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6章

裴琰一步不停的朝前離開,裴占又不是儲君,他自不會以什麼君臣之禮相待。

趙氏被立為皇後之後,這裴占當時還是二皇子,想當然的就以為他會是儲君。

可嘉文帝只給了他親王的封號,並未將其直接冊封為東宮太子。

整個趙家人包括趙皇後都心焦不已。

這都臨門一腳了,為何是冊封為親王而非儲君,他們便將這一切的因由都怪在了那個從鷺山溫泉行宮歸來的三皇子身上。

趙家與趙皇後可謂是著急,便在下江南時,對裴琰動了手。

所有人都一致認為,他的突然回歸,絕不會是偶然。

短暫的交鋒後,裴琰便去了一趟天元宮。

嘉文帝身著錦藍色的暗紋龍袍,身姿端方的坐在棋桌邊。

高坐龍椅多年,還有幾年才年過半百的帝王,容顏保養得極好,連一根白發都沒有。

龍章鳳姿,威儀天成的嘉文帝,多少透著一股儒雅,沒有年輕人那般鋒芒畢露。

他眼睛一直看著棋盤:“江南行,算是長了幾分見識。”

帝王指尖夾著一枚黑子,對坐無人。眼神如煙波江上的白霧,根本讀不出來是何意思。

裴琰立在棋盤後方,啟聲上稟:“父皇,兒臣墜江一案......”

嘉文帝側眸看了他一眼:“朕沒有問你此事。”

九死一生歸來的三皇子,在此刻將話語給咽了下去。

的確,裴琰感知得出來,自己的父皇對自己的死活似乎一點都不關心。

自己能活著就是自己的本事,若是不能活,那皇子裡還有很多可以培養的選手。

裴琰頎長的身影在宮燈之下拉得極長,他語聲波瀾無痕,顯得比皇帝更冷清了些:

“此番江南行,兒臣親自過問了江南提督衙門,以及江南全體官員。

將父皇之前憂心的江南科舉舞弊,官商勾結漏稅,盜用國庫稅銀幾件事,都已經為父皇處理完畢。

殺江南官員二十一位,懲處,貶職,褫奪官位者九十八位,用的是朝廷欽差的身份。”

他平靜的彙報著自己死裡逃生後也不得休息一日,帶著一身病痛去幫自己父皇解決江南隱患的事情。

此刻,他們是君臣,不是父子。

嘉文帝將指尖的黑子落在了棋盤上,淡聲道:

“你也因此得罪了不少江南派系的官員,此後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你自己需去評估。”

裴琰回:“朝廷秉公執法,鏟除蛀蟲,兒臣願意做這根刺頭。”

嘉文帝笑了笑,眼神裡自持一副帝王天生的深沉與詭譎:“嗯,下去吧。”

裴琰將自己在江南做的事情稟報完後,轉身便出了宮。

福康公公在一邊收拾棋盤時,小聲說了一句:

“皇上,三皇子這是才九死一生的回來。您這樣冷淡,會不會傷了殿下的心啊?”

嘉文帝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朕有很多兒子,但太子,必須是最優秀的那一個。”

裴琰從那處沉悶壓抑的大內出來後,便回了府。神色比今日出府時更為陰沉了,衣袍卷帶起的風,都是凌冽滲人的。

抵達書房,江雲嬈恭恭敬敬站在書房裡,都被他身上那股恣睢陰戾的氣場給震懾道。

她眨眨眼,側眸看了過去:“殿下,我給您泡了三清茶,您嘗嘗?”

她昨日的的確確是惹了裴琰不快,但自己還是要打工不是?

江雲嬈戰戰兢兢的走了過去,指了指裴琰手肘邊的茶杯:“剛剛給您泡好的。”

裴琰抬起雙眸看了她一眼:“出去。”

江雲嬈烏眸顫了顫,纖長的鴉羽斂了半寸疑惑的眸光。

但是她能感覺出來今日的裴琰分外的不開心,所有人都退避三舍了,可就她沒走。

江雲嬈看見歸冥站在門外邊一直向她招手,她便走了過去:“怎麼了,歸冥侍衛?”

歸冥將江雲嬈拉到了書房外的庭院裡,小聲的道:

“江姑娘,殿下有時候從宮中出來就是這副模樣,咱們誰都別上前去湊著,免得傷著自己。”

上次有個不知趣的丫鬟往跟前湊,直接被扔出皇子府了。

江雲嬈面帶惑色的問:“殿下到底怎麼了,我怎麼感覺他快碎掉了?”

歸冥小聲的道:“殿下去天元宮見了一次皇上,彙報了前些日子在江南做了哪些事兒,回來就這樣了。”

她兩眼滴溜溜一轉,抬起雙眸朝那書房的方向看了去,看見裴琰此刻整坐在屋子裡提筆寫字,冷得跟一座冰川似的。

她素來心思靈敏,便問了一句:“是不是皇上只讓殿下彙報工作,旁的一句都沒問了?”

歸冥搖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

江雲嬈眯了眯眼,肯定是這樣,她低聲說著:

“殿下這是在生悶氣,將所有的委屈與心酸都倒進自己心裡。

在江南,殿下流落我的酒館時,渾身都是傷,後來逃難時發過高熱。

之前我又聽說他是從結冰的江面上逃出生天的,被殺手追著砍。

如此九死一生的回來,若是自己的親人都不過問一下,也不關心一下,只有工作的話,那可不是就要碎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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