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爺
寶之梗著脖子道：“書上就是這麼說的，我也是完全按照書上寫的做，誰知道老頭子的書這麼不靠譜！”
我詫異道：“什麼老頭子？”
寶之道：“就是我爹啊！”
我無奈道：“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寶之撓撓頭：“不如再往下挖一點？說不定是人家埋得深呢？對不對？”
我沒好氣道：“你以為是藏寶啊？要挖你來挖！”我一抬手就把鐵鍬丟上去。寶之接在手裡，不敢多說二話，點頭道：“好好，我來挖。”
寶之又往下挖了半米，眼見得月上中天，我只覺得困意襲來，眼皮子重的像是灌了鉛，怎麼也睜不開。
恍恍惚惚的我仿佛看到一幅詭異的場景。
我變成了一個滿臉橫肉的包工頭，對著一個骨瘦如材的小年輕指手畫腳、罵罵咧咧。
在我腳下，有一個干瘦的不成人形的老頭兒滿臉是淚，他頭上戴著一大朵像牡丹一樣層層疊疊的黑花，死死抓住我的褲腳，哭一聲，頭上的黑花就抖一下：“不要拆我的房子，你們這是強拆！我要去閻王那裡告你們！”
我驕傲的一仰脖，臉上的橫肉顫顫巍巍泛著油光，心想：還第一次聽說要去閻王爺那裡告狀的。
我正睡得昏昏沉沉，忽然聽到“砰”的一聲悶響，我渾身打了個激靈，一頭就栽倒在地，瞬間就清醒過來：我怎麼會睡著的？
“李復、李復——”我正迷迷瞪瞪的，就聽到寶之在坑裡叫我。我從地上爬起來一看，墳地已經被他挖下去兩米，底下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
我一縱身就跳了下去，落地時，發出很響亮的一聲“砰”。
寶之正趴在一旁，扒拉著泥土跟我道：“應該是棺材，不會錯的！”
我圍上去將手電筒打亮，趴上去一看，只見一堆爛泥之中隱隱露出一截黑木頭，用手一敲，“空空”作響。我不由勾唇笑道：“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點本事嗎！”
寶之純屬是給點陽光就燦爛：“那當然！還用你說？老頭子的那堆書可都是寶貝，都是老祖宗留下的精華！”
不知怎麼，我就想起初中課本上的一段話：對待傳統文化，我們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心裡撇撇嘴：老祖宗的東西，精華還是有很大一部分的。
我們倆不再耽擱，飛快的揮動鐵鍬，不一會兒，就將整個棺材扒開。
以我的經驗來看，這口棺材應該是上好的楠木，不然進過了這麼多年的風雨，怎麼也不可能保存到這種程度。
只是我心有不解：“裡面這位怎麼看也不像是個窮酸的，怎麼墳頭上這麼簡單，連塊墓碑都沒有？”
寶之斥道：“能長出冥芝的墓，應該是有些年頭了，墓碑說不定早就被人毀壞了。”
我搖頭道：“那還是有些不對。你沒發覺嗎？這個斜坡下只有這一個墳頭，而且這裡的風水……實話說，如果沒有前面那片古槐，不知道要比剛剛的墳圈子差多少倍。”
寶之抬頭看看，也深以為然的點頭。
我繼續道：“這裡面的人應該也是李瞎子的祖上，可是為什麼要被葬在這裡呢？看著像是被排擠出祖墳了一樣！”
這塊墓地位置隱秘，而且已經有些脫離裡墳圈子的範圍，顯然是被孤立了。
寶之道：“你十萬個為什麼啊？開棺見骨，取了冥芝咱們就跑路，你管人家埋在哪裡？說不定裡面這位……老人家，就是喜歡這塊地上涼快呢？”
我呵呵一笑，覺得寶之說的有理，也不再糾結。趕忙上前給寶之幫手。
我們倆將這棺材上的釘一顆一顆取下來，兩人抬著棺材一使勁，只聽“吱吱嘎嘎”幾聲脆響，棺材就蓋就被掀翻在一旁。
我們倆探頭往裡面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棺材裡的這位老人家，不，是老大爺不知死了多久，一身看不出顏色樣式的壽衣早就碎成渣滓，可是他的屍體卻還沒有腐爛。
