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天使
楚泰然坐在車裡，看著窗外夜景繁華的街道，心緒有些亂。
從平安夜到聖誕夜，還有接下來的元旦，直至不久後的春節，中國人喜歡過節，從現在起商家就會一直打折促銷，各處都是張燈結彩，一片絢爛。
街頭一對對的小情侶，臉上帶著幸福甜蜜的笑容，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
看著他們，任誰都會感慨。
這樣的青春，每個人都曾擁有過。
這樣的甜蜜美好，哪個人不曾經歷過？
只是，有多少人能一直走到最後，把這最初的愛情變成永恆？
有多少誓言消散在了風中？
風過無痕，可心呢？
她搖下車窗，有風吹進來，帶著料峭的寒意，她不由打了個激靈。
“大小姐，今天有些冷，還是把窗戶關上吧。”司機關心地說。
她無言的關上窗。
“大小姐，我們快到了，您要不要給向先生打個電話，確認一下他的位置？”司機問道，外面的街上很多人，很多車，天氣又冷。
楚泰然想了想：“不用了，你到前面的商場前停車，然後早點回酒店，一會兒爺爺他們散場，恐怕也有些人需要我們送一下。”
“好的，大小姐。”司機應道。
今天真的有些冷，楚泰然有些後悔讓司機把她放在這裡。
她挎著手包，抱住肩。
從這裡走過去，能過長長的步行街，就可以走到江邊，每年的今天，江面上都有煙花表演，她從小喜歡看煙花。
曾經有個人，連續三年，在這樣的冬夜裡來陪她看煙花，絢爛的燈火明滅間，兩張年輕稚氣的臉，那樣的興奮，那樣的開心。
之後的許多年，她都不曾來過。
向文迪知道她喜歡看煙花，可惜，他們都太忙了。
她在楚氏的位置越來越高，工作越來越多，節日裡的應酬也越來越多，往往脫不開身。
而向文迪，從最年輕的主治醫生升到副校長，他的忙碌不亞於她。
所以，這麼多年了，他們相約一起看煙花，一直都沒有實現過。
如今，向晨都長大到獨立去美國工作的年紀了。
她和向文迪重新恢復了二人世界。
兩個人從最初的不適應，到慢慢的接受事實，向文迪時不時給她一些驚喜和浪漫，兩個人都找到了戀愛時的感覺。
其實，戀愛的時候，兩個人並不浪漫。
他們是長輩介紹認識的，兩個人都在事業上升期，向文迪是一個不擅於表達的人，而她呢，習慣了把所有事做到無微不至。
記得有一次下班的時候，趕上大雨，身邊沒有傘，她看著雨就要衝出去開車。
一把傘出現在她的頭頂，她錯愕的看著仿佛從天而降的向文迪。
向文迪看著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不要總是照顧別人，也要照顧一下自己，你這樣子，很讓人心疼。”
這樣的一句話，讓她瞬間淚崩。
沒有人知道她被一段感情傷得體無完膚。
她是爸爸最貼心的女兒，兄長們最貼心的妹妹，她是楚家的潤滑劑。
在家裡，哥哥們為各自的理想而奮鬥，一個個離開家，總是先來說通她，再讓她去說服爸爸，沒有她在場，爸爸誰的面子都不會改。
在公司，她是爸爸最得力也是最放心的助手，上傳下達，楚氏上上下下都依賴著她。
她一直都是一個最完美的人。
她的能力強大到誰都覺得她無所不能，於是所有的事都推給她。
從來沒有一個人對她說過這樣一句話。
就因為這一句話，她嫁給了他。
向文迪不是她喜歡的那一個類型，可是他暖。
她已經不相信愛情，對於她來說，只要，對方的人品沒問題，只要，對方喜歡自己，她就可以嫁。
沒有愛情，她可以假裝愛。
婚姻是需要經營的，是可以經營的。
沒有愛情，相敬如賓是最好的境界。
向文迪很寵她，這二十多年來，她是娘家的公主，也是向文迪的公主，甚至向晨都會吃醋——爸爸愛媽媽比愛我多。
她總是笑著很甜蜜，很知足。
也僅此而已，她的心，沒有波瀾了。
那裡，有一條很深很深的疤，曾經很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沒有了痛，沒有了感覺，只不過，疤還在。
好冷！楚泰然更緊的抱住自己，她不知道向文迪在哪，也沒想給他打電話。
她已經許多年沒有來過江邊了，恍若隔世。
碼頭上，三三兩兩的情侶，卻依如當年的樣子。
楚泰然的心有些痛，淚凝在了眼中。
沿著江邊的欄杆慢慢的拾級而上，身側就是寒潮中陰寒的江水，遠遠的江面上，游輪燈火通明，天空中煙花璀璨絢林。
天氣太冷，江邊的行人不多，大多數的人應該都在溫暖的玻璃觀景廳中欣賞。
煙花好美，尤其在綻放的那一次，短暫卻奪目，楚泰然喜歡的就是這樣的極致。
一件棉衣忽然披在了她的肩上，楚泰然一驚，側頭看到向文迪皺眉的臉，他埋怨：“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照顧自己？”
身上一暖，心有暖。
