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魔山1
天色黑沉,由這曲折蜿蜒的山道向上拾階而去,不吝於直達天際,印荷抬頭稍稍看了會,便覺得有些頭暈腦漲,山道近乎筆直的絕壁,台階一級一級,越往上走,越覺得已是處身懸崖峭壁邊上。
不一會,走的高了,風聲湧來更是嗚嗚的作響,山壁上有一個中空的石洞,風從洞口灌入,咿咿呼呼的聲響大作,這山便好像是傳說中住滿鬼神精靈的魔山,一旦到了夜間,各種藤精樹妖,千年靈狐俱都出來禍害人間,所出的陰森恐怖叫聲。
印荷在心頭呀的一聲驚叫,忙不迭的將整個顫抖的小身子都縮進衛青鋒的懷抱內,兩只小手兒死死的攀住他的脖子,再也沒有一絲力道邁上台階了。
風聲中,衛青鋒轉頭笑道:“怎麼……怕了麼?”
印荷想要勉力的搖頭,可是無奈抬起螓來,上下的牙關卻是磕嗤一聲打了個哆嗦,衛青鋒哈哈大笑,低頭湊在她的耳邊,柔聲道:“別怕,我小時候爹爹跟我說,人敬鬼神,卻不必怕鬼神,鬼神為何物?無形無質之體也,而人卻是精氣神皆在,何懼之有?”
話雖這麼說,但是印荷只是讀個膽小拘謹的小丫頭,此刻得了衛青鋒的輕言安慰,稍稍心頭寧定一些,但是小身子依然攀在他的身上,兀自不敢下來,衛青鋒看在眼底,索性將她放下來,然後背過身去,道:“上來吧。”
印荷呆住道:“公子爺,你要做什麼?”
衛青鋒笑道:“我背著你上山去,免得你如此驚恐,萬一失足跌下去可不好辦。”
印荷轉頭看看,這山道甚為狹窄,而且夜色漆黑,她心頭卻一陣激蕩湧起,嬌聲道:“公子爺,我不怕啦,吟……”
衛青鋒不待她分說,只是兩只大手向後一擄,捉住她豐挺秀色的小豐臀,然後向前緊了緊,便將她整個小身子都按住在了後背上,身軀向前再一轉,又依著台階向上爬去。
印荷兩只小手兒死死的抱住他的脖子,心中好一陣猶豫,既想:“若是這山道真的長的沒有邊,一直通往天庭……那該多好,這樣自己就可以一直賴在公子爺的背上,永遠不用下來,也永遠和他抱在一起不用分開。”一時又想:“可公子爺這麼背著我,他也會渴了累了困了呀,他為人心細,對待人家又是這般的好,印荷你就便該知足,怎麼還能讓他就這麼背你一輩子啊。”
山道依然陡峭無比,越到山巔越筆直垂直,印荷軟綿綿的躺在他的背上,心底再也沒有一絲驚慌失措,而是心兒飄啊飄啊的盼望著永遠爬不上頂。可無奈這山不是大山,衛青鋒腳下的步子又甚快,過了半晌,山頂已是歷歷在望。
衛青鋒抬頭跡罕至,山巔上只有一座古剎一般的破舊房子,從那房子中依稀射出溫馨的燈火來,身邊風聲更疾,到了山頂上更是狂風怒吼,吹蕩起他頭頂的襟和身下的衣角,獵獵作響。
印荷卻是恍惚著小心思,又暗暗遺憾起來了:“沒想到……這山道這麼短啊,不過走了一小會,便……便到了盡頭哩。”她又覺得自己這傻丫頭方才呆呆愣愣的,根本來沒來得及品味黏在公子爺身後的甜蜜滋味,便又要落下地來。
只不過衛青鋒半點也沒有放下她的意思,又或是心有旁騖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還背著一個軟綿綿,輕柔柔的小嬌娘,他踏步向前,徑直走到古剎的前面,舉目見到古剎上一個高高的牌子屹立——“棲霞庵”,這古剎年代久遠,牆壁和木門已然斑駁,依稀還能分辨出當年繁盛時期的風骨來,可惜……現在卻是門庭敗落,一如自己和爹娘倩兒在洛都住過的老將軍府。
轉頭一看,這裡崇山峻嶺,一個山頭接著另一個山頭,俱都是挺聳的巍峨壯闊,“依山觀日出,棲霞落滿洲。”想來從這裡看出去,便能每日清晨看到紅日浮出雲海的盛況,也能看到夕陽落下天邊時的晚景,端得是個觀景的聖地。
衛青鋒背著印荷一直走到古剎的高門下,站在門前心頭好一陣欲前又止,印荷在他身後輕輕伸出一只小手兒去,在古剎的木門上按了一按,那木門便咿呀一聲打了開去,抬頭見一座佛祖的金像端坐正中,金像下的香案上供奉了少許的果蔬,案頭一根細細的紅燭,想來從外間影子也沒有,就連那佛祖的金像也斑駁凋零的蕭條,金漆的表面下,露出了泥塑的黝黑底座來。
衛青鋒與印荷踏步入內,轉眼四處做些清掃的功夫,不一會,金像旁的一個幕簾內傳來當當當當的小小聲音,仿佛是木魚之響。
