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不破繭如何化蝶

   翌日清晨,天才亮時候府外便停了兩輛馬車,因擔心櫻洛安夙一大早便收拾好東西帶著流蘇與雅蓉出了無雙閣,到府外紀少陽與錦早進了馬車,白樺皇甫瑜以及歐陽旭也都隨同前往。

   青璇珍珠碧琪桑琪還有幽冥等人則被她留在了候府,除了府中事務需要打理外祠堂裡還有那群女人需要人看著。紀少亭仍在院中思過二姨娘還未出來他自也不可能會有心思隨眾人出行。

   “小姐,到了。”

   馬車出了城門一路向南行駛約半個時辰後停了下來,車簾被流蘇伸手撩開安夙下了馬車看著遠景致微有恍然,遠處片片屋苑隱在晨霧之中遠遠的便可看到有炊煙裊裊升起,不同於帝都城中的繁華莊子依山傍水多了份山中的寧靜。

   “丫頭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紀少陽走到安夙面前,如往常般伸手在少女頭上輕輕的揉了揉出聲安慰,安夙把頭朝他笑了笑:“我沒事,只是好像很久都沒有出來走走了。”

   “這倒是,雅蓉不是帶了弓箭麼?一會兒我帶你去打獵,正好今天天氣好太陽也出來了,許多動物想也會出來覓食說定會有不錯的收獲。”自他離都他們兄妹便聚少離多,這段時日又被那些煩重的事務拌住,不止丫頭他也很久沒體會如此輕松的感覺了。

   流蘇接過雅蓉手中的弓箭道:“好啊,小姐,不如一會兒我們來和世子比比看誰獵到的獵物更多一些如何?”

   “你會射箭麼?還想世子比?”雅蓉癟了癟嘴,小姐派人教她們的是暗器功夫和用毒,她只怕連弓也沒用過還想和世子比打獵那不是純粹找輸?世子那可是自小習武練箭上過戰場殺敵的,那有可比性?

   “就算不會也可以學啊。”

   “等你學會?那只怕這山上裡的動物都被世子一個人給射光了你就算學會到時候射什麼,估計也只能射那不會動的樹木死物了……”

   “雅蓉姐姐,你就不能不潑我冷水?”

   “誰讓你大言不慚的?”

   雅蓉白了流蘇一眼,流蘇被氣得嘟起嘴巴滿臉的不高興,歐陽旭扶著錦下了馬車笑嘻嘻的上前安慰“沒關系流蘇,大不了到時候我幫著你,世子不如就如流蘇丫頭說的我們也來場比試,如此一來不也更有趣。”

   “你也有此興致?那正好我們幾個男人就來比一比。我素來久仰寒劍山莊威名那就先和你們來場狩獵,等有機會定要和寒莊主切搓一下。”紀少陽看了看歐陽旭滿口應承了下來。

   男人與男人之間的交往似乎離不開酒也離不開武藝切搓,尤其是江湖中人與紀少陽這樣上過戰場的人,並沒有那麼深的門弟之見,光聽大哥之言也不難想像出此次錦讓皇甫瑜與歐陽旭留下是打著寒劍山莊的旗號。

   安夙眸光閃了閃,這倒也不奇怪,畢竟錦與師兄也是結義兄弟,送兩個人給他用保護他的安全也沒什麼不妥,尤其還是在出了那樣的事以後。可他瞞著他的事也越來越多,以後若是一件件揭開不知哥哥會不會氣到舉劍砍了他?

   以紀少陽的性子,想當然應該是會的吧!!!

   “我們先進去。”

   安夙斂神當先邁進了莊子,莊子裡的掌事早就收到傳訊一早便候在了那裡直接帶著眾人去了櫻洛等人被安排醫治的院落,院落裡整理的很潔靜,放著許多的架子和簸箕,簸箕裡晾曬的都是些草藥,簡洛正在挑揀草藥。還有幾個丫頭正提著一桶一桶的熱水入內。

   屋子裡擺著個大藥桶,藥桶裡裝著熱水,裡面飄浮著不少的藥物,寒舟正站在旁邊手中還拿著一個木盒,那裡面裝的便錦尋來的兩株生肌草。

   看到安夙進來他轉身看著安夙開口道:“等會兒她過來進入藥桶以後你帶人在這裡守著,因為裡面放有其它特殊的藥物會腐蝕她有疤痕的肌膚所以她會痛苦你必須時刻守著她以免發生意外。”

   “待一個時辰後我會來加其它藥物,只要熬過這第一次的藥浴,後面的藥浴藥性就會相對溫和於她並無多大影響,待七天藥浴泡完到時我會再替她處理臉上的傷,她的臉傷相對比較麻煩這個簡洛應該告訴過你,我也只是在古籍上看到過醫治方法卻並沒有試過,所以……”沒有試過是因為他也從來沒遇到過像她傷的如此重的人,所以他也無法保證絕對不會有意外。

