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送行

   “偷聽了那麼久還不出來?”

   院牆後少年摒住呼吸,抬腳步想要離開,才走出一步耳邊就傳來道威嚴的男子聲音,他吐了吐舌頭忙乖巧的走了出去:“徒兒見過師父,師父您別誤會徒兒並非有意偷聽師父與人談話。”

   “徒兒只是起來如廁發現有人闖入師父的院子,徒兒是怕歹人會對師父不利所以才想來阻止,只是徒兒沒想到師父早就發現這才沒能及時出來,徒兒真不是有意偷聽。”

   “那個人徒兒以前也見到過,他經常跑去候府找紀姐姐還老和錦大哥作對居然想和錦大哥搶紀姐姐,可徒兒做夢都沒想到他居然,師父,您說他真是師祖的徒弟是我的大師伯麼?他來找師父想見我師叔,師父該不會我師叔他,他真的還活著???師父,這麼大的喜事您怎麼也不告訴徒兒,也讓徒兒好好的高興高興?”簡洛心有不滿。

   若非趕巧他今晚出去了一趟,也不可能聽到這麼震驚的事,他的小白臉師叔居然有可能真的還活著?他居然還有個師伯?他的師伯居然還是名震武林的菩提莊主???

   蒼天!!!

   到底還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前段時間的事帝都裡鬧的沸沸揚揚,他還以為只是傳聞,他問過師父卻只對他道師叔是真的死了,後來事情過去沒人再提起,他也未再去在意,可如今人家都找上門來?

   感情師父真當他三歲,這麼大的事怎麼能瞞著他?

   “什麼大師伯,為師有叫他師兄?”

   寒舟冷眼掃向他:“還有,我何曾說過你師叔還活著?他說你就信要不然我現在將你逐出師門你可以去改投拜他為師?”

   告訴他?

   然後他好再去告訴別人?

   上次的事幸好是錦,或換作別人走漏了消息那後果他可承擔得起?前賬他還未與他算,他此時倒還敢開口問。

   “師父息怒,徒兒不敢!!!”簡洛滿臉惶恐。

   寒舟語氣加重:“那就別再聽風就是雨,今夜的事你聽到就當沒聽到,給為師記住閉緊嘴巴讓它爛在肚子裡,以後遇到他也遠遠繞開。否則若出事別怪為師救不了你,他的武功你都看到為師也並非他的對手。”

   千菩提與他對招只為證明身份未出全力,若真是生死對戰他很清楚他並非他的對手。他會碧落山不傳武藝定是師父親自教導不假,可他七歲拜入師門卻也從未見過他,看他最多二十八九歲算算應才十三四歲便出師下山。

   武功定比他只高不低。

   “是,師父您放心,徒兒必定謹尊師父之命絕不敢有犯。師父您也不可如此妄自菲薄,看那可惡的家伙年紀明顯比師父老很多,若師父到他這個年歲武功定比他高,再有師父您醫武雙修,就憑他又哪裡能跟您比?”簡洛恭恭敬敬垂頭領命也不忘記踩低千菩提來拍自己師父馬屁。

   惹毛師父沒他好果子吃!!

   那逐出師門四個字都從師父嘴裡崩了出來他哪還敢再問?想想他最近似乎總受人威脅。先是紀姐姐再是錦大哥,前有冰塊臉後有師父這尊大佛,受欺壓不能有疑議更不能反抗,這就是輩份最低的悲催。

   注定勞累受苦的命。

   什麼時候師父老人家也能給他收個師弟師妹的,讓他也長長輩份欺負欺壓欺壓別人多好?

   “回去睡覺。”

   “哦!”

   寒舟扔給他四個字回屋,簡洛嘆息離開,少年繞過拐角他藏身處不到三米外的另根紅木柱旁卻再次探出顆頭包得嚴嚴實實只露出雙眼的頭來。

   櫻洛撐著身體忍著痛楚緩步走了出來,杏眼看著靜謐的院落和簡洛離開的方向看了許久同樣滿是震驚。

   他出來如廁?

   那她去如廁時為何會那麼巧看到他從浴房裡出來?連師父也騙這小子真是該好好修理了,不過也幸虧有他擋在前面,否則只怕她真會被發現。

   還有那個一直都想將小姐抓出來的千菩提,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也師出碧落山還是寒舟少爺與小姐的大師兄?

   就不知這到底是真是假?

