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他回來了,死一百次不嫌多

   低沉磁性的男聲,帶著些凌厲與磅礡的怒氣,突兀響起在溪邊上空,很熟悉又很陌生,卻在安夙平靜的心湖裡劃道道起淺淺漣漪。

   隨著話落,林間再次有人走了出來,那人穿著身織錦長袍,身姿掀長如蒼松般堅挺,面龐輪廓分明,五官像是被刀削棱刻過,劍眉如山,鼻梁高挺,狹長眼簾眸如星辰,棱型的唇畔微抿,眉宇間也染著怒色。

   他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透著股子冷意,上前朝蕭燁抱了抱拳:“紀少陽見過王爺,少陽陡膽問王爺一句,就憑幾個學子片面之詞,就憑這所謂的凶器,一枝箭矢,莫不是王爺就想給我妹妹定個殺人的罪名?我妹妹可有承認,還有你們又可都真的都親眼看到是她射出這枝箭了?”

   “就算這箭真是她射的,這也是樁凶殺案應該交都府衙門撤查,王爺是我妹妹的未婚夫卻只聽人妄言開口便要將我妹妹拿下,不查明案情找出更確實的證據替我妹妹洗刷冤屈,難道這就是賢王所謂的公正?”男子一通叱責,可謂半點未留情面。哪怕那個人是正受寵的賢王。

   蕭燁眼神微暗:“紀世子,本王何曾說過她是凶手?本王只是讓她自己說清楚當時的情景,本王雖非都府衙的人,可本王現在也是學院的夫子,有學子被殺本王詢問清楚本也是理所當然。”

   “那是少陽未明,多有失態,少陽在此向王爺賠罪。”

   紀少陽說著賠罪聲音帶著諷意,眼中更是濃濃的不滿和怒火,轉頭看著仍站溪水中的安夙冷硬臉色卻瞬間化作煦陽:“這時節溪水沁骨,你這丫頭怎的還呆在這冰水裡,少亭說你身子一直未大好,若是寒氣入體又生病了怎麼辦?你非得讓大哥心疼死?”

   男子說完無視眾人,上前打橫便將女子抱了出來,蹲身親手將少女濕透的裙擺和鞋子全部哄干,這才站起身揉了揉安夙的頭。

   “怎麼,才多久不見,連大哥都不認得了?丫頭,我回來了,你放心,有我在便絕不會讓任何人欺了你去,你可是我紀少陽的寶貝妹妹,怎能任由別人冤枉你卻一句話也不替自己辨白,傻丫頭,你如此讓哥哥怎能放心?”

   “哥、哥……”

   “乖……”

   女子一聲呢喃般的輕喚,讓紀少陽臉上的笑容更深,伸手便捏了捏女子白晰的小臉:“好久沒聽到丫頭叫我哥哥了,所以你以後要多喚喚才行,把我這兩年裡沒聽到的全都補回來。”

   安夙怔怔抬頭看著男子臉上的笑,那笑容就像那九天之上的旭陽,連冬日的冰雪都能融化,那雙眼裡沒有責怪,沒有質問,更沒有懷疑,有的只是疼愛,寵溺,疼惜,濃郁的幾乎都已滿溢。

   是的,他是紀少陽!

   這個世界上最疼愛紀華裳的人,那是不摻一絲雜質的疼寵,這個男人將她當作掌心的寶,可他卻不知她並非她的妹妹,他的親生妹妹早就已經死了。

   護國公府人丁並不稀薄,她排行第七,可隔房的和親生的總是不一樣的。自小她與他們感情便談不上有多好,更何況她離家那麼多年,而父親只母親一個妻子再無其它的女人,父親母親也只四個孩子,兩個已去世的姐姐,還有那個她根本不知在何處的妹妹。

   簡言,她上無兄長下無幼弟。

   少女看著紀少陽,神情微恍,腦海中卻是浮上張稚嫩的少年臉龐,記憶中曾經也有一個大哥哥,就像此刻的紀少陽一樣站在她面前,用他的手牽著她說會保護她,只可惜那個人卻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

   所以,哥哥,這個稱呼對安夙來說有些陌生,紀少陽突然出現在也完全在安夙預料之外,讓她有些措手。

   “我沒事,哥、哥放心,倒是你何時回來的,看你風塵僕僕應該是剛到家怎麼不在府裡等我回去,反跑來了學院?”安夙有些僵硬的任男子摸著頭,有些不太適應男子如此熱情的舉動。

   雖頂著紀華裳的身體,可她到底不是紀華裳。而這個人卻是最了解紀華裳的人。她可以瞞過別人,卻沒把握可以瞞得過她!