他的皮焦黑焦黑的，緊緊貼在骨頭上，頭骨處更是干瘦的像是一個骷髏。他頸部枕著東西，脖子卻像斷了一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折在那裡。
他有一排利齒，一截拇指粗細的黑木頭從他嘴裡鑽出來，貼著棺材壁，開成一大朵泛著熒光的黑花。
那花朵層層疊疊，像極了靈芝，花瓣卻又比靈芝密集，倒更像是一朵黑牡丹。
我跟寶之對視一眼，狠狠咽一口吐沫。
寶之借機安慰我：“沒事，沒事。冥芝能夠滋養屍體，所以他才沒有腐爛，並不是什麼僵屍。”
我又咽一口吐沫，舌頭一顫，幾乎脫口而出：“寶之，我剛剛夢到他了！”
寶之被驚得目瞪口呆：“什麼叫……叫夢到他？”
我哆哆嗦嗦把剛剛的夢講出來。夢裡的老頭雖然瘦，但是並不是這一副干屍模樣，但是他們頭上戴著的那朵黑花，我是不會認錯的！
寶之聽了竟然怒氣來，他一巴掌拍在我背上，我一臉茫然地回望他，只聽他恨恨道：“我在坑裡流汗，你他媽竟然在坑上睡覺？同甘共苦呢？兄弟情義呢？”
我萬萬沒想到他到了現在還為這事生氣，心裡幾乎有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你有病啊！先取了冥芝再說，鬧什麼！”
寶之這才反應過來：“哦，對，咱們還要辦正事！”我簡直無語……
寶之用肩膀碰了我一下：“去啊，去取下來！”
我道：“你他媽還真是謙虛禮讓啊！你怎麼不去？”
寶之道：“我給你打掩護啊！要是他忽然坐起來，你他媽能制服的了嗎？”他一邊說，一邊就將自己口袋裡的桃木釘、棗木釘都抓在手裡。
我……我還真不行。既然沒技術，只好干苦力。我小心翼翼俯下身子去，快要接近屍體的顱骨時情不自禁地回頭：“兄弟，我拿你當我親兄弟！你可一定不要走神，一定要罩著我啊！”
寶之不耐煩地一擺手：“廢什麼話？有我在，不用怕！快去拿！”
我選擇相信他！我轉過臉去，正要繼續往顱骨上湊，卻忽然發現了不對勁。
我們開棺的時候，我記得清清楚楚，這個老大爺是閉著眼睛的，可是現在……他的眼皮都抬起來了是怎麼個情況？
我被嚇得一動也不敢動，竟然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就在這時，背後的寶之竟然突然發難，他見我一動不動，還以為我偷懶耍滑，竟然一腳踢在我後心：“快上啊！”
他這一腳力度不大，但是我當時正手足無措，根本沒有意識到他會突然來這麼一下，連反應都沒有來得及做，我的身子就整個趴了下去。
還好，我手上功夫不弱，慌亂之下，兩手一抓，竟然抓住棺材的邊緣，身子才沒有整個趴在那具屍體上面。
但是，我的情況也十分不妙，我的臉離那個老大爺的臉只有三寸遠，我甚至能看到他黑洞洞的眼眶裡蠕動的蛆蟲。
我“啊——”一聲叫出來，腳上在棺材沿上一勾，身子一下子就滾落在一旁，我連滾帶爬、手腳並用三兩步就從墓坑裡爬了出去。
寶之扭頭看著我，哈哈大笑：“真是個膽小鬼，我踢得你，你怕什麼？跟你說了有我在，就算碰上僵屍，也不在話下。”
我驚魂未定，坐在墓坑上喘著粗氣：“我知道是你踢得我，你扭頭……”
寶之聽話的扭過頭去，剛剛還安安穩穩躺在棺材裡的那個大爺此時竟然已經坐了起來！
他的脖子果然是斷了，只剩皮肉還連在身體上，整個腦袋軟噠噠地垂在胸口上，那一朵開的妖冶的冥芝正掛在他的鬢角，悠悠散著熒光。
“啊——”寶之不愧是修道之人，這一嗓子喊得比我可要亮堂的多，四周灌木裡棲息的鳥獸被驚散，引得周圍的林木裡“嘩啦啦作響”。
寶之一腳墊在棺材上，身子往上一躍，整個人就從墓坑裡飛出來。他轉身想跑，我在後面一把將他拉住：“冥芝不要了嗎？采薇怎麼辦？”
