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太不要臉
紫千塵看了一眼，太子面上的神情像是大喜過望，率先站起來向皇帝叩謝恩典。雲姬郡主目前還不是皇帝兒媳的身份，她只是難得表現出嬌羞的神情，掩唇而笑。他們的婚姻本來就是兩人心甘情願的，紫千塵倒是很想知道，娶了這麼一匹胭脂馬回去，太子的後院會變成怎樣的戰場。
皇帝旁邊的麗妃，一臉的似笑非笑，而皇後，卻已經是身體不適許久，缺席了這次的宴會。皇帝的話還沒有說完：“不光如此，南疆英王已經向朕求娶了太妃養女鈺瑩郡主，朕也已經應允了。”
皇帝的這一番話，讓眾人措手不及，怎麼回事？會換成了太妃的養女？眾人的臉上，都是無比的疑惑，然而轉念一想，這肯定是太妃求著皇上的！
眾人的目光落在了歌風的身上。他穿著一身絳紫色華袍，頭戴玉冠，容貌絕艷，氣質超凡脫俗，竟然把眾位女眷的艷色都給壓了下去。可是此刻他的臉色十分的古怪，何止是古怪，簡直是快要哭出來了。眾人看他神情便知道他對此門婚事不樂意了，不由覺得有些滑稽，卻礙於場合與身份，只能壓低了頭，把控制不住的笑聲埋在心頭。
紫千塵微微一笑，旁邊的孫小姐是一副吃驚的神情：“鈺瑩和英王殿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千塵，我都糊塗了。”
就在這時候，就聽見鼓樂齊響，一位女官引導整個儀仗隊伍從殿外進入。最前面是二十六名美貌的宮女手持著大紅燈籠，少頃便是一個窈窕女子款款而入，她身穿紅色翟衣，其下擺露出紫色和藍色相間的紋路，頭上戴了金銀琉璃，看起來光彩炫目。然而那卻是一張十分普通的面容，本該紅潤緊繃的臉孔在濃重的胭脂下顯現出了一點灰白，皮膚也浮腫松弛。
紫千塵嘆了一口氣，鈺瑩不過二十多歲，卻已經是這副蒼老的模樣婚事能夠行得通的根本原因。
歌風立在那裡幾乎已經呆住，他之前聽太子說起自己莫名其妙在太妃的床上出現，立刻猜到這事情和紫千塵、北景寒有關系，卻只想著收拾紫千塵以後還有機會的，最多不過是換個和親人選罷了，反正都是公主，醜不到哪裡去，可他沒想到，年紀不過二十多歲的太妃居然看起來這樣蒼老，足夠做自己的母親了。他這時候才意識到，北景寒這個家伙的心思到底有多歹毒！簡直是已經毒出了血！
這種老女人、這種老女人！他不會要、不能要、堅決不要！他立刻回轉身，大聲道：“請皇帝陛下另外選擇一位公主！”
皇帝的臉色陰沉了下來，雲姬郡主面色一愣，這個四哥到底是怎麼了，她明明跟他說好了，另外找機會對付紫千塵，先娶了這個太妃擺平爭端再說，他怎麼一會兒工夫就變卦了！她畢竟不是男人，哪裡會想到男人的心思，妻子可以不美貌，但一定要能見人，至少不會被人取笑！
歌風的這句話，讓皇帝的臉色變得陰沉，他淡淡望著南疆的英王，沒有開口說話。雲姬郡主感覺到了不對，前幾天他們來拜見，皇帝還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樣子，可是現在，皇帝的臉色異常可怕，仿佛歌風再說一個不字，就會將他們推出去斬首一般。她下意識地看了太子一眼，對方衝著她，搖了搖頭。
雲姬皺眉，皇帝的態度變得太快了，帝王都是如此，翻臉如同翻書，她下意識地走上前去，微笑著，低聲對歌風道：“太子說，這門婚事不可以反悔，否則咱們無法平安走出幽羽。”
歌風吃了一驚，抬眼看了皇帝一眼，卻見他一臉冰冷地望著自己。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和妹妹之前的放肆行為，是因為結盟才被暫時允許，可是現在，當他羞辱了太妃養女，卻不肯接受幽羽提出的折中條件的話，這次的結盟，也就徹底完了，不止如此，幽羽皇帝不會讓他們平安離開這裡。哪怕是任性驕縱如雲姬郡主，竟也發現了皇帝態度的明顯變化。
紫千塵低下頭，唇畔輕輕勾起。皇帝就是皇帝，權威不容置疑，當他喜歡你、容忍你的時候你若是不知道收斂，後悔都找不到地方去哭。雲姬可以任性，可以和小公主發生衝突，這在男人們看來不過是小美人們互相較勁，但若是歌風這個皇子也這麼干，他又將幽羽皇室的威嚴置於何地呢？皇帝不會容忍他的。現在，不是求他答應，是必須答應。
歌風畢竟不是蠢人，他立刻明白了形勢的變化，將自己心底的憤恨和惱怒全部隱藏起來，笑容重新回到臉上，立刻道：“不，我是說，郡主這樣美貌，我怕自己無法匹配得上，既然陛下說我配得起，那我便迎娶她作為我的王妃。”
