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說不清
那天晚上,卿飛揚和呂小姜如願地吃到了栗子燉雞。山上野生的栗子比外面賣的更香,甚至讓呂小姜生出了明天繼續上山,摘一大筐子帶回綠城的想法。
“一個大院子,一棟大房子,再來一個菜園子。”呂小姜嗦著甜絲絲的柿子,心中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故人誠不欺我啊!田園生活果然很美好!”
這個夜晚依舊是月朗星稀,但不同的是,曬月亮的人由昨天的兩個人,變成了現在的六個人。
火盆裡的炭依舊熊熊燃燒著,黃曉雲拿著鉗子,扒開下面的炭灰,往裡面扔了一把栗子。
“我小時候在家裡,也經常在火堆裡烤紅薯。”張浩然站在黃曉雲的身邊,幫她撩開一縷快要落到火盆裡的頭發。
“突然有點想念在老家的時候。”火光在黃曉雲的眼中跳動,映紅了她的臉頰,張浩然盯著她的側臉看的出神,覺得自己這輩子再也沒見過比她更好看的人。
“那時候,我媽最喜歡伺弄屋子後面她的那個小菜園子。”黃曉雲笑了一下,眼裡透露出一種心酸,“大概對從農村出來的人來說,土地就是他們的命根子吧。”
即使是已經在大城市生活了這麼多年的李蘭芳,也依舊能夠在一片菜地裡,一待就是一下午,連鋤頭都舍不得扔下。
“沒事兒,這兒整片小蘇山都是我們程昱老板的,如果芳姨喜歡,大不了讓程昱在做規劃的時候,給芳姨留一塊地專門用來種菜。”對土地並沒有特殊的感情,但是對美食情有獨鐘的卿飛揚說到。
“可以。”程昱老板點點頭,“這個企劃案就交給你來做。”
嗞——卿飛揚愉快地吸溜柿子的聲音戛然而止。
“程昱!你個無情的資本家!現在我正在休假!”
大家爆發出一陣哄笑,笑聲感染了夜幕中的星星,讓它們拼了力氣想要湊得更近一點,看得更輕一點。
黑暗中,只有方瑞雪沒有笑,她眼神一動不動,只盯著同一個地方。
“小雪,你老盯著我做什麼?”遲鈍如張浩然,被一雙眼睛盯得久了,後背也不禁開始毛骨悚然。
方瑞雪吸了一下鼻子,說話的聲音裡帶著無限的委屈:“我在看,到底是一頭什麼樣的豬,拱了我家水靈靈的白菜。”
她這話一出,張浩然和黃曉雲兩個人的臉都紅了起來,幸好這夜色太黑,月光太溫柔,為他們披上了一層安全的偽裝。
一直到睡覺的時候,方瑞雪對這件事仍然耿耿於懷,她好像終於從自己的世界裡出來了,開始對外邊的事斤斤計較,即使黃曉雲安慰認錯也沒有用。
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篤篤篤——程昱房間的門被敲響,在黑夜裡宛如女巫的吟唱,他打開門,發現門外有人踏著月光而來。
“又睡不著?”方瑞雪如同一個喝醉酒的歸人,倒在程昱的身上,被他連拖帶抱的提溜上床。
床上的被窩裡暖烘烘的,那是程昱的體溫。方瑞雪一臉滿足地躺進去,從腳指甲到頭發絲都在嚷嚷著暢快。
“同樣的事情再來一次,明天早上醒來,我就真的說不清了。”程昱站在床邊,無奈地看著床上那個占據了自己被窩的人。
“不是已經說不清了嗎?”方瑞雪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干媽不是都找你談話了嗎?我以為你已經做好這個覺悟了。”
“什麼覺悟?”程昱伸手將被子往下拽了拽,露出方瑞雪的整張臉來,對方藏在被子裡的那半張臉,果然是笑著的。
“被我黏上了,就怎麼也甩不掉的覺悟。”方瑞雪兩眼清亮地望著他。
有的人,初相遇的時候以為是偶然,再相遇的時候以為是幸運,而一而再再而三之後,那就是屬於怎麼也無法擺脫的命運。
方瑞雪想,如果真的要給她的重生找一個理由,那大概就是為了能夠遇見程昱,從而改變自己沉重的一生。
元旦短暫的假期就像是世外桃源的一個美夢,回到學校的方瑞雪和呂小姜,開始了地獄般的魔鬼復習模式,日歷表上的每一個格子,都開始被復習計劃和考試安排填滿了。
呂小姜對著自己的日程表,一門課一門地數下來,最後哀嚎一聲,趴在桌子上無法動彈了。
“十七門啊!我竟然要考十七門!為什麼我會有這麼多門課要考啊!”呂小姜咆哮著,腦袋上的頭發都被她薅下來一大把。
方瑞雪對著日歷本數了數自己的,還好,她比呂小姜少了兩門選修課,只需要考十五門即可。
學校裡的影印室開始全天爆滿,每天都有排著隊的學生等著打印資料,各種“復習小組”、“復習小群”也是層出不窮,每個人都在漫天撒網,唯恐自己漏下了哪個知識點。
每當這個時候,方瑞雪就特別慶幸自己有一個學霸好友,有了她整理的筆記,即使上課聽講不認真,也完全可以靠著後期突擊復習,完美低空飛過。
就在這復習資料漫天飛的日子裡,綠城大學的官網上,悄無聲息地公布明年赴F國交換留學的留學生名單。李巍的名字被寫在名單的中下部,一點也不起眼。
考完《計量經濟學》出來,天已經完全黑了,呂小姜沒有選修這門課,方瑞雪只能自己邁著已經被凍僵的腳,頂著寒風一步一步往校門口走。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門考試,接下來她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用來復習下一門課程。
走到半路的時候,天下起了小雪,方瑞雪縮著脖子對著自己凍紅的手哈出一口氣,發現她出考場時太著急,把手套落下了。
她忍不住小跑起來,淘氣的雪花彎彎扭扭地飄下來,專門喜歡往她的脖子裡鑽。等跑到公交車站,那裡冷清的看不到人。方瑞雪跺了跺腳,將頭上的帽子取下來。
此時剛好有一輛公交車到站,車子正好停在她的面前,方瑞雪便往後退了退,車門打開,下車的乘客陸陸續續從車上下來,然後撐開手中的傘。
最後下車的是一個穿著毛呢百褶裙的女孩子,她腳上穿著一雙駝色的靴子,靴子口有一圈蓬松的毛。她撐著一把紅底白點的雨傘,公交車開走的時候,她往車站裡面走了兩步,站到了方瑞雪的身邊。
然後那把傘揚起來,方瑞雪偏過頭,看清了傘下的那張臉——是陳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