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魔山2
梅淑芸忽然捂住耳角,叫道:“別敲了……別敲了,靜兒,師叔再最後問你一遍,你可是真的鐵了心在這一個人也沒有的破廟庵中呆一輩子?你若是現在回心轉意,倒還是來得及的,你師父和師叔都不會怪你,只當你一時迷了心竅,這樣對武當派的清虛道長也交代的過去。”
岳靜死死的抿緊自己的嘴角,秀眸緊閉,兩行凄楚的淚水順著甜膩的香腮悄悄滾落下來,染濕了胸前的青衣,唇間默默念叨:“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梅淑芸見岳靜好一幅死不悔改的樣子,心頭又是失望,又是氣怒,捏緊自己的拳頭慍怒道:“哼……”她話還沒說出口,忽然聽到外間的幕簾後傳來一陣“哈哈哈哈”的陰森笑聲飄來,接著又聽見咚的一聲巨響,狂風灌入將幕簾也吹得橫飛起來。
梅淑芸心頭一跳,驚叫道:“什麼人?”趕緊掀開幕簾躥了出去,就連一直盤坐敲著木魚的岳靜聽到那笑聲也眉頭大動,悄無聲息的跟了出去。
二人出簾一看,見到外間的大門不知何時被狂風給吹開了,山頂的颶風順著大門吹進這古剎內,帶起一陣陣嗚嗚嗚嗚的亂響聲,這古剎本就破舊,殘垣斷壁哪裡經得起這番折騰,便是頭頂的橫梁都感到有些搖搖晃晃,而那只剩下一橘幽亮的燭火更是時而明,時而滅,眼見便要殆盡於怒風之中。
二人心頭都有些砰砰跳動,這古剎的位置實在是太過偏僻,四處荒蕪不見人煙,孤身呆在這裡,再加上漆黑冰冷,饒是這兩個女子都是江湖中人,往昔走南闖北,一時也都有些心驚膽戰,聯想到方才隱隱約約聽到那陣鬼哭狼嚎般的哈哈大笑,梅淑芸一跳而起,大喝道:“是什麼人……是什麼人?裝神弄鬼的好不丟人,有本事便出來見見真章。”
她嗤的一聲抽出腰間的七彩寶劍,大著膽子踏出去兩步,一邊寒著嗓音到處亂喊,只是語音顫抖,與其說是叫罵,不如說是給自己壯膽,她手間捏著寶劍,劍尖微微顫動,乃是聚氣待,眼神四處亂掃……古剎斑駁的木門給大風吹得東倒西歪,在牆壁上撞得咚咚作響,梅淑芸眼神一轉,又飛快的跨過去一步,伸手要將大門給合住,忽然面前一陣颶風湧起,吹得她幾乎睜不開眼,她抬手勉強遮住眼簾,忽然身後又有一個惶遽無比的尖叫聲傳了出來。
梅淑芸心底一沉,再也無法去管那被風吹得亂響的木門,而是轉身向內看去,就見到……岳靜雙手死死的捂住嘴唇,滿臉都是不敢相信的顏色,眼神卻是痴痴的看向了頭頂的金像邊。梅淑芸順著她的目光影,搖搖晃晃的,瞧著是個坐佛的模樣,又似乎不像。
燈火一明,那坐佛便看得清晰一些,燈火一滅,那坐佛便隱隱約約的只留下個暗暗的影子,梅淑芸臉色蒼白,腳步顫抖的走過去,忽然大叫一聲,驚恐道:“你……是你這死小子!”
那上面的身影盤腿懸坐在半空,虛虛無無,燈火亮起時,便能看清楚那一張臉孔,刀削刻畫的好不俊逸,但是卻有籠罩在一層幽幽的青色下,嘴角若有若無的掛著嘲諷般的笑意,仿佛愚弄世人。
梅淑芸心底寒氣直冒,這小子不是死在武當山下了麼,為何……他的魂魄會跟著自己來了?想到這裡,她忽然眉頭一動,揚起手中的長劍狂叫道:“裝神弄鬼的鼠輩,看我一劍劈了你!”
她手中七彩長劍舉起,內力隨即透出,劍尖也出一陣璀璨的奪目光芒,岳靜在一旁痴痴靜默,忽然伸手阻住她,哭道:“師叔,我求求你,你放過他,他……他這是最後來看靜兒一眼的。”
梅淑芸怒喝道:“讓開,這小子死後還真真假假,豈知不是外人冒充來欺騙我們,我倒要看看他有些什麼道行。”她用力的推開岳靜,手中七彩寶劍盡力一揮,便好像一道七彩虹一般向頭上的身影射了出去,寶劍畫出長長的軌跡,徑直透心而入,岳靜大叫一聲,頓時淚如泉湧,迷糊間……隱約見到那寶劍不但透心而入,甚至……甚至穿過了那道身影,徑自又飛入了身後的牆壁上,咄的一聲釘在了牆壁上,劍柄兀自還隨風上下亂顫。
直到此刻……梅淑芸才是信心盡失,她雖然沒有接觸過鬼神之說,但是道聽途說總是有的,世人嘗道,人死後若是遭逢冤屈,便會化作厲鬼前來索命,眼下這頭頂的身影不但活靈活現,甚至……無形無質的摸不著,只看得見,再加上她親眼目睹衛青鋒跌下高高的懸崖,那眼前這個身影,不是傳說中的鬼神還能是什麼?
梅淑芸渾身亂顫,哆哆嗦嗦的驚叫道:“你……你要做什麼?”聲音低沉嘶啞,顯然連最後的一絲希冀也沒有了。
“嘿嘿嘿嘿……”衛青鋒陰測測的笑了幾聲,低聲道:“師娘,為何……你在我死了之後,還要這麼百般的羞辱我,讓我死也不得安生?”