   “我若不來只怕你就要被人欺負死了。”

   紀少陽冷哼了一聲,看向旁邊的人聲音如鐵椎般冰冷:“你們剛剛不是口口聲聲說我妹妹殺了人,現在怎麼都不說話了,本世子就在這裡,你們誰是證人又都看到些什麼,現在就當著本世子的面再說一次。”

   男人直接換了自稱。

   那話是何意聽者自明,那明顯是對蕭燁的不滿,不管怎麼樣,他好歹也是她妹妹的未婚夫,卻和別人合起伙兒來欺負他妹妹。尤其想著女子孤零零站在溪水中的身影,紀少陽當真是滿腹怒火難抑。

   蕭燁好歹是賢王,他是不能拿他怎麼樣。這會兒自然也就將那怒氣全都轉嫁到了那群‘證人’的身上。幾個學子這時候才回過神來,誰都沒想到紀少陽會突然出現,看男人投來那凌厲的視線,幾個女子身子都是一抖。

   “世,世子,我,我剛剛都說了,我沒看到她射箭,我只看到她站在水裡站在夏綰綰的身邊……”

   “我,我也是……”

   聽柳夢卿與王雨琦之言,李浩頓時鐵青了臉:“就算你是世子,就因為紀華裳是你妹妹,難道他就可以隨意殺人了麼?王爺剛剛已經說了,那箭是她的,這是鐵證,我們親眼看到她想將箭拔出來,不是她殺的,那又是誰殺的?”

   “是誰殺的,你應該去問真正的凶手,或者去問都府衙的於大人,你來問我兄妹二人,李浩,你是否問錯了人?”

   安夙斂緒伸手拉了拉正要發怒的紀少陽,上前看著眼前幾人道:“人是否我殺的都府衙門自然會查清,至於王爺所說這枝箭矢,所謂凶器屬於我,只因上面刻著我的名字,王爺自可檢查一下我的箭囊,這裡還有不少我射中的獵物,這些才是我射出的箭矢,上面刻的字王爺也可仔細派人看看。”

   蕭燁看了女子一眼,朝身邊的侍衛示意:“你們去看看。”

   “是,王爺。”

   侍衛領命上前將安夙手中的箭囊接了過去,又將烏風背上的箭矢取下一一仔細檢查後朝蕭燁回道:“王爺,這些箭矢上刻的都是謝字。”

   “謝字?”蕭燁扭頭看向安夙,微詫。

   安夙將男人表情盡收眼底,笑道:“王爺覺得我的箭矢上刻著謝字,這有什麼問題?這箭囊本就是我從謝師兄那邊借過來的。前幾日我一直未來學院所以也並不知曉今日有騎射考核,今晨走的急也忘記帶,正巧碰到謝文韜謝師兄便將他的借來一用。”

   “你們若不信自可去找人查證我所說是否屬實,還有,以前我的確喜歡在自己的箭矢上刻字,可後來有人告訴我,在私物上做記號是蠢人才會做的事,想想別人隨意造一個便可以陷害你。如今看來果不欺我,若無嬤嬤提醒怕是華裳今日百口也莫辨。”自然不會忘記帶,那些東西實際一直都裝在馬車裡。以前紀華裳的箭矢上也的確都刻著她的小字無雙。

