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疑團
蘇曼然停了下來,看著窗外的街景出神。
戰時濂又給自己倒了一不酒。
“然後,就是我媽媽去世了,對嗎?”
蘇曼然把目光從窗外移回來:“藍幫那個時候不太平,我年紀還小,我媽一個人帶著我,與藍幫各派勢力鬥志鬥勇,很不容易。有一天深夜,我媽媽忽然心痛,我記得特別清楚,媽媽痛得蜷在地上,眼淚一直流,一直流。”
“我嚇壞了,我要叫救護車來,我媽媽不肯,媽媽摟著我哭,她說,小姨出事了,一定是小姨出事!那時候我才知道我有一個小姨,一個跟我媽媽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姨,她們倆能夠互相感知到對方。媽媽說,她和小姨遠隔重洋,但依然能感知到對方的情緒。她們就像是同一個人一樣,可是她們命苦,注定了要這樣海角天涯的分離。但這一次,她清晰的感知到小姨出事了,小姨可能,可能不在了。她的眼淚止也止不住,她說小姨在哭,小姨在和她一起哭。”
“可是,我們回不來,藍幫一直被國際刑警矚目著,而內部各派不服我和我媽的勢力一直蠢蠢欲動。在那樣的情況下,如果我們妄動,只會有滅頂之災。那一晚,媽媽讓我發誓,以後一定要回來找小姨,要找到小姨的孩子,要我好好照顧表弟。”
蘇曼然看一眼戰時濂:“兩年後,母親無意中在清理郵箱時發現了一封匿名郵件,上面只有一句話:‘姐姐,他們要去母留子,他們要殺我,姐姐,救救我和孩子!’這封郵件再次印證了我媽媽的猜測,並且,小姨的死一定另有原因。隨著我逐步掌握了藍幫,我有了自己的勢力與權利,於是開始追查小姨的事。奇怪的是,小姨的死完全是場意外,是一場車禍,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戰家上下都很悲痛惋惜,一切都是那麼的合情合理,無可挑剔。”
“可是我媽媽不信,相比這些表面的事實,她更相信她自己的感應,更相信小姨留下來的郵件。又過了幾年,我們的情勢終於穩定了下來。我一直沒有放棄小姨這邊的事,之後我和媽媽隱藏身份回來了一次,我們找到了一位當年照顧過小姨生產的保姆,在她彌留之際,看到媽媽以為是小姨,拉著她的手哭道:‘二少奶奶,你太能干了,又生下了兒子,他們怎麼會給你活路啊。’她沒有說清什麼,就去世了。而我們回來的那段時間藍幫又出了事,我和媽媽匆匆趕回去,沒有再接著查,之後,我媽媽著手尋找你的下落,也一時沒有線索,直到後來,你重新出現在公眾視野裡,我們才又找到你,可是你已經是戰老爺子的人了,我媽媽說,靜觀其變吧,因為不知道你被戰正初培養成了什麼樣子。”
戰時濂目光深沉,半晌無語。
蘇曼然的目光又落在了戰時濂的身上:“Skye是我在國內選中的學生,本來就要讓她到英國去進梓的,如果不是因為遇到你,她應該早就去了,她忽然斷了聯系,我們開始尋找,找到的卻是個形銷骨立的孕婦,她加入了我們,把銳逸做得很出色。後來她回來,我們才知道她的完整故事。又是戰家,又一次的去母留子,只不過Skye比小姨幸運罷了。戰時濂,我知道的也就這麼多,其他的事,還要你自己去查,我們不相信小姨的死是一場意外。我們當時在國外,鞭長韓及,並不知道戰家的內幕,戰正初做事,滴水不漏,我媽媽的身體不太好,已經退居幕後許多年了,我覺得這是你自己的事,該由你自己著手去查,我答應媽媽照顧你,永遠生效。但是,如果你對不起Skye母子,我一樣翻臉,無論是MB,還是藍幫,還是銳逸,都是Skye的娘家。”
戰時濂這一次終於開口:“謝謝你,照顧了她們母子那麼多年。”
蘇曼然淡淡一笑。
“認識Skye的時候並不知道你和她的關系。而你們的故事是後來聽說的,的確跌宕起伏。但是,戰時濂,你是聰明人。聽說戰正初一直試圖讓你們一家四口回去,而且我覺得其實他更在意的是Leo,子嗣在他眼裡很重要。他的手段也很高明。”
戰時濂濃眉微蹙:“是,我媽媽的事,我一直在查,但所得線索並不多,基本上當年與媽媽接觸過的佣人都不在了,而且有的去世,有的連下落都找不到。我查到事情蹊蹺,卻完全無跡可尋。”
蘇曼然慢慢啜一口酒:“戰時濂,你和你父親的關系怎麼樣?”
戰時濂微怔,遲疑道:“不好。”
想了想:“他對我,很厭惡,仿佛有我這個兒子是他的恥辱,我們從來沒有好好說過話,他,痛恨我。”
蘇曼然點了點頭:“想過原因嗎?”
