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後洞
但秋梨是誰?秋梨可是杏花村舉足輕重的大姐大,是個連男孩子也要讓她七分,恭恭敬敬把杏花樹上結的最大最甜的果子雙手奉上的人。所以秋梨自有她的過人之處,她凶起來聲色俱厲,威嚴天生,教人難以違抗;瘋起來卻蠻力橫生,連半大小子都推得動,更何況秋容?因此,秋梨聽了秋萍的話便冷笑了起來,道:“我推不動秋容?趙二——專愛欺負顯榮的那個趙二,那天都被我推進水溝了呢!”
秋萍道:“你胡說!我怎麼沒聽說過?”
秋梨道:“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也值得說出去?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們一樣不要臉呢!”
秋容嚇得臉色發白,但她今天的膽子卻大了,兀自說:“我怕你作甚?我娘說了趕明兒讓我們吃香的喝辣的去呢!我哪裡用得著怕你?”
秋梨冷笑道:“吃香喝辣的?難不成你們也要學人家寶二娘去?”
秋萍畢竟比秋容大,忙拉了拉她的衣袖,低聲道:“瞎說什麼呢?咱們快走吧!”說罷拉著秋容頭也不回地走了,一面走一面說:“你傻呀你?這也是可以輕易告訴人的麼?我看你是糊塗油蒙了心了!別好處還沒撈到就讓人家抓住了把柄……”
秋梨站在那裡望著兩人的背影冷笑。
可橙心裡狐疑,暗想:“這姐妹兩個好像也知道點什麼呢,要不要詐她們一詐?”
正想著,冷不防後背被人推了一把,可橙唬了一跳,不滿地道:“二姐,你干嘛推我?”
秋梨啐了可橙一口,道:“我幾時推過你?”
可橙心下發冷:“不是你推我?莫不是——有鬼?鬼推了我?”
秋梨強自說:“鬼鬼鬼,青天白日的怎會有鬼——”
可橙道:“那可不一定,畢竟天還沒有完全亮呢!”
果然有個聲音冷冷的響了起來:“鬼?哪來的鬼?”
姐妹兩個回頭一看,原來竟是奶奶張氏!
張氏沒好氣地道:“你們兩個小蹄子不趕緊過去干活,還在這裡嘀咕什麼?鬼?哪來的鬼?我看你才是鬼!”張氏不敢罵秋梨,又推了一把可橙,惡狠狠地說:“我看你才是鬼!短命鬼!”說罷徑自往前去了。
可橙衝張氏的背影翻了個白眼,低聲嘟噥:“我命裡和你犯衝麼?一天到晚就只會尋我的不是!好沒意思!”
秋梨同情地拉起可橙的手,嘆了口氣說:“你犯不著和奶奶計較,她那人就那樣!欺負咱們家沒有親哥哥親弟弟……”
可橙冷哼一聲,咬牙說:“等咱們家賺了大錢,我看她還那不那樣!”
秋梨聞言,愣了一會:“賺大錢……哪那麼容易呢!”
可橙想了想,緊握住秋梨的手,笑著說:“二姐,你說咱們分家好,還是不分家好?”
兩人走在後面,靜悄悄說著話,張氏走了好一會還不見她們趕上來,忍不住回頭大吼:“還不趕緊的?磨磨蹭蹭的等鬼追嗎!”
可橙吐了吐舌頭,快速向前跑。
秋梨卻定在那裡,回味著可橙那句“分家好,還是不分家好”,她當然是覺得分家好!先不說窮不窮、富不富、挨不挨餓的,便是離開了奶奶和二嬸、顯榮、秋萍、秋容這幾個人也是值了!一天到晚被這幾個人折騰得家裡烏煙瘴氣的,幾乎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正自想著,才發覺可橙早已走遠了,忙快步跟了上去。
不知不覺間,就到了村後洞。
這裡有一大片水田。說是水田,但泥土貧瘠,離河道遠,溝渠多年堵塞,也無人去疏通,因此經常缺水。村裡一些家境好點的人家都自覺放棄了這邊的田,但趙老頭舍不得,他說:“瘦田也是耕,蚊子再小也有肉呢!”因此老趙家每年的春耕、秋耕都不願放棄這一畝地。
秋梨可橙兩個跟著張氏的腳步來到田邊時,秋萍秋容兩個已經卷起了褲腳正要下田。她們看見可橙與秋梨姍姍來遲,少不得又嘲諷一番:“喲!敢情你們兩個還玩去了呢!我們都要下田了!”
