來表於外的女人,他卻萬萬沒想到這所有的所有從頭到尾都是在作戲!

   紀華裳,她恨他!!

   若沒有恨又怎能笑著看他狼狽,那轉瞬間的感覺那麼的濃烈!

   可她為什麼要恨他呢?

   他與她並無仇怨,甚至此前從未有過交集,她纏上他要做他的王妃,那是她自己提出來的,那從頭到尾都是一場交易她應該最清楚不過。他利用她可也給她她想要的這有什麼錯?

   莫不是她當真以為她的畫像是他或是雪瑤送去行館因而心生嫉恨?真的是因為如此麼?一切看來似乎都是合情合理可他總有種直覺似乎並不這麼簡單。可這其中到底還隱藏著什麼呢?

   胸膛有些劇烈的起伏。

   蕭燁呼吸有些粗重,那是怒氣難抑,從未有女人讓他如此狼狽過,也從未有女人讓他如此恨過,可那恨裡卻又似乎夾雜著其它,有多恨就有多不甘,紀家大小姐如此的高高在上將他這個王爺玩弄於股掌之間。

   候府中發生的事,他在殿外求見跪了整整大半個晚上,父皇卻是提也未提問也未問,那雙曾經看向他眼裡也會凝聚起滿意的雙眼變得銳利而冷漠,父皇對他所有的信任都已怠盡了吧?

   欺君之罪!!!

   若非是她他怎會背上這欺君的罪名,若非是她他十數年經營出的大好賢名又豈會跌落至谷底一去不回,若非是她他怎會失了父皇所有信任,若非是她他又豈會走到今天???

   “呵,呵呵……”

   低低的諷笑聲自男人唇畔處溢了出來,在空蕩蕩的屋子裡回響,幾分低沉幾分諷意還有幾分詭秘與幽暗,像暗暗夜裡夜梟的鳴叫,落入人耳中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窗棱外的夜幕卻掛著一輪皎潔的月。

   銀色的月光傾灑在碧波幽幽的湖面,晚風再輕輕一拂,便帶起陣陣星光璀璨的漣漪,幽長而精細的雕廊蜿蜒環建直入湖心,雕廊之間卻有道人影正緩緩行在那雕欄之間。

   遠遠可見雕廊盡頭處也站著道人影,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讓原本負手眺望著湖面蹙眉沉思的男子陡然間轉過了身體。

   皎潔如月芽的白色中卻多了一抹艷麗如血的紅,那是一朵本應潔白無暇卻完全浸染血色的冥羅花,血色之下是雙深遂的眼眸,內裡瞳仁漆黑如墨又似兩顆黑色的寶石,泛著瑩潤的光。

   四目相對許久卻是無言。

   風吹過兩人的袍擺在夜空中勾勒出一抹又一抹的弧,兩人彼此對視,視線未移開半分,明明腳下相隔了只一步,卻又好似已是隔世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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