寶之才忽然想起我們此次來的目的：“對對對，我們是來吶冥芝救采薇的！”他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下，忽然又暴躁起來：“可是我從來沒有對付過僵屍啊！”
我不禁道：“你打胡媚兒時的本事哪去了？慫什麼？”
寶之急道：“大哥，胡媚兒是狐狸精，這個是僵屍啊！能一樣嗎？”
我簡直無語，因為在我的認知裡他既然能打的了胡媚兒收拾一個僵屍應該不在話下。
我們說話的功夫，老大爺已經從墓坑裡爬出來。他站在墓坑邊上，腦袋垂在胸前，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無頭老屍。
“怎麼辦？”我話剛一出口，寶之立刻將我的嘴捂住。與此同時，老大爺出手如電，展示出了與他年紀不相符的速度和力量。
眼見僵屍向我們撲過來，我往寶之身上一推，將他推在一邊，自己也向另一邊滾出去。
老大爺平舉雙手衝過來，手上尖利的指甲一下子就深深沒入一棵大樹的樹干裡，我還沒來的及反應，只見他手上稍微一用力，整個手就斜著從樹干裡掃過去，被他指甲劃到的樹干，立時就木屑橫飛，像是被野獸咬去了一塊。
我看的目瞪口呆：乖乖，這要是讓他在身上戳一下，變形金剛也受不了啊！
我將嗓音盡量壓低，對寶之喊：“怎麼辦？”
寶之見我張嘴，知道我要說話，剛把兩根手指豎在嘴邊，還沒有示意我噤聲，我的話就已經脫口而出。
老大爺猛地轉身，對著我所處的位置就跳過來。他速度奇快，腳尖在地上一點，身子就飛出一米多遠。
看著他尖利的指甲，我額上冷汗涔涔：我背後就是斜坡，他速度這麼快，我往坡上跑還不如坐以待斃。
情急之下，我也顧不上許多，身子往前一番，迎著大爺就滾過去。
大爺的腳尖剛一離地，我的身子就從他的腳下滾過去，堪堪碰著他的腳尖。
老大爺猛然察覺，身子落地之後，連反應都沒有，直接背轉過來，向著我剛剛碰著他腳尖的地方就撲過去。
我以為他要抓我，嚇得趕忙抽身，往後退一步，落在寶之旁邊。
那個老大爺身子不會彎曲，直愣愣就趴了下去，兩只堅硬的手臂狠狠往我剛剛落腳的地方一插，直接插在泥地裡。
老大爺一撲成空，身子往後一用力就又站起來。
寶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身前的老大爺，那意思再明白不過：這個老大爺靠耳朵聽聲辨位。
我不禁在心裡納悶：電影裡的僵屍不都是靠鼻子聞嗎？怎麼這個老大爺反而用耳朵聽？這也太不尊重現實了吧？
我與寶之呆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生怕發出什麼動靜，一個不小心，腦袋就要被削掉半拉。
那老大爺找不到我們，就開始慢慢在四周跳動。他的步子明顯變小，速度也降下來，我心裡暗罵：這個老不死的，竟然也會玩打草驚蛇這一招！
眼看老大爺離我們越來越近，我們要是再不挪動身體，無疑會被他踢到，再然後，我們估計就要去棺材裡陪他了。
我和寶之正不知所措，忽然聽到旁邊的樹叢裡“啪”的一聲，我眉頭一跳：暗道不妙。
果然，那老大爺的耳朵簡直尖細的可怕，抬腿就從我們頭頂跳了過去。
只聽樹叢裡一聲驚叫，最初在山坡上看到的那個獨眼竟跌跌撞撞跑了出來。
那獨眼身上沒有功夫，老大爺輕輕松松就跳到他面前。老大爺正要伸出利爪，我隨手就抓起一塊石頭向他扔出去。
老大爺聽得耳邊風向，身子往後一倒就把石頭避過去，地上的獨眼也趁勢爬起來，三兩步就跑到我們身前。
這下子，就連我和寶之的行蹤也暴露了。只見老大爺“倏”的一下站直，轉身就朝我們跳了過來，他臉頰上那朵冥芝隨著他身體的跳動一擺一擺的散發著熒光，在這漆黑的夜裡看著十分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