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遙遙

  謝英媚吞咽下一口湯藥,怯怯地看著緗荷,“公主,你是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講嗎?”

  “我確實有點事情,”緗荷復雜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你到底為什麼被流匪追殺?”

  謝英媚眼神黯淡下來,她放下藥碗吸了吸鼻子,“我以為公主不會追問下去。”

  “雖然你是我的表妹,但我還是要為齊秦兩國負責,不能縱了行蹤不明的人進來,”緗荷牢牢地盯住她,“你家經過這裡的時候是不是被流匪劫了?”

  謝英媚含淚點點頭,柔聲道:“是,我的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都被流匪殺害了,而我也差點被他們擄走。”

  緗荷半眯起眸子,“原來是這樣,你知道那伙流匪是從何而來嗎?”

  謝英媚搖了搖頭,一臉茫然地說:“我不知道,但這段地方的流匪是出了名的凶猛殘忍,不知是不是哪方的士兵潰逃而集結成匪。”

  緗荷又問道:“你既說我是你的表姐,那你的家應該是在秦國,怎麼又從齊國而來呢?”

  謝英媚咬了咬唇道:“我家在齊國做生意。”

  緗荷微微一笑,眼神暗含威脅地壓低了聲音,“你還是誠實地把真相說出來吧,我這裡可不會留不清不白的人,要我去那邊尋找你父母的屍體嗎?”

  謝英媚連忙求饒道:“公主恕罪,臣女不是有意要瞞你的。”

  “嗯,”緗荷挑了挑眉毛,“看來你確實是在欺騙我,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四五個流匪都抓不住你,還給逃出來了,而且你以前怎麼又見過我呢?”

  “我以前是見過公主,”謝英媚急忙說道,“可公主似乎是有些不一樣了。”

  “既是以前見過,那現在又如何長得與之前一模一樣,”緗荷咳了咳嗓子,“你還沒有說你是誰呢?”

  謝英媚露出為難的表情,搔一搔腦袋,“我其實也不大知道自己是誰……我只記得父親說我是謝英媚,其他的就一無所知了。”

  看著她懵懂的樣子,緗荷簡直要笑出聲來,“你還是老實交代吧,不然我把你送回流匪的窩子,既是不知道你自己是誰,那你又如何來的這些謊話連篇。”

  謝英媚急忙撇清道:“這是父親教我說的,他告訴我要是遇見問你身份的人,就說自己的父母被流匪殺害了,自己一人跑出來的。”

  “你父親是做什麼的,”緗荷越來越糊塗,“怎麼還要隱藏自己的身份?”

  謝英媚還是搖搖頭,“我不清楚,公主能不能不要把我送回流匪窩。”她祈求道。

  緗荷連連冷笑道:“你這半真不假的,叫我如何相信你啊,不如帶到流匪窩子一看,瞧瞧你到底是誰。”

  謝英媚分外驚慌地扯住她的袖子,“不行,我不要回去,那裡的人凶神惡煞,很嚇人。”

  “我們這裡的人也很凶,特別是面對謊話連篇的人,”緗荷含笑道,“你為什麼要假冒是公主的表妹呢,你連公主沒有表妹都不知道嗎?”

  謝英媚一愣,嘟囔道:“我沒有想到……”

  “說謊也是要打草稿的,”緗荷心煩意亂地揉揉腦袋,“哪裡有那麼多表妹,趙卿瑤的母親也是和儀夫人的表妹,你這又來一個表妹。”

  謝英媚一愣一愣地聽著她說話,嘴唇不斷顫抖著。

  緗荷有些不耐煩地問道:“你還有什麼沒有交代?”

  謝英媚歪著頭思索一番,才慢吞吞地說:“公主你不是皇上的孩子,怎麼也能嫁到齊國呢,難道皇上要的不是正統的公主嗎?”

  緗荷渾身一顫,難以置信地望著她,“鄱陽公主是堂堂正正的大公主,什麼不是皇上的孩子……”

  “可父親說公主是宸王的,”謝英媚奇怪道,“我小時候見到公主,他就是這樣和我說的。”

  緗荷面色僵硬地站直身子,顫抖的雙手往床沿邊一推,那碗湯藥撲通一聲灑了滿地。

  薛榮華看著臉色蒼白的緗荷匆匆忙忙地進了帳篷,一時間有些莫名其妙,“你不是去審問那昨日救下的女子嗎,怎麼一下成了這幅臉色。”

  緗荷抽搐著嘴角,問道:“你知道皇上容不下公主的原因在於前皇後在臨死前說公主身世存疑吧。”

  薛榮華不明就裡地點點頭,“我和端王都知道這件事,還准備向皇上辯駁,沒想到在去御書房的路上就被攔下來了。”

  緗荷深深咽了一口氣,沉聲道:“我昨晚遇著的那個女子,她說她小時候見過公主。”

  “這不是她自己瞎編的嗎?”

  “然後她問我為什麼公主不是皇上的孩子,依舊可以嫁到齊國,”緗荷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她還說,她的父親在小時候就已經和她說過,公主是宸王的。”

  薛榮華臉色一寸寸陰沉下來,“她的父親?”