戰時濂望著蘇曼然,蘇曼然的目光也迎上他的,兩個人靜靜對視。
是,戰志誠極其討厭戰時濂,遠遠超過了正常的範圍。
即便是他娶了繼妻,即便他要討好現在的妻子,也不至於這樣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以戰家的家世,別說養一個孩子,就算養十個,有什麼問題?他可以對這個亡妻生的兒子視而不見,並不需要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
戰時濂的目光不由深邃起來。
戰家,最討厭自己的人應該是戰呈誠,而他恰恰是他的親生父親,他從小就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欺負而無動於衷,或者說很願意看到自己被人欺負。
這是為什麼?
蘇曼然手指摩娑著杯子邊緣:“戰家三兄弟,三個不同的母親,想來他們也是不和睦的吧?據說,戰正初是利用第一任妻子的娘家起了勢,把妻子的娘家據為己有,才有了戰家最初的規模,只是剛剛翻身,戰正初就去尋找自己的愛情了,戰家的第二任太太,才是戰正初真正愛的女人,所以戰正初會偏愛次子戰志誠,因為他是愛情的結晶。戰正初第三任妻子是他第二任妻子的看護,戰正初這樣的男人,當然不會與一個女人相守一生,所以他的移情別戀也合情合理。只是,這第三任戰太太,是個很奇怪的人,她把兒子很早就送出了國,並且不碰戰家的事業,清清靜靜地活成了另一副模樣。戰志勇教授,在美國很有威望,但從來沒有人把他和國內的商業巨頭戰家聯系在一起。戰正初對於第三任妻子和兒子,完全沒有第二任那麼上心。也因為不上心,所以,他默 林戰志勇的放逐。”
“戰志誠是戰正初最喜歡的兒子,這種喜歡自然會被大兒子不滿。戰家有個很奇怪的現像,戰志信做為長子,並沒有多少戰氏集團的實權,他們不過就是躲在兒子戰呈卓身後耀武揚威罷了,你不覺得這不正常嗎?”
蘇曼然看著戰時濂。
戰時濂仰頭又喝了一杯酒。
戰家內部的事,他從來沒有關心過,他和那些人,從來都不對盤,相看兩相厭,更從未分析過他們的行為,他們的關系,因為他一直覺得這些事與他無關。
戰時濂今天喝了很多酒,至使他回到醫院裡,需要扶著牆。
蘇曼然真是個怪物,他喝酒居然像喝水一樣,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住了,那個家伙居然還是那麼清醒自若。
戰時濂居然沒有什麼不服氣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蘇曼然面前,他自覺的就收起了他的防備他的刺。
從小到大,他一個人闖蕩,自己與自己相依為命,與 季梓文,與楚玉,是兄弟,生死與共。
可是蘇曼然不同。
聽他蘇曼然的訓,他居然沒有反駁也沒有反感,有一種他說不清的感情在心底流淌。
這種他說不清的情感,讓他欣然被蘇曼然教育、教訓、訓誡、嘲諷,心甘情願。
他說不清,就是一種親切的感覺。
這世上,除了以沫,他已沒有親人,他的大哥戰呈卓,從小兩人就是死敵了。
他從出道起,就是別人的大哥,從來沒有認任何人做大哥。
可是蘇曼然,這個表哥,他給他的,竟真的是哥哥的溫暖,一種奇怪的,從未體驗過的,陌生的情感,戰時濂有些小心翼翼的體會著。
輕輕推開門,夏以沫已經睡熟了,孩子們被楚玉帶走,楚家就是孩子們的第二個家,他們呆在楚家,他和以沫也很心安。
看著夏以沫沉靜的睡顏,戰時濂輕輕嘆口氣,用雙手搓臉,他的腦子裡一片混亂。
蘇曼然的出現,打亂了他的生活,他的部署,他的心境。
夏以沫輕輕動了動,醒過來。
頭一動就有些暈,讓她不由皺了皺眉。
“戰時濂?”她看清了自己床邊的人。
“你回來了?蘇呢?”她輕聲問,伸手拉住戰時濂的手。
戰時濂反手握住她的手:“他回酒店了。”
夏以沫微笑:“聊得可好?”
戰時濂把夏以沫的手放在腮邊摩娑:“嗯,喝了很多酒,他很能喝。”
“你和他喝酒了?”夏以沫手掌張開摸他的臉,微微有些燙。
“嗯,邊喝邊聊。”戰時濂的聲音很溫柔很平靜。
夏以沫微笑:“蘇曼然天賦異稟,從來沒見他喝醉過,喝酒,你可不是他的對手的,子瑜說他的身體裡有一種比常人高的酶,可以讓他怎麼喝都不醉。”
戰時濂居然點了點頭:“嗯,他很能喝。”
夏以沫看他的樣子,心中微微有些奇怪,戰時濂從來沒有服過誰,在任何方面。可是聽他的語氣,看他的樣子,好像對蘇曼然很服氣,這個樣子的戰時濂,夏以沫還從來沒有見過,不由好奇起來。
“聊得好嗎?蘇說話,一針見血,很犀利,也很傷人,有沒有受不了?”
戰時濂輕輕搖頭:“挺好的,他思維敏捷,思路清晰,言語雖刻薄,但句句在理。”
他是真心話,夏以沫不由笑了:“從來沒有過你對別人服氣,蘇好厲害。”
戰時濂有些不好意思,抿唇輕笑。
他明白以沫的意思,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對這個蘇曼然,莫名的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