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師傅與父親

   “你師傅韓守義。”瞎子咬著牙說。當初張為國告訴瞎子的時候,瞎子也被嚇住了,他沒想到會是他的師傅。

   瞎子也是在張為國臨時前才知道,原來張為國就是他的師哥張開平的爹,當時瞎子真覺得,人世間的一切太戲劇了,自己被張開平害的入獄瞎眼,出來臨死前又被張開平的爹救了。這難到只是巧合嗎?還是一切早有注定?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師傅?”張開平已經徹底凌亂了,“師傅為什麼要害我家?師傅他對我那麼好。。。”

   瞎子沒有回答張開平,他繼續說:“滅完土匪,你爹就交了槍,申請回村種地,上面也批准了。回去後不久就生了個兒子,原本幸福的一家人卻在你師傅的突然造訪下,完全破裂。”

   瞎子說到這來心裡有些疑狐,他總感覺當初張為國在說這件事的時候,隱瞞了什麼沒有告訴他。

   “原本你爹都已經忘了當初土匪窩裡逃掉的那人,沒有想到這人卻點多年之後找上了門,你師傅韓守義在山上逃掉後,也回家開始種地,家裡後來還分了土地,加上之前他藏的銀元,日子是越過越好,也娶了媳婦,也不知道是不是作孽太多,他在娶了媳婦好幾年,他媳婦都沒能為他生下一兒半女,之後他修了妻,又重新娶了一戶人家,還是沒有懷上。”

   “原本你師傅他已經死心了,卻不想有一天在鎮上趕集,看到了你爹還有你娘,特別是你娘的懷裡還抱著你,你師傅就跟著到了你家,因為你娘當年也有跟他睡過,加上你的年紀剛剛對上在土匪窩的那段時間,所以你師傅就問你爹要兒子,說是不給,就要去告發,他也是知道你娘是日本人的。”

   張開平把拳頭死死的攛著,可他不管怎麼發怒,心裡都恨不起師傅,要說在他的一生中誰給過他父親的溫暖,這是就是他師傅韓守義。

   “你爹當時將韓守義罵了出去。只是沒過多久,鎮上就風起雲湧,人人自危,特別是像你爹這樣的人,這倒不是韓守義去告發你爹,而是一些其他因素,當時你爹得到一個有交情的人通風報信,說馬上要批鬥他,你爹為了你的安全著想,這才忍心將你送給韓守義。”

   瞎子突然停下來,冷不丁的問張開平:“你爹說,韓守義當時手底下還有個徒弟,叫張開升,是嗎?”

   張開平點點頭說:“嗯,我的確有個師弟叫張開升。”

   “哦。”瞎子假裝漫不經心的問:“這人現在咋樣了?”

   “死了。”張開平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瞎子面無表情沒做任何表示,他接著說張為國的事,“你娘因為天天想你,後來得了重病,跳河了。你爹說你娘是因為怕被告發連累了張為國和兒子,才去跳的河,只要她死了,就沒證據了,也就沒人會再關心她是不是日本人。”

   張開平聽到瞎子說起母親,眼淚又流了下來,在張開平的記憶中,母親就是那種勤儉持家,又很有禮貌的女人,到今天為止張開平也認為自己身上的那股親和力,完全是來自母親的言傳身教。

   張開平沒有想到母親會是日本人,他也沒有想過,要是這件事被上面的人發現,會給他造成怎樣的影響,他只是思念他的母親,那個勤勞善良的母親,不管她是哪國人。

   天已經黑了。

   張開平還記得母親的墳在哪裡,他手裡拿著火把要去祭拜,他不再害怕見到父親,因為父親不再是從前他想像的畜生,而是一個充滿慈愛,用胡子在他臉上亂戳的父親。

   蘇晴跟在張開平的身後,他沒有想到今天發生如此多的事情,特別是瞎子說張開平的母親是日本人時,蘇晴完全不敢想像,若是上面知道天全省的省長是一個日本女人生的小孩,那會是什麼模樣。

   張開平還沒有腦子思考蘇晴想的事,他現在一心想要到父親母親的墳前贖罪,山路漆黑,張開平的腦子仿佛又回到了童年,他幾乎是筆直的就走到了母親的墳前。

   這是一座雙人墳,雖然是在山裡,可墳邊沒有一點雜草,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經常來打理。張開平將火把插在一旁的石堆裡,他走到墳前跪了下來。

   這一跪心裡所有被壓抑的情緒就出來了,他放聲的在父親母親的墳前哭泣,仿似受到欺負的小孩回到父母的懷抱。

   他拍著地上的石頭,哭著說:“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干嘛要一個人抗?”