鈺瑩妃也略略吃驚，她看了歌風一眼，沒想到那半夜裡爬上她的床，輕薄她的惡徒竟會出落得如此英俊挺拔，她心裡一時之間百味陳雜，竟然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從前她一直在宮裡接觸的只有太監，使得她滋味寡少。後來出去後，別的男子也沒主動跟她說話的。正因為如此，她的美貌迅速流逝……她也曾攬鏡自照，想著自己嫁人時，描眉梳妝、舉案齊眉。如今眉梢眼角，早已皺紋早生，卻也無心打扮，打扮了也無人來看。
紫千塵抬起頭，無意中瞧見了鈺瑩緋紅的雙頰，不由一愣。這出戲，北景寒恐怕沒有想到吧。不，應該說，他們錯誤估計了歌風的無恥和見風轉舵。原本，應該是一出大殿上勇敢拒婚，歌風被皇帝重責，甚至談判破裂的結果才是，怎麼反倒變得郎情妾意了。這樣一來，不就變成了一出鬧劇了嗎？紫千塵觀察著歌風的神情，發現他的臉上在笑，嘴角卻在抽動，隱約形成猙獰的弧線，仿佛是在竭力壓抑，她不由笑了起來。
對，這樣比原先的效果還要好。太妃的養女畢竟出自於皇室，她出嫁都有無數女官宮女隨行，歌風並不能將她如何，相反為了兩國之間的情意，還要將她當成神靈供養，夫妻感情倒是成為次要
筵席開始了。各種珍饈美味流水般端了上來，各桌旁的宮女伶俐的為各位嬪妃、臣子、命婦溫酒布菜。
孫子涵便低聲笑道：“千塵，你瞧見那英王的神情沒，真是活該，不過，郡主是不是年紀大了點，這英王可比她足足小了五六歲吧——”
紫千塵嘆了口氣，道：“這事情誰都心知肚明，可你曾瞧見誰提出來麼？莫說是七八歲，哪怕是十歲，二十歲，又有何不可？你沒有聽說過嗎，前朝的方後乳母已經年過七旬，方後擔心她老來孤單，竟然將她嫁給了一個年級不過四十，中年喪偶的尚書大人，可笑那人還千恩萬謝，回去便將那老嫗供起來，這便是皇家，不容你拒絕。之前陛下對南疆的忍讓，全都是為了結盟，但觸犯了他的底線，南疆也討不到好。”
“可是，這門婚事，也太不匹配了。”
“所以，我才說如今英王殿下才是真正好忍性，值得佩服！”紫千塵的笑容，竟似是帶了千萬的溫柔，叫孫子涵看得有點怔愣。她一直覺得紫千塵的容貌過於清冷，雖然秀麗，可卻缺乏讓人心動神搖的美貌，現在看她這一笑，卻和往日完全不同。
對面的北景寒也遠遠看著紫千塵，甚至，他的眼睛一刻也不肯離開她的面容。她眉目如畫，容貌如玉，在外人眼中，那秀麗的相貌，並沒有多麼美貌，可是拓跋玉看來，那雙如古井的眼波，如明月的眼珠，卻足以補救這一切。在別人眼中她也許不如麗妃的嫵媚，也許不如雲姬郡主嬌艷……，但她就是與眾不同，至少，在他眼裡，格外不同。
雲姬郡主滿面笑容地坐著，接受眾人的慶賀，太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立刻引來一片艷羨目光。
雲姬郡主是南疆國主的侄女此事人盡皆知，雖然她傲慢無禮，驕縱任性，可在男人們看來，再烈的馬，終究要被人馴服。這雲姬郡主看起來高貴冷艷，將南疆權貴拒於門外，她越發這樣，越是迷人，來了幽羽，聽聞她要招駙馬，幽羽但凡有點身價的，都躍躍欲試，最終無人能入她的眼，卻不知轉眼間，成了太子的正妃。
“名門女子，有點見識的，都不會選擇太子這種心狠手辣的男人，他的眼中只有利益，沒有感情，雲姬郡主又如何，南疆千裡萬裡，南疆可以保障她皇子妃的地位，又怎麼能保障她的寵愛呢？”孫子涵搖了搖頭，目光機靈又狡黠，在大廳裡兜轉了一圈，清湛眼眸瑩瑩，用團扇掩住唇，悄聲說道。
紫千塵笑了笑，太妃和雲姬郡主，命運都是如此，她們正妃的地位不會改變，但能否獲得寵愛，看她們自己。畢竟皇家再厲害，也管不得人家後院裡的事情。她慢慢瞧著孫子涵，成婚之後，這位姑娘英姿颯爽之中多了一分柔情似水，顯而易見日子過的很美好，她道：“二嫂，不是所有人都似你一般有眼光的。”
孫子涵的婚事是她自己挑選的，是不要面子只要裡子的婚姻，平日裡光是看李家二少爺成天瞅著自家新夫人的神情就能看出來，這兩人過得蜜裡調油——但對於其他人來說，不論是皇家公主還是名門閨秀，大家求的不過是一個門當戶對，相敬如賓，誰敢去求夫君一世的恩愛呢？只要一輩子相安無事，便是幸福一生了吧。
紫千塵冷然抬眸，揚臉勾起瀲譎笑容。此時，皇帝一聲令下，殿內歌舞又起，一派盛世氣像。她卻不去瞧那歌舞，只是看著自己的酒杯，她的指尖修長雪白，端起酒杯輕輕抿了半口，染得唇色更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