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此時,醫生和護士口中的知識分子季清已經上了驢車,盤腿一坐,掏出懷裡自帶的干糧,一掰兩半,自己一半,給車夫分了一半。

車夫是個上了歲數的老漢,一張飽經風霜的臉布滿溝壑,極度沉默寡言,幾乎不主動同季清說話。

季清挺喜歡這類人,穩重敦厚,不耍嘴皮子。

這車夫家其實是牛頭村的,季清之前搭過一次後,便成了常客。車夫也不跟她收錢,所以她都是帶干糧,分給對方。

如今這年頭村子裡白面餅子也是稀罕物,季清每回都給車夫掰一半,有時候直接拿一個,也算是報酬豐厚。

從鎮上回來,先經過紅山根村,再往溝裡走才是牛頭村。

到了紅山根村村頭,季清跳下車,跟車夫約好,次日上午照舊上鎮子。

兜裡揣著錢,季清哼著歌往家裡走,她看鎮子上發展的不錯,學校也比村裡的好,心裡打算著,多掙點錢,早點搬去鎮子上。

躊躇滿志的季清還不知道,打算鬧個翻天的陳芬芳,已經到了她娘家,牛頭村老季家。

“天殺的啊,把我打成這樣,還不讓我回娘家啊,我是真的沒辦法了,才來找大嫂子你的啊,大嫂子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老季家院子裡,陳芬芳正半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

她口中的大嫂子,是老季家大兒子的媳婦趙鐵妞,趙鐵妞娘懷趙鐵妞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懷的是兒子,起了個名字鐵牛,誰知道生下來是個女兒,便把牛改成了妞。

趙鐵妞名字霸氣,性格也火爆。

打嫁進來後,就與原主不對付,每回原主回家,都要諷刺挖苦幾句,兩人積怨是鄉裡鄉親都知道的事。

陳芬芳不知道的是,比起原主,趙鐵妞更討厭她。

趙鐵妞手裡提著大掃把,沒好臉色地看著陳芬芳:“她打你你找她算賬去啊,找我們干什麼?她是你們陳家的媳婦,你還指望著我們老季家給你們擦屁股呢?”

“大嫂子,話不是這麼說的啊。”陳芬芳抽抽搭搭的抹淚水,“陳家現在被她一個人把持著,我娘都被她氣得在炕上躺著呢,要不是實在沒辦法,我不會找到你們家來啊!”

趙鐵妞聽了疑惑,她那悶葫蘆只會說酸話的小姑子,居然這麼硬氣了?

陳家老太太的威風她可是隔著一個村都聽說過的,也會被氣得躺炕上?

見趙鐵妞不相信自己,陳芬芳露出一個難堪到極點的表情,哎了一聲:“有些話本來沒臉說的,但是現在真沒辦法了,我也只能說了。”

“哦。”趙鐵妞反應平平。

“你們是不知道,那賤……季清她在外面找了個相好的,被我娘抓了個現行,她就跳河嚇唬我娘,我娘沒被她嚇唬住,說要我哥跟她離婚,她就把家裡的房子燒了,幾個娃都差點燒死!”

“啊?”趙鐵妞震驚,“你胡說著呢吧。”

“句句實話,不信你們去打聽,她把房子燒了,我娘要趕她走,她還拿刀嚇唬我娘,我哥要拉她,她直接就把門劈掉了啊!”

“……她這麼潑?”趙鐵妞還是不敢相信。

陳芬芳仰著臉給趙鐵妞看:“大嫂子,你看我的臉啊,就是被她打的!我都成這樣了,還能說假話糊弄你嘛!我們村裡人都說,她已經被外頭的野男人把魂給勾走了啊!”

趙鐵妞思索著沒吭聲,這時季家老尕的媳婦劉雪花從廂房走了出來。

劉雪花性格與趙鐵妞相反,屬於平時柔柔弱弱的,不跟人拌嘴不和人紅臉,其實心眼比誰都多。

剛才陳芬芳來的時候凄凄慘慘,她就留了個心眼沒出來,偷偷在門背後躲著,看趙鐵妞應付。

知道來龍去脈了,她才露臉,假好人一樣去扶陳芬芳:“嫂子,你這是作甚,快起來,外頭這麼冷,進屋去說吧。”

進屋就沒法鬧騰了,不鬧騰怎麼把季清的名聲搞臭,陳芬芳推開劉雪花,趴得更低:“已經活不下去了,不凍死也被欺負死,只求你們給我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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