   欺凌的聲音在空中飄蕩,身後的蘇晴也別過臉抽泣,她也為這樣的父親驕傲。

   瞎子在不遠處的亂石堆看著前面,他心裡五味雜全,當年要不是張開平,瞎子也不會丟了官,更不會瞎了眼,可後來瞎子卻被張開平的父親張為國救了,直到張為國臨死前告訴瞎子有關兒子的事,瞎子才知道原來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仇人的爹。

   瞎子還記得他在張為國墳前哭的那幾夜,那真真正正是疼心,他跪在張為國的墳前說:“老頭子,我們扯平了,你幫你兒子還了債,從此我瞎子不再恨他。”

   瞎子沒有想到,張開平真的回來了,當瞎子聽到張開平的聲音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原來自己還沒有忘記,他也做不到完全原諒這個害他一生的人。

   張開平就這樣在墳前跪了一夜。

   第二天的清晨,張開平拿出大哥大給鎮上的司機打了一個電話,讓他在鎮上采購一些糧油還有祭拜用的紙錢炮竹。

   劉小賀與大善又開始進山考察,早早的劉小賀就備好了兩人的干糧,今天他們要多走走。

   郭大善誇著他的小包,兩人沿著山路開始往山裡走。

   “那邊好像有幾個人。”郭大善用手指了指前面。現在天剛亮一會,誰會再這個時候進山呢?

   “奇怪,大清早的跑山裡干嘛來了?”劉小賀這還是第一次這麼早就在山裡遇到人。

   等他倆走進了才發現居然是昨天遇到的開武警車的人。

   郭大善用手指了指跪著那人面前的墳墓,顯然這兩人都是來祭墳的,劉小賀覺得還是不要打擾人家的好,他給郭大善使了個眼色,就開始往前走。

   蘇晴聽到身後的聲音,一回頭就看到郭大善與劉小賀,這二人不就是村長跟農業專家嗎?

   蘇晴的職業病又犯了,原本在這裡站了一夜,腦子就昏昏沉沉,她走到劉小賀面前說:“你們鬼鬼祟祟的做什麼?這天都亮了,還不去准備早餐。”

   劉小賀覺得昨天這姑娘還挺有禮貌的,怎麼今天一開口就這麼衝。他指著蘇晴的鼻子說:“你誰啊?還要我給你准備早飯?”

   “你知道你面前的是。。。”蘇晴差點就脫口而出省長二字,好在張開平及時的咳嗽聲阻止了她。

   蘇晴這才想去,原本劉小賀就不知道省長的身份,她趕緊紅著臉給劉小賀道歉:“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劉小賀瞪著眼睛看了看天,這天都大亮了還能認錯人?

   張開平咳嗽到不是裝的,他的確是著涼了,山裡晚上本來就涼,經過一夜的時間,他的心情也平復了很多。

   他轉過身對劉小賀說:“晴子冒犯兩位了,對不住!”張開平給劉小賀二人道歉。

   “晴子?”劉小賀覺得這小名怎麼這麼奇怪呢?

   其實張開平自己也沒有發覺,小時候他的母親叫人小名的時候就不是叫什麼娃,而是在後面加一個子,這是日本人普遍的叫法。張開平從小就在母親的教育下長大,所以他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妥,每個跟張開平認識的人,也從來沒有想過這與日本人會有關系。

   劉小賀倒也沒有得理不饒人,他昨天就從劉根生口中得知,這幾人要找的就是瞎子屋裡死去的張為國。

   “你們是張為國的後人?”劉小賀問。

   張開平點頭說:“我是他的兒子。”

   劉小賀一聽就氣不打一出來,他指著張開平說:“看你穿的人模狗樣,居然是個畜生,你爹一個人活了幾十年,也不見你孝敬過。臨死了還是瞎子幫忙下的葬,雖然瞎子是你爹撿的,可人家瞎子比你這兒子有良心的多,你爹死的頭七天,瞎子就在這裡整晚整晚的哭。”

   劉小賀跳著腳罵張開平,郭大善趕緊抓住劉小賀,他見多識廣,知道面前這人覺得不是厲害的主,說不定還是個當大官的。

   張開平低著頭任由劉小賀疼罵。

   蘇晴哪裡想到這個村長會這麼膽大,居然還敢罵省長是畜生,她檔在劉小賀與省長之間厲聲吼:“你夠了,我不許你這麼罵他。”

   蘇晴眼帶薄霧,她輕聲說:“你哪裡知道他心裡的苦。有家不能回,誰不想回家呢?誰不想在父母身邊呢?”

   這麼多年,還從來沒人敢在張開平的面前罵他是畜生,沒想到今天卻是被一個小小的村長罵了,但他覺得不冤,自己的確該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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