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這世道變了
從那一天起，方春磊每次放假開始不愛回方姑姑家，一開始方姑姑還會問兩句，後來得知方春磊不回家是在往白澍村跑時，方姑姑就不再過問了，她甚至巴不得方春磊能跑回去和他那個不成器的爸爸一起過，再也不會回到她的家裡來。
一開始，方春磊只是不回方姑姑家，後來，他就開始逃課，有時候是周五的課，有時候是周一的課。方姑姑一開始不知道，知道學校的老師找上門來。
可那時候方姑姑早已經認為自己擺脫了方春磊這個拖油瓶了，對於老師的家訪並不關心，而是將一切責任都推給了方德才。
“哎呀，這孩子的爸爸前些日子從外地回來了，我們本來也只是幫著人家養孩子的，現在人家的親生父親回來了，那孩子自然是被他爸爸接回去過了。所以老師你說的這個情況，我確實也不清楚啊，要不，我改天回老家了幫您去問問？”
老師也著實被如此不責任的家長氣到了，從那之後再也沒來過。後來倒是方春磊自己找上門兩回，身上都帶著不同程度的傷，而他上門不為別的，就為了找方姑姑要錢。
“喲喝！你反了天了你！我養你好幾年，供你吃供你喝還供你圖書，也沒見你給過我一分錢！如今你那個勞改犯老子回來才幾天啊，你竟然學會到老娘這裡來要錢來了！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有本事你找你親媽要去！”
“我姐給你錢了。”方春磊那時還穿著整齊的衣裳，只不過膝蓋和手肘那裡都有很明顯的污漬，也磨損的比較厲害。
“誰給了！誰看見了！”方姑姑一把尖細的嗓子恨不能把人的耳膜都給振破，“小小年紀你可別血口噴人，學得跟你媽一個樣！我養你這幾年花費了我多少心思啊！你不知道感恩戴德就算了，竟然還好意思張口找我要錢？沒有！”
那扇門當著方春磊的面被關上了，雖然他從來也沒把那裡當做過他的家，但是這同時也意味著，方春磊失去了這個世界上他最後一個能去的、能稍微獲得一點安全感的地方。
他被拋棄，他清楚地認識到。
那也是方姑姑最後一次見到方春磊，她再一次聽到方春磊的消息，就已經是警察上門來調查的時候了。
方瑞雪聽完這一整件事，她以為自己可以很平靜的，卻沒想到最後還是動了怒，而且怒極反笑。
這裡面方姑姑隱瞞了多少事實她不知道，但是方春磊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肯定是脫不了干系的。
這就好比，你好不容易從沼澤地裡拉上來一個人，可是就在你轉身後，就有另外的人將他推了下去，這讓方瑞雪如何不憤怒呢？
“姑姑，當初方德才回來的時候你不知道打電話，方春磊逃課逃學的時候你不打電話，現在方春磊出事了，你怎麼突然想起來打電話給我了呢？”
面對方瑞雪的質問，方姑姑顯然是早有准備，她馬上又擠出了幾滴眼淚，滿腹委屈地對方瑞雪說：“我當時只想著讓磊磊和他爸爸培養一下感情，畢竟他們也是親父子，不能因此生分了，哪裡會想到磊磊回去之後跟他爸就學壞了呢？老師當時來家訪，我也是很驚訝，當天就和你姑父會老家問了，但是當時沒見到他們父子的人，我就想著也許是他爸給他轉學了，畢竟村裡離這裡遠，磊磊上學也不方便。哪裡想到會出後面這檔子事呢？”
“是啊！我們真的不是不關心磊磊。”方姑父也在一旁幫腔，“畢竟那孩子也在我們跟前養了好幾年呢，我們對他的感情，早就和親生的沒什麼區別了，但是磊磊一心想回去，我們總不能攔著，你說對吧。”
夫妻倆你一句我一句，把能說的話都說到了，兩個人一個涕泗橫流一個痛心疾首，仿佛真的就是一對看著自己的兒子被人拐騙誤入歧途的可憐父母。如果不是因為明白方家這一大家子的個性，換成另外一個人，說不定就真的信了。
可是方瑞雪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姑姑，這幾年來，我彙給你的每一筆錢，我都留有記錄，甚至是你的每一筆取款記錄，我想要查到也是很容易的事。你最好確保我給你的每一筆錢，都是確確實實地花到了方春磊的身上，不然到時候我告你一個詐騙罪，你覺得法院會判你幾年？”
方姑姑和方姑父的臉頓時就白了。
當初談的時候兩個人分明就是說好了的，方瑞雪負責給錢，他們負責養。這幾年，他們確確實實養了方春磊，但是花在方春磊的錢同方瑞雪每年彙給他們的相比，那就只是十分之一的數，而剩下的那十分之九花到哪裡去了，在這屋子裡轉上一圈，也就自然明白了。
嚇唬完方姑姑和方姑父，方瑞雪還得打起精神去派出所見一見負責方春磊案子的警察。他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間終究是太晚了，事情幾乎已經塵埃落定，方春磊的處決結果到現在都沒出，除了他還是個未成年以外，也是因為他家裡沒有人管他，他沒有一個可以在判決書上簽字的監護人。
方姑姑和方姑父是極盡推諉，避之不及，而方德才，他從方春磊出事的那一天起，就消失了，連警察也沒找到他。
“肩膀借我靠一下。”下樓的時候，方瑞雪突然從後面摟住程昱的腰，趴在他的背上嘆了口氣。
“累了嗎？我背你。”說著程昱就一使力，竟然真的就地就把方瑞雪背了起來。
雙腳離地之後方瑞雪才感覺到慌，還好程昱動作快，托著她的雙腿把他往自己背上送，這才讓方瑞雪攀住了他的肩膀，成功地在他背上趴穩了。
“你就不怕我掉下來了啊。”方瑞雪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連帶著方才的疲累仿佛也被嚇跑了。
“不怕。”程昱非常自信地回答，“因為我舍不得。”
“切~~”方瑞雪將下巴擱在程昱的肩膀上，一臉的不以為然，“現在這世道果然是變了啊，連你都學會油嘴滑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