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恨他
大滴大滴的眼淚沿著下巴滴落，在安靜的病房外敲出痛苦的聲響，像是不能呼吸似的，她張著嘴巴，喉嚨都跟著疼。
緩緩睜開眼，草莓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昏睡，身旁儀器上不斷跳動著數字，還算平穩，然而看在她眼裡卻是一個計時器，開始了倒計時，每一次變化都在提醒著她，草莓的病情已經拖不起了。
夜越來越深，病房裡的燈都滅了，只留下樓道裡方便巡視的走廊燈還亮著。
她像是被被定住了一樣，一動不動的站在重症監護室窗外，走廊盡頭的窗戶有風吹進來，伴著雨聲，像極了哭泣的聲音。
濃郁到讓人喘不過來氣的黑夜在一束泛紅的光束中被撕裂了口子，她多希望那束光也能照到她身上，可是她離走廊盡頭的窗戶太遠了。
遠到任由那道光多明亮，多溫暖，都照不到她身上。
僵硬的手臂費力的抬起來，手指觸碰上冰涼的玻璃，渾身卻傳來鑽心的疼痛，她下意識的吞了口唾沫，卻發現最簡單的吞咽動作都是這麼費力。
手指在玻璃上蜷縮，頭輕輕貼了上去，終於，她還是在無盡的糾結中作下了選擇。
低頭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她舔了舔唇瓣上已經干涸的血，品嘗到了血的味道。
手從玻璃上移開，掏出兜裡的手機，紅腫的眼，眸光閃動，迅速按下了那串最熟悉不過的電話號碼。
只響了一聲，另一段就接聽了電話，她深吸了口氣，沙啞的嗓音緩緩道，“池煜，我答應你的條件，你可以救我的女兒了嗎？”
另一端，拿著電話的池煜眼神既驚喜又復雜。
她終於答應了，這是他期盼已久的結果，可是這一刻，卻感覺不到開心，因為在她的聲音裡，他聽到了恨。
他守護了多年，愛了多年的女人，恨他。
盡管心裡痛得難以忍受，他還是清了清嗓，聲音溫柔的和曾經一樣。
“我說過，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就會救草莓。”
“謝謝。我會盡快完成答應你的條件，也請您盡快准備好救我的女兒。”
不等他回答，電話裡就傳來了掛斷的聲音，像是多說一句都厭棄。
他喉結上下滾動，目光復雜地看著窗外初升的太陽。這麼多年以來，他一直想做那個可以給顏顏帶來溫暖的太陽，可到頭來，他還是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偉大。
陽光的存在並不是為了給人溫暖，而是要驅走那些他不喜歡的黑暗，而他所有的守護也都是因為自私的想要得到。
望的出神的時候，手機的鈴音再次響起，他以為是陸展顏打回來的，可隨後激動的眼神就被失落填滿，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看著上面的來電顯示，他想要掛斷，可理智卻逼著他按下了接聽鍵，陸歡顏說笑一般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了進來。
“目的達到太高興了，所以才遲遲不接我的電話嗎？”
聽出她話裡的意思，他眼角跟著眯起，“你做了什麼？”
池少擎明明已經找到了和草莓匹配的骨髓。
“當然是幫你變成那個獨一無二的人，不然怎麼讓你得到我的好姐姐？”
“你把那個和草莓骨髓匹配的人藏起來了？”
池煜猜測著唯一的可能，只有池少擎沒找到那個人，展顏才會在情急之下就範。
被他的猜測逗的咯咯一笑，“藏起來，池先生是以為我多無聊，有精力和池少擎玩躲貓貓的游戲？知道你為什麼在我姐姐身邊陪了這麼多年，依舊沒有得到她嗎？”
“因為她不愛我。”
池煜板著臉自揭傷疤，可卻聽到了嗤笑聲，“錯了，是因為你不夠狠，把簡單的事情變得復雜了，躲貓貓池少擎會找到的，所以要讓他找到也用不了。”
“你把那個人殺了？”
從她的口風裡想到這唯一的可能，他臉色不由的一變，眉頭再次皺緊。
“不然呢，等著池少擎把他帶回來，然後你變得一文不值？池煜，清醒一點吧，看看你馬上就要得到的，我的姐姐還有那個孩子，將來都會在你身邊，難道你不覺得用一個流浪漢換取這些很值得嗎？”
輕笑的聲音帶著魔力，在他腦子裡勾勒出一幅期待已久的圖，捏緊電話的手指漸漸松開。
“你和你姐姐一點都不一樣，你總是能戳中別人心裡最疼又最放不下的地方，這樣的你，很討厭。我會完成我們這次的合作，完成之後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一個女人，很可怕。
被人說討厭，陸歡顏卻一點惱火都沒有，語氣一慣的笑嘻嘻，“沒問題，我也不喜歡和畏畏縮縮的人有態度瓜葛，所以，我們盡快完成這次的合作。”
“好，只要你能救草莓。”
“這話不該是我姐姐說才對嗎？”
嘲諷的笑聲再次傳出來，他有些煩躁的掛斷電話，直接把手機扔到了一旁的床上。
只有草莓恢復健康，顏顏對他的恨才有可能少一點。
……
機場。
飛機平穩的落地後，機艙門緩緩打開，池少擎看著熟悉的周遭，心裡卻湧出不安。
對於他的撒謊，顏顏應該很生氣吧。
從vip通道走出閘口，他剛想撥通李顯的電話，余光就看到了人群中那道纖細熟悉的身影。
將手機塞回包裡，他大步走過去，看著她眼下明顯的黑眼圈，眼裡立刻多了心疼和愧疚，“對不起，我沒能把人帶回來。”
“別說了，先上車吧。”
陸展顏扯出一抹淺笑，順手接過他手裡的包，最初聽到真相的那一瞬，她心裡有憤怒，可在病房外站了一夜，她冷靜的想了很多事情。
她有多痛苦，少擎就有多痛苦，甚至比她更難受。
她又怎麼能再去責怪他什麼。
從機場走出來，他一眼就看到了停車場的車子，大步走過去准備先上車發動的時候卻被她伸手攔了下來。
“你做了一夜飛機累了，我來開。”
“好。”
看著她淡定的笑容，他心裡不安的感覺越發明顯，上了車，他主動打開收音機，希望能緩解那種感覺，可卻發現，所有的笑聲只會讓他心情變得更加煩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