這裡已不如方才山道的險要,印荷期期艾艾的扭著小蠻腰,想要下來,衛青鋒卻是大手一按,將她豐挺的小屁股頂在腰後,印荷小臉一紅,轉頭輕瞥了他的側面一下,見到紅燭印照後,他的側臉刀削般堅毅,眼神定定的望向了幕簾的方位,印荷心頭一痴,眉目中蕩起秋水無限,便也不再拂逆他的心思,而是嬌婉的低頭側靠在了他的後背上。
“哼!……你整日裡念經誦佛,阿彌陀佛個沒完沒了,那小子……便真的能死得瞑目了麼?”幕簾後傳來一個低沉的怒氣嗓音,衛青鋒聽得心頭一動,忽然想起若紅師妹對自己道:“岳師姐她在……她在洛都城外的棲霞庵裡,她……她本是被我拉到了洛都城裡,可是人家勸不住她,而且……師叔她不願意我們峨嵋派駁了武當派的面子,一直不同意岳師姐的主張,所以也跟了過來。”
衛青鋒心頭一亮,暗道:“看來師娘真的也跟來了啊。”他稍稍移步向前,方自來到那漆黑的幕簾前,又聽見梅淑芸冷笑道:“靜兒,你從小到大最是貼心聽話,你師父和師叔們,都暗自心儀你可作我峨嵋派的傳宗接代之選,可師叔萬萬想不到,偏偏是從小什麼錯事都沒做過的你,一旦犯起錯來竟是如此冥頑,不思悔改,哎……你叫師叔和你師父都好生失望。”
衛青鋒伸手輕輕挑開幕簾的一角,這裡只能看見內間的一個角落,裡面燃了明燭,便能見到兩個身影投射在面前的牆壁之上,其中一個高高的站起,另一個卻是盤腿坐在蒲團上,手裡拿了個木魚叮叮當當的敲個不停,並不答話。
衛青鋒心頭一跳,仔細看向那盤坐身影的頭頂,只能見到一個尼姑素常戴在頭頂佛帽的模樣,而並未見到往昔秀垂腰後的模樣,他忍不住心頭一痛:“岳師姐她果真投了佛門了……”
梅淑芸氣恨道:“哼,靜兒你為了誰去尋死覓活不好,偏偏……偏偏要為了那點蒼劍派的死小子,師叔不是都跟你說過了多少次,他們點蒼劍派的人,個個俱都是人面獸心的無恥敗類,哼……他們的師父便是這個樣子,更何況他一手養大的十五個臭小子,你看看死在武當山上的那沈老七,為了繼承門派的衣缽,為了婉兒,便能設下重重毒計,加害那短命的風老九,再說那風老九……別看他外表長得好看,謙謙君子模樣,你又怎知他不是和他那師父一樣,表裡不一?”
衛青鋒聽得牙齒一咬,心頭大怒,內間裡一直靜默著不答話的岳靜忽然嬌聲開口道:“哎……師叔,人死不能復生,你……你怎麼還能這麼罵他?”
岳靜的性子乃是最最溫婉有禮,不但是面對師門長輩,甚至是面對個尋常的走卒販夫,她也是禮遇有加,柔和不會怠慢,像這樣當面駁斥師叔的語氣,顯然是心頭不滿的緊了,才會出,可即便如此,她語氣中聽著還是盡多委婉和惆悵,並無太多質問之意。
衛青鋒卻是心頭一動:“咦……若紅師妹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沒死麼,怎麼……這岳師姐和師娘卻還都不知情,難道……若紅師妹自從見過自己之後,便再也沒有來過這棲霞庵?”
梅淑芸怒道:“到了這個時候,你竟然還幫著那死小子說好話,我問你,武當山上人人都親眼目睹,那小子為了維護一個加害自己同門的臭丫頭,為了維護一個謀奪天下武林同道性命的小妖女,和她一道被天豐打下了山崖,這事情總不是師叔捏造出來的罷?他若不是品行不端,被妖女迷了心智,又怎會葬身崖邊,落得身敗名裂的悲慘下場。”
衛青鋒心中怒氣叢生,暗想:“師娘對我點蒼劍派如此嫌惡,俱都是因為……十幾年前的那件誤會,可奈何師娘的性子這般剛烈,聽不見去任何人的勸,更加對我極不待見,此刻我要是掀門進去,只怕話還多說半句,便要被她趕了出來。”
他雖知實情如此,但是心頭也暗自不平,眼下年邁的師父就在洛都城內,師父和師娘兩人相距不過幾十裡遠,可兩人的心又何止相距千萬裡,衛青鋒回頭四處瞄了一眼,忽然眉頭一跳,暗自想起昔日在鳳凰城中的遭遇來。
……
岳靜一襲青衣青帽,杏眸半睜半閉,一眼也不敢去看身邊怒瞪自己的梅師叔,她將小手兒中的木魚敲得更加大聲一些,這樣……便能勉強蓋過梅師叔口中不敬之語,只是心下……卻早已是一片凄苦:“阿彌陀佛……情郎啊,你死了之後,師叔甚至是世人都還在罵你,你……你可過的太苦了些,靜兒沒用,不能去幫你到處辯解游說,只能孤零零的坐在這庵堂中給你遙遙禱告,只盼望你在陰間……倒能過得瀟灑快意,阿彌陀佛……大慈大悲的如來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