   “我知道。”

   安夙眸光微黯點頭:“可我相信你不會讓她有事,我也相信她自己絕對不會讓自己有事,所以神醫盡可放心醫治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負擔,不管怎麼樣此次你肯醫治她我都很感謝你。”

   女子鳳眸裡的信任讓寒舟微愕,轉瞬他回神頷首:“紀小姐無須客氣這本就是醫者本份,如此那我先出去讓簡洛帶她過來。”

   不大會兒,簡洛便帶著准備好的櫻洛進了房間,同時吩咐人將備好的東西全都放進了屋子裡,所有的婢女卻全都被安夙摒退了下去。

   吱嘎——

   房門被關閉。

   櫻洛笑著開口道:“小姐放心只是泡個藥浴而已不會有事的,我以前也泡過小姐不必在這裡守著換個丫頭來就可以了,要不您還是出去等吧?”她並不想讓小姐看到,所以早就求小姐不要過來,可小姐到底還是來了。

   “開始吧,否則一會兒藥浴涼了,怕是會影響藥效了。”安夙只定定開口催促了聲,她知道她是不想讓她看到她的傷也不想讓她看到醫治的過程,可她性命筱關之際她又怎能不留在這裡陪著她守著她?

   櫻洛上前褪下了一身的衣物,隨之身體上的傷也露了出來,安夙並未言語只靜靜的看著那些一片片的疤痕,也看著女子邁進了浴桶,褐色的藥水將她齊頸淹沒她臉色也在瞬間慘白。

   “嗯……”

   那是個漫長的過程,強勁的藥力順著女子的肌膚滲透進身體裡胸前後背雙腿有傷疤的地方,就好像瞬間鑽進無數的蟲蠍一點一點的啃咬,痛到噬髓入骨讓人難以忍受,她咬著白布卻依然痛吟出身,本就布滿疤痕的臉龐更滿是痛苦扭曲之色也因此讓那張臉顯得更加扭曲。

   安夙抿著唇站在浴桶前將櫻洛的表情盡收眼底,垂在袖下的手早在不知不沉中纂緊卻並沒有任何的動作,這是她必須忍受的,想要徹底的好起來就要將那些已愈合的疤痕全部腐蝕掉利用生肌草的藥效讓肌膚重生。

   她身上受傷面積太大,錦調動所有人也只尋到這兩株生肌草,其中一株要留著治她的臉上的傷,所以師兄才會選擇用藥浴的方法。

   藥桶裡到底放了其它什麼藥物她並不太清楚,可光看櫻洛的表情也能知道她現在到底有多痛苦,然而這只是開始而已。

   每一刻都像是度日如年的難熬,早知道只需忍受兩個時辰一切都會過去可那痛還是超乎她的想像的令人難以忍受。

   隨著時間過去藥效發揮,藥液下櫻洛身體上大面積的疤痕隨著藥力的浸入開始自動軟化直到一點一點從肌膚剝離,那是真正去肉剜骨的痛。

   “啊——”

   她死死咬著白布,那白布上都浸出了血印,臉部完好的肌膚之上青筋一根根鼓起,杏眼也疼到眼球鼓起泛著血絲。安夙依然面無表情,雙袖之下雙手也已掐出了血痕,眼看著女子因承受不住慘呼出聲嘴中白帛也因此掉落,就在那瞬間出手如電右手死死的掐住女子下顎,將自己的右臂喂進了女子的嘴中。

   緊接著是手臂上一陣刺痛,有濃綢液體順著安夙寬大袖擺滴落在地。她雙眼卻至始至終凝著浴桶之內的人:“櫻洛,堅持住,只要撐過去你就可以好起來你答應過我你一定會撐過去,你若是今日食言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以後也都不會再要你跟著我,聽到沒有堅持住。”

   “唔,公子不要……”

   櫻洛眼中泛著淚水,她張唇松開安夙的手臂,看著那深深的牙印感受著嘴裡的鐵鏽血腥味,布滿血絲的凸起眼球凝著安夙咬緊牙關拼命的搖頭,一波又一波的痛楚不停的襲來讓她整個人疼到想要就此昏過去,視線有些模糊,發沉發脹的腦子裡拼命回蕩的卻是女子沉冷的聲音。

   不,不能放棄,她絕不能放棄。

   她一定要撐下去,她還要跟著公子,她不能讓公子失望,她更不能丟下留公子在這世上一個人,她說過要一輩子跟著公子,所以她一定要撐下去,她不能放棄,她一定要撐下去……

   屋子裡陷入一片沉寂。

   外面所有人的心卻都在那慘叫聲起的瞬間揪了起來。

   簡洛終是忍不住看向寒舟:“師父,這,這不會有事吧,要不要讓我進去看看怎麼樣了,那藥力有些強我有些擔心……”那慘叫聲聽得太滲人,讓他的心都幾乎有些發顫,相處這麼久他挺喜歡曦月,他並不想她出事。

