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掃墓

   早上起來,安如悠並不願意去上班,所幸最近也不太忙,就對人事部請了假在家裡,穿上了黑白相間的套裙,准備去墓園看望喬若憂。

   昨天的陰雨被一掃而光,今天天氣格外晴朗,藍天白雲,伴著空氣裡好聞的潮濕氣味。

   安如悠從書架上拿了一瓶黑琥珀與姜百合,厚重溫暖的味道似乎很適合今天的祭拜,路過花店買了一束開得正好的矢車菊,這是從前喬若憂非常喜歡的花。

   安如悠把花抱在胸前鑽進車裡,淡藍色的花瓣靜謐但不似尋常花朵那般嬌柔,反而有著奪人眼球的英氣,安如悠親吻帶著水珠的花瓣,把花束放在副駕駛上。

   車子開近墓園,卻遇到一個熟悉的背影,仔細一看,正是喬若憂的養父喬齊銘,穿著深藍色的襯衫,手裡捧著一束百合花。

   安如悠想要去叫他,但現在的自己已經換了模樣,若是貿然前去,反而會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於是安如悠只是放緩車速,慢慢的跟在距離喬齊銘不近不遠的地方,想要看看他突然來到墓園是要做什麼。

   喬齊銘兜兜轉轉,最後停在一個熟悉的墓碑前面,蹲下來把百合花束放在供案上,順手清理了墓碑周圍的雜草。

   安如悠的眼淚在眼圈裡轉,但是現在她並沒有哭泣的立場,只能擦拭眼淚,強打起精神來走過去,“是喬伯父嗎?”

   喬齊銘轉過頭來,“安小姐?你怎麼也來墓園了,是有想要祭拜的人嗎?”

   安如悠點點頭,“我來看望喬小姐。”

   喬齊銘微微有些驚訝,“你們認識?”

   “是啊伯父,我們在商會見過面。”安如悠蹲下,把花束放在百合花的旁邊,看著曾經熟悉的臉龐,“喬伯父,人去如燈滅,您也不必再傷心了。”

   喬齊銘嘆了一口氣,“若憂去世也有半年了,可我還是走不出她離開的陰影。”

   “也許是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毫無預兆。”

   喬齊銘摘下眼鏡,低著頭不說話。

   安如悠看到他的眼角正滴下一滴淚珠,心裡十分難過,卻不能伸出手臂抱抱他,“伯父,請節哀順變吧,跟我講講喬若憂是個什麼樣的人吧,讓我也了解更多一些。”

   喬齊銘點點頭,引安如悠到一邊的長椅落座。

   “若憂小時候就跟一般的小孩不一樣,她很聽話,從來不會提無理的要求,有一年學校的孩子們之間特別流行一種小畫片的玩具,有一天我在她的書桌上發現了一堆,我問她是不是買來的,她就笑了,特別高興的說,’爸爸,這是我從同學那贏來的,零花錢我一分都沒花’,”喬齊銘說著,嘴角露出微笑,仿佛整個人都置身在那種天倫之樂的幸福中,“若憂腦子聰明,還很溫和,她妹妹跟她搶東西的時候,她從來都是退讓的,也正是因為她的懂事,格外讓人心疼。”

   “伯父好像很喜歡若憂?”

   “是啊,”喬齊銘說,“有時候我都會想,其實若憂才應該是我的親生女兒吧!不然怎麼可能每件事都做得那麼符合我的心意,十五六歲的時候,學校裡有很多追求若憂的男孩子,我也問過若憂,有沒有什麼喜歡的,其實我的本意是要告誡她不要分心,好好學習,你猜若憂對我說了什麼?”

   安如悠當然知道,但還是裝作好奇的問,“什麼?”

   “這個丫頭居然對我說,爸爸別擔心,我是不會喜歡一群連數學都考不到滿分的小屁孩的,”喬齊銘忍不住笑了出來,“真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孩子。”

   相談正歡時,喬齊銘的手機突然響了,他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去一邊接電話。

   “爸爸,你在哪呢,別忘了今天是有商會的。”

   “我在墓園。”

   喬若安尖叫到,“我現在懷著孕你怎麼還能去墓園,媽媽沒說過你嗎?爸爸你也不怕帶回來什麼晦氣的東西衝撞了我。”

   喬齊銘說,“若是著急,就叫肖凌來接我一下吧,我沒有開車。”

   “行。”

   放下電話,安如悠說,“伯父是有什麼急事嗎?我也可以送你。”

   喬齊銘擺擺手,“沒事,只是一個普通的商會,有肖氏的活動現在我也必須參加了,真是麻煩得很。”

   安如悠說,“喬、肖兩家不是馬上就要聯姻了嗎!伯父您參加這種活動也是有益處的。”

   喬齊銘搖搖頭,沒再說什麼關於喬若安和肖凌的事情,反而是繼續講起喬若憂小時候的那些趣事。

   安如悠津津有味的聽了不一會兒,肖凌的車就來了。

   喬若安大抵是不願意進入,讓肖凌把她留在了墓園外面的空地上。肖凌獨自一人走進來,“安小姐也在啊!”