   不管怎麼樣她都得盡快把這件事告訴小姐才行。

   ……

   夜色下的護城河依舊燈火通明,被圈圍起來的碼頭處停靠著近十艘早就裝運好的船舶,其中一艘船艙內點著燭火,幽幽的火光中跳躍中,紅色的蠟滴順著燭身一滴滴不停滴落,就像從朦朧絕美的女子眼角流下的血色朱砂淚。

   “主子,人都帶來了。”

   隨著聲音落地,有人被押進船艙,而後來人退了出去,一直背著燭光站在窗口的男子這才從陰影裡轉身看著屋中多出的三人,和三人看向他時仇恨的的眼神緩緩掀唇:“夏候爺,夏候夫人,二公子。”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夏候源怒吼著質問:“你這個惡魔,到底我們有什麼深仇大恨,你居然這樣陷害我夏候家?我告訴你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把你的面具給我揭下來,你給我揭下來——”

   他聲音嘶啞而憤怒,雙眼泛紅布滿血絲,踉蹌著撲上前伸手想要抓下男子臉上的面具,手才伸到半空便被定住,張著嘴卻是再發不出半絲聲音。

   “八百九十七條人命,那是八百九十七條人命,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我夏候家到底有何處得罪了你,你居然要這樣趕盡殺絕,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

   十數日不見夏候夫人竟已兩鬢斑白,看著眼前男子她呢喃著身形搖搖欲墜若非夏候伯滄扶著怕早已癱地。所有的事都像是做夢,短短十幾天的時間偌大的夏候家竟已傾塌,他們全都變成階下囚。

   夏候家竟被滅了九族!!!

   她真是做夢都沒想到,夏候家會有今日,她更是做夢都沒想到原來這一切都是這個男人做的,原以為是救星,卻不想他才是禍首是陷害他們的仇人。當真是太可笑,當真是太可笑!!!

   “你目的都已達到,既要送我們走也該讓我們死個明白,告訴我我們之間到底有何仇怨???”夏候伯滄身形依然那麼威嚴,卻難掩銳利眸中的滄桑,他視線落在安夙覆著的半張面具上如刀如劍,似要生生將面具其間剖開,好看清那面具下少年的長相。

   他這一生朝堂浮沉,沙場征戰,歷過太多的大風大浪,不知多少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卻未想臨老竟栽得如此凄慘,滿門傾覆九族盡皆被滅,他卻連仇人是誰都不知曉。

   如何能甘心???

   安夙幽幽雙眼看著神情激動的三人,視線落在極力壓抑的夏候伯滄身上許久才反問道:“我為何要這麼做不是早就告訴過夏候爺?若真要說趕盡殺絕我又怎比得上候爺的寶貝女兒?夏候雪瑤害我親人盡亡,可你夏候家還有人好好活著不是麼?”

   “所以候爺候夫人若真要怨就怨你們自己當真是生了個好女兒,二公子若要怨就怨你自己為何當初要將她帶回夏候家,若沒有她我的家人又怎會全都化作地底冤魂!!!”

   “這不可能,雪瑤她怎麼可能會害了你家人,這不可能……”

   “呵,呵呵……”

   安夙凝眼不停搖頭否決的夏候夫人亦是低低笑出聲,只那笑聲卻是帶無盡的陰森冷戾:“不可能?這世上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夏候夫人大概還不知道你那明媚漂亮的女兒身上背負著我親人共計一千零二十八條命債。”

   “她讓我家人至死蒙冤永更遠都無法昭雪,而我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可你夏候家此次被斬也不過才區區八百九十七人,連同她夏候雪瑤與你們五人在內也不過九百零二人,論及起來還差得太遠。”低沉的聲音像驟然置身千裡冰原,入耳之際讓人寒到徹骨。

   安家被斬時夏候雪瑤已被找回,否則謝文韜怎會在帝都見過她?換言之她當時人就在帝都,就在宣平候府之內,而這所有的事就發生在夏候伯滄與夏候源的眼皮子底下!!!

   “你……”夏候伯滄渾身一震。

   安夙側頭鳳眸看向他幽幽道:“候爺曾與我有知遇之恩,所以我來親自送候爺候夫人一程,如候爺所言讓你們死的明明白白。我放過夏候珉夏候樹未讓人取他們性命也算是替你夏候家留下兩絲血脈。”

   “只要他們不再犯在我手中我自不會再對他們下殺手,如是我與候爺的過往恩情也就至此一筆勾銷。”當然若有人送上門來找死她也不介意成全,而她倒覺得後者可能會遠比前者大的多。

   安夙嘴角驀然勾起抹詭異的弧,她不問他是否知情因無那個必要。夏候伯滄身有暗傷早解甲不上朝,只能算是個閑散候爺,衛蔔給他那份名單上確實沒有夏候伯滄之名,可這不代表整個夏候府就很干淨,與夏候家有關聯的官員名字那份名單上可也是不少。

   “你-是-安-夙!!!”