   不過她可不是紀華裳,半點不識人心險惡。更何況,這些後宅陰私算計自她掌家之後,舒嬤嬤更是奉了紀老太君之命,一一提點於她。

   紀華裳以前的東西全都被私下換過一批,不止吃穿等隨身私物,包括所用的物品,那些箭矢上字然不會有刻字。她不過是為防萬一,所以才借命珍珠從謝文韜那裡借了弓箭來用。

   殺了夏綰綰的人是誰,她根本不作其它猜想。

   夏候雪瑤突然出現又向她提出挑戰,她總不會真傻到去用自己的箭?要知道那個女人最擅借刀殺人,此由上次蘇府的事就可見一斑。

   如是,她自然也要防範一二。

   不管她會不會耍手段,防著她總是不會錯的,事實證明那個女人不止是無孔不入,更是陰招不斷。居然殺了學子想嫁禍她,怕她人也就在這附近吧,說不定就睜大眼正看著這幕。

   她是還沒有找到她的弱點,可這也不代表她就完全處於被動境地,只能挨打完全沒有反擊能力,只能受她的陷害。

   相反她不怕她出招,就怕她沒有動靜。有動作就證明她對她已生忌憚,所以才會處心積慮的想要除掉她。

   同樣,動作多了還怕找不到她的漏洞麼?

   “李浩,現在你看清楚也聽清楚了?人呢的確不是我殺的,倒是我很不解為何夏綰綰被人殺死,你卻這麼激動?她是你的親人,還是心上人?雖然大家都是同窗學子,可看看別人再來看看你,我倒覺得你似乎比我更可疑?會不會那個陷害我欲至我於死地的人,就是你?”女子最後三個字輕飄飄的落地。

   李浩如被人戳中的青蛙,瞬間暴跳起來:“你胡說八道,紀華裳我一直都和張子元在一起,我們都是一起來的小溪邊你憑什麼說我殺了她?”

   “為何我不能懷疑你陷害我?”

   安夙挑了挑眉:“殺人卻用刻著自己名字的箭矢,這擺明是在告訴別人自己就是凶手,你覺得這是我傻呢,還是我想找死?若我真想找死,一刀砍了自己是否來得更快些?王雨琦柳夢卿都說不曾看到我射箭,現在也證明我用的箭矢並沒有刻我的名字,而是刻著謝字,也就是說那箭矢的確不是我的,你與張子元李筱筱卻一口咬定看到我射了這支箭。你們這難道不是在信口雌黃,也不是在隨口誣蔑陷害我,想至我於死地?”

   “要知道,上了公堂你們便是證人,你們所言便是證詞,若府台大人真信了你們而不加以詳察,就判我殺人償命,到時候我死了,你們三個人也全部都是殺人凶手!”女子聲音驟冷,讓那三人瞬間變了臉色。

   她微頓卻是挑眉:“不過你們放心,我紀華裳向來敢做敢當,也向來都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你們陷害我我自然會有所回報。等我回去就寫狀紙把你三人全告上公堂,你不是口口聲聲要公正公道,我相信於大人會還我一個公道。至於你為何不遺余力害我,我想於大人夏大人也都會很感興趣。”

   “如王爺所說此事王爺責無旁旁代,華裳請王爺好好看押保護證人免得遭了背後惡毒小人的毒手,我的公道就真無處討了。王爺,我這就回去寫狀紙,與哥哥先告辭。”

   安夙說著朝男人福了福身,轉頭看向紀少陽:“哥哥,我們先回府,那狀紙我可沒寫過,你得教教我,要不干脆你替我寫吧。”

   “丫頭只管放心就是,哥哥文采雖可能不如少亭,可只寫份狀紙卻是難不倒哥哥,我一定會好好的這份狀紙,到時候再親自送去都府衙。”紀少陽伸手刮了刮女子瓊鼻,寵溺的笑了笑這才朝蕭燁拱手告辭。

   “等等,你們等等,我沒有看到,王爺,我沒看到紀華裳射她,我,我只是太害怕說錯了,紀華裳我跟你道歉,你別告我……”見那二人就要上馬,李筱筱終於回神,衝上前攔住了兩人去路。

   她伸手想拽安夙衣袖,卻被紀少陽拂開:“這位姑娘,難道你的父母沒有教過你不要隨意擋人去路,也沒有教過你話不可以亂說?既是自己說過的話那後果也要自己承擔,吃一塹才能長一智,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你教訓深刻。”

   “紀華裳,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

   “若再不讓開,休怪本世子拔劍了!”

   見李筱筱糾纏不休,紀少陽眼中染上幾分殺氣,手也已落在腰間劍柄,放過他們?他們可曾想過放過他妹妹,敢把殺人罪往他妹妹身上扣?

   這樣的人,就算是死一百次也不嫌多。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