秋梨一言不發,和可橙迅速卷起褲腿,一腳跨進田裡,這才說:“你們是要下田,你看我和可橙已經下田了呢!來得早又有何用?又不見得你們有多快!”
秋萍氣道:“你耍心眼呢你!”
秋梨冷冷道:“也不知道是誰耍心眼!我爹和二叔還有大哥三個已經開始干活了,你們兩個要是真心想下田早就下了,還用等我們來了再卷起褲腿做出要下田的樣子來麼?裝模作樣的做給誰看呢?”
秋萍是個火炮,一聽見秋梨說自己“裝模作樣”氣得七竅生煙,即時怒道:“說什麼呢你?你說誰裝模作樣呢?我還是你姐呢!”
秋梨冷笑一聲,壓低聲音道:“喲?怎麼現在又成我姐了?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有你這個姐姐?搶我娘的酥餅吃那天,你說過什麼來著?什麼絕戶頭,小娼婦的……你們兩個罵得很高興呢!”
秋容的性子和秋萍差不多的,她聽了火大,即時不分場合的就高聲罵道:“我就說你家絕戶頭!怎麼了?難道你娘生出帶把的了?沒有?!那不是絕戶頭是什麼!”
秋容罵得正歡,突然聽見田頭傳來一聲暴喝:“秋容!你個死丫頭胡說什麼!!”
秋容大驚,一抬頭竟然親爹趙長貴踩著泥水飛奔而來,當即嚇得小臉煞白,不管不顧的就跑了起來。
趙長貴盛怒之下,又怎會不追?當下只管撒丫子追上去。便追便罵:“狗*日的死丫頭哪裡學來的屁話?滿嘴就會噴糞……”
張氏死命拉住他,勸他:“我的兒,你犯的著為個不懂事的丫頭鬧得合村皆知麼?”
趙長貴是個耳根軟的,聽了老娘兩句勸,剛才的滔滔怒火竟然就熄滅了。
可橙心中卻很不是滋味,秋容都說了這種話了,二叔竟然只做個樣子嚇了嚇她就不追了……看來這個二叔也不是個立場堅定的人。還有阿爹趙長福,那脾氣也好得太過分了吧?聽見侄女說自己絕戶頭也沒有反應的?到底是不是男人啊?他到底有沒有一點的長輩樣子啊?
可橙心中想法正多著呢,就聽見秋梨似看穿了她心思似的,連連冷笑道:“二叔那也是做做樣子罷了,你看,咱們阿爹去那邊擔秧胚去了呢!阿爹聽不清秋容的話,便是隱約聽見一點也不好發作。畢竟他是長輩,秋容是個孩子,他總不好和小孩子認真掰扯計較吧?二叔做出這個樣子怕是給咱們兩個看得也未可知!哼,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人!”瞪了一眼不遠處彎腰插秧的秋蘭一眼,使勁壓低聲音道:“你以後少和秋蘭混!免得惹禍上身!”
可橙卻覺得秋梨這話說得太刻薄了,忍不住說:“二姐,你說什麼呢?我看二叔為人還不錯的呀。大哥也不錯,還有秋蘭也沒什麼的呢。”
秋梨道:“二叔當著咱爹的面自然還不錯,離了咱爹是什麼樣子——究竟咱們也見得少呢。大哥麼,現在還是挺好的,只是誰知道以後?秋蘭更加不用說了,不過才五歲,誰知道以後會被二嬸教成什麼樣子?人家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那一家人,呵呵,能是什麼好人?”
可橙還是覺得秋梨這話過分了,遂說道:“二姐,你胡說什麼呢?既然你那麼不喜歡秋蘭,那為何還要分魚湯給秋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