   夏候伯滄四字仿如四道旱雷落地,讓原就陷入驚詫中的夏候夫人和被點了穴道的夏候源都震驚到瞪大了眼睛。

   三雙眼睛死死凝著燈火中透著幾分朦朧的素白少年身影,以及少年覆著半張面具的臉龐,滿滿都是不敢置信。

   “呵,呵呵呵……”

   夏候伯滄再次仰天大笑身形驟然跌坐桌旁椅子上,斂笑他看向安夙虎目中眼神復雜之極:“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安夙是你吧?老夫想不會錯的,這帝都之中所有的人都在找你,沒想到最先找到你的的竟會是老夫,老夫做夢都未想到你我二人竟還能有再見之日。”

   親人盡亡一千零二十八命,曾有知遇之恩……

   那個數字他怎會不知,他說的如此明白他又怎能猜不到他是誰?他是安夙不會錯的,他就是安夙他曾經的部下,難怪他說與他是昔日故人。

   “這大半年帝都發生太多事,細想下來大多都與你有關,老夫也一直都很奇怪為何會如此,現在想想老夫總算是明了,原來你真的沒有死。”夏候伯滄看著少年面色反而平靜,腦中瞬間想通許多事。

   “是你滅了阮家,是你在出手對付賢王,弒天現世當夜出現的那個第九淵淵主就是你,是你陷害宣平候府與永寧候府想要逼反兩府,你回來的目的如曾經傳聞是要替安家報仇,你對兩府出手可真正目標是皇家,不對……”

   夏候伯滄說著看向少年瞳驟縮:“我夏候府此次未逃過一劫,可永寧候府卻被無罪開釋,以你的性格若你真要復仇不可能會放過紀家,你能除我夏候府我不相信紀家能在你手裡逃過一劫,所以,所以,真正有反意的不是宣平候府是永寧候府是不是?”

   “可紀戰他為什麼會幫你,你和紀家到底有什麼關聯?還有你為何會說害了安家的人是雪瑤,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安夙,你既親自來送老夫,道看在你我昔日情誼會讓老夫死個明白,那就將所有事都告訴老夫!!”

   “果然不愧是夏候爺。”

   安夙靜聽著此時方開口,聲音恢復原本的平靜低沉,:“能夠這麼快便想透了這麼多事,如我所說當真是寶刀未老,雖有偏差可大致都分析的對。”

   除了紀戰未生反心,她也沒打算將紀家逼反,還有過程中生出的枝杈意外詳細的細節相差很多,大致方向都算是沒錯,甚至還猜到她與紀家有關聯。

   “候爺想知曉,那我便告訴你,你女兒身中奇毒唯玲瓏玉骨可解,這是安家前朝余孽罪名由來。我曾在候爺帳下聽憑差遣,候爺也應知道沒有證據我不會冤枉她,同樣您也應明白安家沒有玲瓏玉骨。”

   她頓了頓伸手倒了杯茶遞給夏候伯滄:“候爺知我目的,我想其實有些事您已心中有數,不管有無她在其間,宣平候府都注定不會繼續存在,如候爺所說我的目標是蕭皇室,那宣平候府必會成為我的阻礙。”

   “宣平候府與永寧候府同為大鄴四大基石之一,多年來宣平候府替鄴帝守護南邊門戶,而紀家奉命鎮守北方,兩府維系著大鄴南北兩方安寧,候爺您說我又怎麼可能會放過兩府?”

   當然,如果沒有夏候雪瑤這個根源在先,對宣平候府她的手段也必然不會如此狠辣絕決。然則這世上卻從無如果,血脈親緣乃天生無法更改,人死無法復生更是永遠無法挽回,仇恨早就結下注定無解也只能:不死不休!!!

   夏候伯滄沉眸不語。

   “候爺現在都清楚,也就可以和尊夫人令公子一起上路,這茶水就當我在此最後送送幾位。”安夙端起茶杯仰頭飲盡放下杯子拍了拍手,船艙艙門打開很快有兩人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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