梅淑芸悄悄側靠在岳靜的身旁,隱約覺得這大弟子似乎也是嬌軀顫動,可是比起自己來到是輕的多,而且一雙眸子痴痴的看向頭頂,口中低低哭喚道:“情……情郎啊。”
梅淑芸怒生膽氣,喝問道:“我怎麼折辱你了?你……你自己若不是行差踏錯,又怎會毫不還手的被人給打下了山崖?”
衛青鋒哈哈大笑道:“行差踏錯,行差踏錯……好罷,就算我行為不端,可你又為何要罵我師父,他老人家又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
梅淑芸怒哼道:“他……他昔年犯下了重重殺孽,手中染滿了瀝瀝鮮血,我罵他又有什麼不對?”
衛青鋒怒道:“你根本不知事情前因後果,便在這裡妄加猜測,然後將一切罪過都推到我師父的頭上,我。”
梅淑芸聽得即想破口喝罵,只是眼前陰氣森森,她強行按捺住,只哼了一聲,卻不答話,衛青鋒咬牙道:“難道不是麼,你自以為過去曾經跟在師父的時候,眼見到他在北郡的幽州城內殺人放火,便以為他是個強匪,實則大謬!”他終於有機會在師娘面前為師父辯解一番,哪裡還願意放過這個好時機,他高高掛在金像之後,將過往從卓天凡口中聽到的前因後果一一對梅淑芸解說了一遍。
梅淑芸聽得半信半疑,仰頭道:“這件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衛青鋒哈哈大笑道:“我是死靈,惡鬼投胎轉世,陽間的種種又怎麼能不知曉,師娘……我對天起誓此事句句屬實,你若是不信,可以到江南的景村旁,卓天凡老前輩就在那裡作了個教席的私塾先生,你去問他……便再也清楚不過。”
梅淑芸呆住道:“難道……難道我果真錯怪了他了?”抬頭又道:“哼,那我便去點蒼山找他對質一番就是,你今日若是虛言誆騙我,你……你即便是個厲鬼,我也毫不怕你!”
衛青鋒嘆息道:“師娘好走,我師父他現下住在洛都城裡的鴻運客棧中,你去那裡問問便知,我……我也要走啦!”他說話間……燈燭漸漸湮滅,照的他的身影也是忽明忽暗,仿佛就要羽化而去。
梅淑芸閃身而出,岳靜忽然驚叫道:“你別走……你等等,情郎……你再看看靜兒一眼,再走好麼?”
衛青鋒心底一柔,晃眼看下去,原來……岳靜只是帶著個青帽在頭頂,將盈盈的秀整個都包在了裡面,帽子下沿海露出一截青絲,此刻她穿著一身長長的尼姑青衣,將窈窕豐挺的小身子都包裹住,卻掩飾不住她婀娜多姿的妙曼曲線,鵝蛋般的小腦袋輕輕的揚起,臉上俱都是痴迷的不舍之情,兩行清淚早已掛在了腮邊。
岳靜哭道:“情郎……你果真顯靈了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些日子我日思夜想的呼喚於你,便還能再見你一面,你不曉得,靜兒這些日來想的你……好苦啊,我既想從此一了百了,陪你在陰曹地府裡走一遭,又想……萬萬不能因為靜兒一人,讓武當派和峨嵋派之間生了嫌隙,心頭好生的為難呀。”
她說到這裡,揮手抹了抹滿盈的淚滴,頓覺心如絞痛,又道:“我只恨我自己的性子,膽小盤桓,就是不敢早些對你都表露出來,若是……靜兒早些放開自己的心思,說不定纏著你也可以多了些難忘的念想,可我就是作不到,現在後悔已是晚了太多啊。”
香案上的燭火燃到近處,已是孜孜作響,燈芯幽幽的又小了一些,頭頂的身影也逐漸的淡去,岳靜尖聲叫道:“你別走……你別走,我……我還有好多話要對你說的……”火燭嗤的一聲,終於完全滅去,頭頂的身影也隨之湮滅,“你難道一句話也不想對我說,便這麼走了麼?”岳靜絕望的癱坐在青石板上,終是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晝夜眨眼即過,華燈初上,日子飛快渡過,轉眼後已經事濃墨鋪天,此刻柯府內的燈火猶為明亮,從窗幾邊看出去,整個洛都不覺都是繁燈似火。
柯若紅手撫鬢邊的髻,看著眼前一盞盞明燈高掛,仿佛天幕邊的星星,她卻是小牙關緊咬,“自從那日偷偷溜進宮裡之後,爹爹……便將我關在家中哪裡也不准出去一步。”燈光反射在她的眸子中,透射出憂急,擔心和怯怯的不甘之色。
她一時想:“不知道岳師姐她……她到底最後是出家了沒有,我這麼些日子不在她身邊伴著,她可不會當真犯了傻,要去作個尼姑了罷?”岳靜和她一道同門長大,又對她素來甚是關懷,因此在她小小的心眼裡,不禁將岳靜當做了亦姐亦母的角色,從小有什麼話……都可以對岳靜說,也對岳靜的將來甚為著緊。
來說去,這一切還不都是因為……他,那壞壞的師哥,自從在點蒼山下的茅屋中遇見他後,這壞師哥便好像夢裡的魔星一般駐在心間,怎麼揮手,怎麼攆都是攆不走的,不但將自己的小心思占了個滿,甚至……甚至他連待嫁的岳師姐也未放過,弄得現在岳師姐好好的人家嫁不了,卻是要孤零零的去作個可憐之極的女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