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自責

雲東流深深地凝視著盛棲。

半響，他緩聲道：“從前，我的身體比現在要健朗。最喜歡做的事，要麼就是去茶館裡喝茶，要麼就是約上幾個舊友去遠一點的地方游山玩水。”

“十幾年前，我打聽到一個偏遠的山區內有難得一見的雲霧山景，我動了玩心，非常希望能前去欣賞，但我的舊友們恰巧沒空，我只好獨自前往。”

雲東流說著，拿起茶杯，抿一口溫熱的茶水，雙眼放向窗外更遙遠的地方，視線有些空然，似是沉浸在某一段往事。

“天氣不似預期。那次的獨行，我沒有提前做好准備，還沒來得及看到雲霧山景，就被突如其來的一場大暴雨困在了山裡頭。那片山寂靜得很，沒有其他過往的路人或是車輛，我獨身一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就在我以為自己可能要被困死在山裡時，我遇到了一位女士。”

雲東流眼裡閃爍起明亮的光：“她一手扶著我，一手撐著傘，一步步朝下山的路前進，地上都是混著雨水的泥巴，濺在她身上髒兮兮的，但她一點也不在乎。終於是把我安全帶到山下安全的地方，我才發現，她撐傘時，傘幾乎傾向我，她自己反倒被淋了一身雨。”

“後來，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童彤，是貧困山區的支教老師。暴雨那天，她在深山裡的一個村落教孩子們寫字，大概是放心不下，所以撐著傘走出村落，看看有沒有被困在暴雨裡的過路者。”

盛棲驚訝，原來當年是媽媽救了雲東流......

“之後，我和童彤有了一段忘年交的情誼，她心地善良，溫柔體貼，是山區孩子們眼中的好老師。閑談之余，我在她口中得知，她有一個失蹤多年的女兒，她從沒見過女兒的臉，但非常希望能早日與女兒重逢。”

“她說，她懷著女兒時，就給她起了一個名字......”

雲東流用手指沾了點茶水，在桌上一筆一劃地寫下兩個字：盛棲。

盛棲看著桌上那兩個字，瞳孔有一瞬間的緊縮。

“盛陽之下，萬物共棲——這是她給她女兒起的名字中的寓意。”

雲東流頓了頓，長長地嘆氣一聲：“但是，盡管是如此善良的人，上天也並不憐惜她......她最後和丈夫，也就是你父親，命喪火場。”

“這件事對我而言打擊很大，我失去了一位摯友，那些孩子們更是失去了一位好老師......太心痛了，實在是太心痛了......”

說到這裡，老者的聲音不禁哽咽。

雲思寒安撫地拍拍他的後背。

盛棲擱在膝蓋上的手微微顫抖。

盛陽之下，萬物共棲......這是何等美好的寓意。

可在十年前，她沒能認出在陰差陽錯之下和自己關進同一個地牢中的親生父母，也沒能力把他們救出火海......

她的內心充滿了無盡的自責。

盛棲垂下眼簾，顫抖的手用力握成拳頭。

直到一只修長的手從身側伸來，緊緊把她的拳頭包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