   安如悠站起來跟他握手,“是啊,昨夜有些觸景生情、思念故人,所以今天就過來了,正巧碰上喬先生,就多聊了幾句。”

   “安安姐也來了嗎?”

   肖凌點點頭,“她怕衝撞了孩子,就沒有過來,父親走吧,我們還要回家去准備准備。”

   喬齊銘似乎很不願意離開,但還是站了起來,“知道了,我們走吧!”

   看著他們走遠,安如悠心裡十分悲涼,肖凌明明已經走到跟前,卻不願對從前交往過的人祭拜一下,或是帶來點禮物。而喬若安,更是借口懷孕連面都不露。

   他們可當真是鐵石心腸啊,活生生的人就沒了,卻只有養父一個人前來祭拜,時時想著,對於他們夫婦倆個,喬若憂就是過街的老鼠,什麼時候消失,才能讓他們過上安穩的日子。

   喬若憂也起身往外走,卻發現他們三人還沒有離開,似乎在爭執什麼。

   “喬伯父,怎麼了?”

   喬齊銘看到安如悠有些尷尬,“我就是問問他們要不要去看看若憂。”

   喬若安說,“到底誰才是你的親生女兒啊,我現在懷孕,爸爸你竟然也沒個忌諱,我才不去呢,肖凌也不准去,去了晚上我們還怎麼睡在一張床上。”

   安如悠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能笑著說,“安安姐現在確實是特殊時期,還是不要進去祭拜了,聽說孩子的靈魂都是脆弱而純潔的,只有待在干淨的地方才行,不知道安安姐有沒有去過什麼奇怪的地方啊?”

   喬若安臉色一變。

   安如悠又接著說,“聽說孩子認親,想必是孩子也依賴父親,肖先生可要好好陪陪安安姐。”

   肖凌點了點頭,“安小姐一會兒要去哪裡啊?需要我帶你一段嗎?”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了。”安如悠跟他們告別,轉身離開了墓園。

   喬齊銘看著安如悠離開的背影,心中有些異樣的感覺,似乎很親切,但又不知道這種感情是從何而來。

   他們三人上了車。

   喬若安說,“爸爸,今天的商會裡可會來不少大人物啊,肖凌的父親也會參加,你們要好好相處。”

   喬齊銘有些想笑,“我家女兒的公公,我還要去商會才能結交,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肖凌不自然的咳嗽一聲。

   喬若安說,“肖伯父可是大忙人,還是我們主動一些比較好。”

   喬齊銘不知道該怎麼對女兒解釋,又礙於肖凌也在車上,不好意思多說什麼。

   安如悠開著車慢悠悠的離開墓園,被人掛念著,終歸是好的,陽光甚好,空氣也好,安如悠關掉空調打開天窗,柔和的風吹拂著頭發,一切都是這麼美好。

   安如悠想起剛剛喬若安緊張的神情,偶爾也會有些可憐肖凌,每天拼死拼活為了得到父親的認可,而家裡的妻子懷孕懷上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都不知道,還被蒙在鼓裡,做著美夢。

   美夢之所以叫做夢,還是因為現實不破,但夢,總歸有醒來的一天。

   安如悠想起李建,還有那個連夜逃跑的男孩。他們都在這個城市的最底端掙扎,仰望著像肖凌這樣的人,殊不知肖凌也活在日復一日不見天日的掙扎中。

   沒什麼好羨慕的。

   白可可睡到中午才醒過來,臉上的淚痕看起來十分猙獰,去衛生間洗了洗臉,敷了一張面膜,拿起手機開機,上面有一個來自神秘人的未接來電,“什麼事啊?”

   白可可暗自嘟囔,卻不想立刻回復,畢竟她還無法確定,到底是誰向安如悠告了密。

   從墓園回來,安如悠不願回家,獨自坐在便利店裡吃冰淇淋,開著空調,冰淇淋緩慢的融化,像是女孩靜悄悄的心事。

   喬若安在挑禮服,說這個顯得腰粗,嫌棄那個又看著像孕婦,挑來挑去始終沒個滿意的。肖凌等的煩躁,獨自出來去買飲料。路過便利店,遠遠的就看到安如悠坐在櫥窗邊發呆。

   鬼使神差中,仿佛有冥冥之中的吸引,等肖凌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坐在安如悠旁邊了。

   “肖先生,你怎麼有空到這裡來閑坐,不是說一會兒有需要全家出席的商會嗎?”安如悠故意把這個“全家”咬的很重。

   肖凌買了飲料,打開喝了一口,冰爽的感覺沁人心脾,“安安在選禮服,我閑來無事,就出門走走。”

   “肖先生和喬小姐還真是恩愛啊,讓旁的人都無比羨慕。”

   肖凌說,“安小姐說笑了,對了,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發呆,是在等人嗎?”

   安如悠看著肖凌點點頭,“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你看,你這不就來了。”

   肖凌雖然覺得安如悠這句話來得古怪,但一時又想不到什麼反駁的話,反觀安如悠面色如常目光坦蕩,心想,“也許就是表達一下我跟她的不期而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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