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夢想平凡
若是那個已經死去的靈魂，她怎能承受的住自己竟有這樣一個父親，在這一刻，千塵對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終於有了那麼一絲同情。
聽著千塵雲裡霧裡的一句呢喃，紫漢有些不明所以，不過一想到千塵方才同意了勸北王爺稱帝，紫漢覺得什麼都值得了，可惜，他千算萬算，卻沒注意到千塵承諾的是“勸北王爺不讓大皇子登基稱帝”，大皇子無法做皇帝，還有二皇子，還有四皇子，卻獨獨不會是他紫漢期望的幽冥湫，不知紫漢最後若是得知自己被自己最出色的女兒在緊要關頭擺了一道，會不會氣的吐血三升。
千塵頷了頷首，柔聲道：“女兒身子乏了，父親若是沒有其他的事要吩咐，女兒就先告退了。”
紫漢眉開眼笑地說道：“好，你仔細著自己的身子可別累壞了，快去休息吧，再有兩日比便要嫁給北王爺了，可別出了什麼岔子。”
千塵緩緩的點了點頭。
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間，千塵靜靜地望著窗外出神，原來自己一心想著的復仇竟是這樣一番景像，原來，所有人，王氏，紫紫萱等，所有人都只不過是紫漢手中隨意玩弄的棋子，而自己不顧一切地回到紫府，違背本心開始爭權奪利，到頭來真相竟是如此。
千塵無聲地笑了起來，眼底滿是蒼涼。
原本的她不是這樣的，為了所謂的復仇，她變成了自己曾經最厭惡的樣子，人不人鬼不鬼，連自己一並算計在內。
千塵深吸了口氣，忽然感覺無邊的倦意襲來，前所未有的疲憊，她真的很累，很累，她知道紫漢一心追名逐利，可她想著也許他的心裡是有她這個女兒的，只不過她的分量太渺小，她恨過怨過，可後來她放下了，她想她是他的女兒，而他是自己的父親，親情，是不可磨滅的，她甚至將曾經的仇恨稍稍放到了一邊，可到頭來千塵才知道自始至終自己都是那麼的可笑，她的落魄，她的怨恨，甚至她費盡心機回到紫府復仇都在紫漢的算計之中。
千塵，你還堅持的下去嗎？
不，我堅持不下去了。
千塵頹然的靠在椅子上，突然，很想離開，這個地方，她再也不想回來，與過去有關的回憶，與過去有關的人，她再也不願想起。
“王爺，小姐派人傳了話來說是在月湖的畫舫上等你。”紫管家走進書房對正在處理公文的幽冥湫說道。
幽冥湫放下手中的折子，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道：“千塵果真如此說的？”
紫管家呵呵一笑道：“奴才哪敢欺瞞王爺，小姐正在月湖等著您呢，您快些去吧別叫小姐等急了。”
幽冥湫勾唇輕笑道：“你倒是知道心疼她，備馬，本王這便去月湖。”
千塵坐在畫舫的船頭出神地望著湖水發呆，直到柳葉出聲喚她才微微回了神：“小姐，你看王爺來了。”
順著柳葉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幽冥湫策著一匹白馬往岸邊而來。
即使在紛雜的人群中他還是那麼耀眼，千塵緩緩勾了勾唇角，這個人出現在哪裡，哪裡便會自成一片風景，只是沒人注意到千塵的眸子裡迅速的閃過一絲不舍和愧疚。
幽冥湫借著駿馬的衝力一躍而起穩穩地落在船頭，滿眼笑意地望著出神的千塵低笑道：“千塵怎麼有興致約我出來游湖？”
千塵眸光一閃，雲淡風輕地說道：“紀念本姑娘最後一日的單身生活，王爺有意見？”
幽冥湫攤了攤手自顧自地坐了下來：“千塵就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會來，何況是游湖，美人相伴，天下皆去得。”
柳葉站在一旁聽著幽冥湫和千塵你一句我一句的絆著嘴捂著嘴巴偷笑了起來，真好，小姐和王爺是天生的一對璧人呢，王爺待小姐這般好，小姐以後一定會幸福的。
“柳葉，把我做的糕點拿過來。”正在柳葉美滋滋地出神的時候，千塵輕聲喚道。
“誒，奴婢這就去。”柳葉忙興高采烈地進了船艙。
幽冥湫一只手十分不老實地攬住千塵的纖腰，俯首在她耳邊吹著氣說道：“千塵親自給我做了糕點？”
說話間柳葉就拎著一個精美的食盒走了過來，柳葉小心地將食盒打開，取出裡面一盤模樣精致的糕點擺在幽冥湫面前，笑著開口道：“王爺可要好好嘗嘗，這糕點可是我家小姐昨天一夜未睡向廚子學的呢。”
“柳葉。”千塵威脅性的瞪了她一眼，柳葉連忙捂上嘴巴噤了聲。