   “你擔心也無用,你不能替她去泡藥浴也不能替她忍受那疼,她能依靠的只是她自己。醫者治病救人應有仁心,可你要明白醫者也並非萬能也正因此在醫治的過程中更應保持冷靜。”寒舟蹙眉訓,眼眸裡難掩擔憂卻也有些無奈,這是她們自己提出的條件。

   對醫者來說無男女之分,可到底世俗禮教的眼光擺在那裡,先前檢查時大致看了下可和泡藥浴卻明顯是不同,身為女子將來必要嫁人,這般衣物盡褪在男子面前,沒有哪個女子會不介意。

   然則她卻不知櫻洛之所以提出如此要求,不過是怕他發現身上其它的傷進而懷疑身份罷了,隨安夙征戰沙場多年,不止安夙櫻洛的身上又怎麼可能會沒有留下半點的傷痕?

   簡洛被訓只得閉上了嘴。

   寒舟這才轉頭看向另外兩個同樣看著廂房門緊的兩個男人道:“大哥與世子也不必太過擔心,她的意志力很堅強,當初受了那樣的傷還能夠活著現在也不會有事,就像紀小姐說的你們應該相信她。”

   紀少陽側頭凝了他半晌:“神醫所言確有理,可是相信是一回事,擔心卻又是另一回事,毀容對女子來說本就已是不幸,如今還要忍受如此痛楚又怎麼可能會不讓人擔心?”

   “可不破繭如何化蝶?”寒舟道,許是醫治過太多人看過太多人,病人病痛時痛苦的樣子早就習慣,即使心中有擔憂他也不會輕易表露出來,又或者對於陌生人那關心本就一稱可量。

   “不破繭如何化蝶,不浴火怎能成凰?阿舟說的也的確有道理,阿裳也在裡面少陽也難免會擔心。”錦聞言握著竹杖微愣片刻也吐出一句話,他的擔心比之紀少陽只會更甚,畢竟眼前這兩人並不知曦月真實身份,可他卻知曉他也知曉阿裳有多在意曦月,可也如寒舟所說就算他們再擔憂也是於事無補。

   幾人話落許久都是靜默無語,整整兩個時辰,寒舟命人重新准備好另桶藥浴直到午膳時房門才被打開,因虛脫昏迷的櫻洛被處理完傷勢,重新上了藥包扎這才被換上新的衣物,被雅蓉流蘇就近扶到了榻上。

   只是一切卻並沒有結束。

   待房門再次打開已是傍晚時分,紀少陽看向走出子的安夙與寒舟,拿出帕子替她拭了拭額頭的汗漬,看女子微白的臉色有些擔憂:“丫頭,如何了?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很累?”

   “哥哥不用擔心,我沒事曦月也沒事,神醫已將她的傷處理完畢不過人暫時昏迷未醒,神醫說接下來她需要長時間的恢復,也需要人仔細的照料,每天都要換藥也要注意傷勢是否有反復或是引起其它的病症。”

   安夙搖了搖頭,最難熬的的確已熬過去,只是接下來的恢復也是個漫長又煎熬的過程,未來幾個月傷勢完全恢復以前時時忍受痛楚也是無可避免。

   “如此就好,你已一天未用膳,我讓人備了飯菜你先吃一些。”紀少陽嘆了口氣這些他自然也能想到,不過總算是無事便好。原本還想帶丫頭來也可以散散心放松放松,豈知……

   “我沒事,寒莊主也累了一整天,我看你們大概也未用膳哥哥你替我好好謝謝他們,等會兒我會讓流蘇把飯菜拿進我房裡。”

   “也好,你先去休息。”紀少陽也未勉強,丫頭臉色不太好,說不累可她在裡面待的時間更長又怎麼可能會不累?

   安夙只點了點頭,朝幾人道了聲留了雅蓉照櫻洛便轉身去了莊子管事替她安排的房間,她的確沒有胃口,早就見過太多的血腥可看到櫻洛藥浴時那難忍的痛苦模樣,看著櫻洛的臉同樣被把冷冰冰的刀子割開的血淋淋,安夙眼瞳微冷連心髒都是緊縮著的疼。

   這讓她想起自己臉皮被剝時的痛楚,可櫻洛要受的顯然比她那時忍受的還要痛的多,雖被師兄用金針封閉了痛穴卻依然痛到忍不住痛吟出聲,那是尋常人難以想像的痛,沒有體會過的人永遠不會明白什麼才是切膚之痛。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