  “她沒有說她說誰,她表示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其他一概忘記了,”緗荷攥緊了衣袖,咬牙道,“公主怎麼會不是皇上的孩子,她怎麼可能會是一個叛臣的孩子。”

  “你先不要著急,現在西戎那邊可能還以為她是大公主,仍然會施以援手的,”薛榮華軟語安慰道,“只是這女子究竟是什麼來路,似乎和公主,和儀夫人還有宸親王淵源很深啊。”

  緗荷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在得知宸王的事情之後,就沒有再追問下去,我根本不知道這她和她口中的父親到底是是誰,怎麼會知道這些。”

  “你還不用過於相信她說過的話,沒准又是騙你的,”薛榮華冷靜道,“我現在馬上去找端王,和他一起盤問這個女的,她說她叫什麼名字?”

  緗荷回憶了一下,“謝英媚吧。”

  “謝英媚?”薛榮華奇怪地看向她,這名字聽起來十分熟悉,似乎就在耳邊飄蕩過一樣。

  “怎麼,你覺得這名字取得好?”緗荷看了她一眼。

  薛榮華連忙搖了搖頭,“只是覺得這名字在哪聽過似的,一下子回憶不起來了。”

  “那女子不是齊國人吧,沒准是哪位流落到流匪手中的世家小姐。”

  薛榮華哭笑不得道:“你別自己胡亂瞎猜了,這事情就交給我和端王處理吧,你堂堂一個大秦公主不要總是在隊伍中晃來晃去,叫人生疑。”

  緗荷垂下眼瞼又突然抬起頭來,“你注意些。”

  薛榮華一愣,“注意什麼,怕她會咬人嗎?”

  緗荷抿了抿唇,“她的眼尾有一個很大的胎記,像朵海棠花似的,你別嚇著了。”

  夜色已深,薛榮華站在帳篷外遲遲不敢進去,她腦袋中一片空白,能清楚地聽到野草叢堆裡的蟲鳴聲。

  謝英媚,海棠花似的胎記。薛榮華深深地呼了一口氣,這除了謝將軍的女兒之外還有誰呢,既是她父親交代她的,難道謝將軍還在這世上嗎。

  想那一場戰爭,完全就是天子處罰功高蓋主臣子的一場精心布置的陷阱,孟千重趁她精神疲憊之時,聯合一干奸臣對遠在齊秦邊界為國效力的慕家軍痛下殺手,十萬將士沒有被敵軍殺死,卻要被自己戰友的鮮血淹沒,成為了天下人口中“叛賊當誅”的一場巨大冤案。

  她以為慕家軍的將士都在那個陷阱中犧牲了,沒想到隨兵出征的謝英媚還活在這世上。她撩起一邊簾子,偷看了裡面一眼,又急急忙忙地縮回身子來。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小時候本就沒見過謝英媚幾面,如此一來只怕是認不出她,而謝英媚也無法在這具別人的臉皮下認出自己。

  薛榮華擦去手心中沁出的汗,躡手躡腳地走進帳篷。

  謝英媚反應極為敏捷,轉眼就看見她進來,呆呆地問道:“你是誰,公主怎麼沒來?”

  “我……”薛榮華有些結巴起來,“我是護送公主的人。”

  謝英媚點點頭,“你來找我有事嗎?”

  “是公主讓我來陪陪你,”薛榮華想了想,說道,“公主還是不太相信你,叫我過來問問。”

  謝英媚失落地低下頭來,“公主為什麼不相信我,我明明什麼都告訴了公主的。”

  “你告訴公主的都太少了,”薛榮華含了一絲笑意,想要使自己看起來更為親切,“你到底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還是在糊弄我們?”

  謝英媚驚慌失措地挺直身子,“我不敢糊弄你們,要是這樣公主會把我送回流匪窩子的。”

  “流匪窩子?”薛榮華一愣,“你在那裡長大的嗎?”

  謝英媚不回答她的話,只是求饒道:“我不想回去,我要跟著你們,讓我做牛做馬都可以。”

  “我們的馬已經夠多了,”薛榮華揚揚手,“你能不能帶我們去那個流匪窩子。”

  謝英媚眼睛中的恐懼慢慢增大,雙手像是在抗拒什麼似的往外推著,“我不要去,那兒死了好多人。”

  “流匪窩子裡還殺人嗎,那到底是群什麼人?”

  “是叛臣,是逃兵,是別人不要的,”謝英媚晃晃腦袋,沉聲道,“我不要去那裡。”

  薛榮華見她急得滿頭是汗,連忙把她摟在懷中,小心哄道:“既然你不喜歡那裡,那公主就幫你把那些不好的東西解決掉好不好?”

  謝英媚在她懷中掙扎了一下,問道:“公主會幫我?”

  “對,公主的承諾都會兌現,她現在答應幫你解決那個流匪窩子了,”薛榮華衝她嫣然一笑,“但是你不給我們說明白,我們是找不到那個地方的。”

  謝英媚連忙抓住她的袖口,“我知道那個地方在哪。”

  “那你就帶我們去,”薛榮華有點緊張道,“你父親是不是也在那裡。”

  “在那裡,我從他那裡逃出來的。”

  薛榮華滿意地看著她,“你要帶我們去找流匪窩子,等我們辦完事情後,你就再也不用回那種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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