“文迪，你剛剛在哪？怎麼找到我的？”她笑著問他。
對於她而言，隨時隨地的笑出來，很容易，是習慣。
向文迪把她身上的棉衣緊了緊：“站在上面，看到你慢慢走上來，心裡著急，你穿這麼少，這樣慢走上去，要凍壞的。”向文迪的聲音有些發緊。
他是把他的棉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把衣服拿下來：“快穿上，要凍壞的！”
向文迪想了想，把棉衣穿上，敞開衣襟，笑著說：“快到我懷裡來。”
楚泰然笑著靠進了楚文迪的懷裡。
“暖嗎？”楚文迪問，聲音裡帶著笑意。
楚泰然點了點頭：“嗯。我們還是去玻璃屋吧。”
向文迪道：“在這看意境不一樣，玻璃屋裡很嘈雜，那些小年輕的談起戀愛沒分寸，而且沒素質，很影響煙花的美，我們就站在這裡好了，冷是冷了點，可是，看得開心。”
楚泰然也笑：“怎麼嫌棄起人家沒分寸？談戀愛到了一定境界就是這樣旁若無人的。”
向文迪沒有說什麼，只是微笑：“泰然，你最懂煙花了，快給我講講。”
楚泰然抿嘴笑，指著空中的煙花告訴向文迪名稱、種類和特點，講得頭頭是道，向文迪聽得頻頻點頭。
過了半個小時，楚泰然實在有些受不了了：“文迪，我們回去吧。”
“不看了嗎？據說還要再放半小時呢。”
“不看了，太冷了，要不然，你請我吃飯吧。”楚泰然躲在向文迪的懷裡，仰起臉。
向文迪點頭：“好！法國菜？”
楚泰然搖頭：“火鍋，我們去吃火鍋好不好？”
“沒問題，你說什麼都是好的。”向文迪微笑，在她額上輕輕親了一下。
楚泰然怔了一下，這個動作，太過熟悉了。
向文迪拉住她手，快步往台階下走：“這麼冷的天，吃火鍋倒是正好應景。”
被向文迪暖暖的手握著，楚泰然看著向文迪的側臉，深呼吸一口氣。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再沉重的傷痛，也不如最初那麼痛徹心肺了。
時間讓人慢慢忘記，再深刻的記憶，也不如最初那麼刻骨銘心了。
楚泰然的習慣是永遠向前看，過去的事情與選擇，她從不後悔。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後悔藥的，並不會因為後悔或留戀或不舍，而對事情有任何的改變。
她從來不想時間倒流，不想回到過去，不去想如果某件事再重來一次會如何。那些不愉快的經歷她不想再經歷，那些受過的傷，也無法再彌補。
人生苦短，哪一段經歷還不都是逃出生天？
何必回憶？
何必留戀？
對人，梓如是。
向文迪於她，已是生命的一部分，這個男人給了她溫暖，給了她家，他給她的，早已超過她希望得到的，所以，足夠了。
就讓過去隨風去吧。
“泰然？有心事？”向文迪把襯衫的袖子往上挽了挽，幫楚泰然涮鴨腸，楚泰然就眼巴巴地等著。
聽到向文迪問，愣了一下，本能的搖頭：“沒有啊？”
向文迪把鴨腸放到她的盤子裡：“快吃吧。”
今天的楚泰然有些不一樣，她就是不想自己動手，就是想讓向文迪伺侯她。
向文迪不再問，就一樣一樣的涮好了夾給楚泰然。
楚泰然笑著說：“原來被人這樣伺侯著，很舒服啊！”
向文迪也笑：“那你就等著我伺侯你，保你滿意嘍。”
楚泰然終於還是自己動了手：“可是有些不習慣呢，感覺好像阿Moon一樣。”
“阿Moon是公主，你也是公主，你可以像她一樣，心安理得的被我伺侯。”
“我哪裡還是公主？如果有公主，那也是向晨啊？”楚泰然感慨。
向文迪夾了一片肉放到嘴裡，含混著說：“那你是王後，公主的媽媽。”
楚泰然白他一眼：“那你又是哪裡的王呢？”
“我們家的呀，公主第一，王後第二，我是第三王。”向文迪笑著說。
楚泰然笑著搖頭。
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文迪，你說你當年為什麼會喜歡上我呢？聽說肖伯伯給你安排的相親對像都排到了二十幾位，我才是你見的第一個。”
向文迪手上的動作不停，淡淡地說：“第一個滿意就收場了，再往下看，不就成了耍流氓？”
楚泰然被水嗆了一下，不由咳起來。
向文迪馬上放下筷子拍拍她的背：“喜歡你的原因其實很簡單，第一眼我就覺得你是個需要照顧的姑娘，需要我這個的一個人來照顧你，你才會幸福！”
楚泰然看著向文迪，有些哭笑不得。
向文迪給她倒水：“我知道你是最會照顧人的，可是你從來都不會照顧自己，上帝是很公平的，她把你派到楚家來做天使，再把我派給你做天使。”
楚泰然微笑：“那你的天使在哪？”
“我的天使就是你和向晨！”向文迪說得毫不猶豫。
楚泰然不由笑了。
向文迪的浪漫，是常人無法體會的，也從來不會做給別人看。
可是他真的是自己的天使，暖心暖肺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