幽冥湫見狀偏過頭對柳葉揮了揮手說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柳葉哀怨地瞥了眼千塵，見她根本沒看自己這才撅著嘴巴不情不願地走開了。
幽冥湫長臂一撈將千塵整個人抱到自己的腿上，按住想要逃開的千塵，低聲道：“千塵，別動，告訴我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千塵心頭一跳，對上幽冥湫探究的目光她微微一笑：“算是吧，不過現在沒事了。”
幽冥湫眯起了狹長的鳳眸，看著千塵的眼神左閃右避就是不敢與他對視，心中的懷疑越加重了幾分。
“說實話到底怎麼了，你這樣我會擔心。”幽冥湫無奈地嘆了口氣。
聞言，千塵貝齒輕咬下唇，低聲道：“是我爹，他昨天叫我去書房說了些話，總而言之就是要我勸你與獨孤離一較高下，登基稱帝。”
隔著面具千塵看不到幽冥湫臉上的表情，只聽他輕聲問道：“那你呢，你希望我做皇帝嗎？”
千塵撇了撇嘴，咕噥道：“皇帝嘛，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我一個區區小女子哪敢妄議。”
幽冥湫被她的樣子逗得一樂，伸手寵溺地揉了揉千塵的頭發，低聲道：“若是千塵想做皇後，那皇位我坐了也無妨，若是千塵不稀罕母儀天下，我也樂得清閑。”
千塵聞言鼻尖一酸，手臂緩緩環上幽冥湫的腰身，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胸前。
幽冥湫好笑地拍著千塵的背說道：“怎麼忽然像個小孩子似的這麼黏人，千塵平時冷淡慣了忽然這麼主動我實在是不習慣。”
千塵扒開幽冥湫的手，惡狠狠地賞了他一記白眼，沉聲道：“吃糕點。”
幽冥湫輕笑著應聲：“是，本王的王妃發話，本王哪敢不從。”
說著便伸出修長的手指銜起一塊糕點送入口中，半晌，幽冥湫挑了挑眉：“千塵第一次做糕點？”
“嗯。”千塵低低地應了一聲。
“果然是我的王妃，天資聰穎。”幽冥湫臭美地誇了一句還不忘捎帶上自己。
千塵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幽冥湫吃著自己做的糕點，想著自己昨夜狼狽的樣子，千塵勾了勾唇角。
雖然前些年她在紫府受盡苦頭，可這下廚的事還輪不到她，這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雲二小姐昨夜通宵與廚房的糕點師傅學做糕點還鬧出了不少笑話，聰明如她，誰能想到竟連糖和鹽都分不清楚，開始幾次試做的糕點只好讓柳葉試嘗，而柳葉為了鼓勵自家小姐，不打擊千塵的積極性，即使入口的東西再難吃她也能昧著良心大肆誇贊一份，而由於千塵初次下廚有些緊張竟然忽略了柳葉臉上輕微扭曲的表情，直到廚房的糕點師傅試吃了一塊，把人家師傅鹹的猛喝了兩戶茶水才開口說話。
為了眼前這一小盤精致的糕點，千塵打從做個夜裡一直熬到現在也不曾合眼，好在，幽冥湫喜歡，只要他喜歡便好了，千塵淡淡一笑，但很快，她的臉上閃過一絲落寞。
整整一日，幽冥湫陪著千塵游湖，賞花，騎馬，一天的光景兩人幾乎把上京城走了個遍，此時，千塵靠在幽冥湫的肩頭看著太陽一點一點地落山，她輕聲呢喃道：“一天原來過得這麼快啊。”
聞言，幽冥湫莞爾一笑，卸去面具的他這一笑頓時另漫山的鮮花都失了顏色，千塵靠在他的肩頭，只聽幽冥湫低低一笑：“千塵覺得今日過得快，我卻覺得還是太慢了。”
千塵不解的偏頭看他，幽冥湫輕輕一笑：“我希望時間過得再快些，過了今日，你便是我明媒正娶的北王妃。”
千塵神色一僵，但很快就被她掩飾好，她抬頭看著天空，滿天紅霞像是被染上了血色般妖艷，千塵的聲音也飄渺了起來：“湫，你說如果我不是千塵，不是紫丞相的女兒，那麼現在的場景又會怎麼樣？”
幽冥湫勾了勾唇，雙手環到腦後躺在了草地上，幽深的眸子看著漸漸暗下的天色輕聲道：“如果你不是千塵，如果你不是紫丞相的女兒，也許你會開心很多，也許你會有個快樂的同年，有一個疼愛你的父親，慈祥的母親，平凡的家庭，平凡的生活……”
千塵像是陷入了遙遠的回憶般，打斷幽冥湫的話：“平凡的家庭，平凡的生活。”千塵低聲重復道，俏臉上揚起一抹發自內心地笑意。
平凡的生活，那是她最初的夢想。
千塵躺在幽冥湫的身側揚起小臉看著幽冥湫的側臉，幽冥湫微微偏過頭伸出右臂放在千塵的頸子下讓她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