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蓋棺

第38章蓋棺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香頭終於冒出了一點火星。

所有人提著的心,咯噔歸位。

謝道之輕輕晃了晃,火滅,一縷輕煙裊裊升起。

他把香插進香爐裡,然後拿起邊上的信封,往燭火上一湊。

“父親?”

謝知非驚叫起來。

好好的怎麼就把信燒了呢?

謝道之的背又往下佝僂一分,他看也沒看兒子一眼,等那封信燒完,雙腿一曲,跪倒在地,然後身子慢慢伏下。

五體投地,這是一個懺悔者的姿勢。

說什麼都是空白的。

“哎喲,我的老祖宗啊!”

“二爺。”

“都這個時候了,她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吧!”

要你管!

晏三合真想跳起來抽他兩嘴巴,但她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就是一具沒法說話,沒法活動的僵屍。

“裴太醫,裴太醫,老太太說要吃湯圓。”

墜入不見天日的地獄!

“裴叔,她怎麼樣?”

謝知非輕輕一點頭。

有人摘下一朵,強行按著她的頭插上去。

拐角背光的地方,心腹烏行在等他。

這一眼,有劫後余生的慶幸,也有無法言說的喟嘆。

謝道之眼睛在他身上慢慢掃了兩眼,之後淡淡道:“不早了,老二也去吧。”

“嗯。”

隔著四十年冗長的歲月,隔著人間和地府,隔著兩個男人各自的心結。

“你要敢告訴,回頭再哭鼻子,別指望我哄你!”

謝而立匆匆一點頭,與他擦肩而過。

“娘說的,姑娘愛哭,小子調皮,我不愛哭,不是小子是什麼?”

晏三合還沒等他說出最後的診斷,就感覺自己悠悠蕩蕩到飄到一處院子。

“是!”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謝道之一臉緊張,“怎麼樣?”

謝知非一顆心迅猛下沉。

“找個最穩重最妥帖的人,過來侍候晏姑娘。”

“謝總管?”

好久半,裡屋沒有動靜。

裴太醫跳起來,衝謝知非道:“我得去瞅瞅,別說園子,就是院子我也不能給她出啊。”

他一走,房裡就剩下一個躺著,一個站著。

院子很大,四周是高高的圍牆,圍牆裡海棠花開得艷極了。

“我錯了。”

……

“這下可好了!”

那人三指落在她手腕上,沉吟好久。

發妻吳氏體貼道:“老爺臉色不好,老太太這裡還是……”

過了一會,傳來腳步聲,屋子有人進來。

謝三爺看了眼身後的廂房,“該拜她。”

謝不惑背手走過去,表情冷冷,“去查一下老爺書房裡這幾天發生的所有事。”

兩道利光看過來,吳氏哪敢再往下說,訕訕地退了出去。

良久,謝道之哽咽開口。

呼啦,院子裡刮進一陣狂風,卷起滿地的灰塵。

晏三合用力呼喊,卻一個字都喊不出來,只覺得身體不停的往下墜,往下墜。

房裡連聲驚呼。

“三爺?”

謝不惑往邊上避了避。

“回三爺,老爺這會在老太太房裡。”

“拜那玩意做什麼?”

“嘖,真好看!”

“晏三合?”

謝知非頭一偏,趕緊閉上了眼睛。

“阿彌陀佛,老天保佑。”謝總管趕緊朝天上拜拜。

謝不惑心中轉過十幾個心思後,冷笑兩聲,大步走出院子。

謝道之喉頭哽咽,“老大,替我送送你裴叔,余下的人,都散了吧。”

謝知非看了眼床上的人,二話不說便走到外間。

她氣了,一跺腳:“我告訴爹娘去!”

她跑開了,去找爹娘,可怎麼也跑不出那片海棠林,跟鬼打牆似的。

二爺謝不惑溫聲道:“也請父親保重身體,父親這兩天清瘦狠了。”

最後一點香灰掉落在香爐裡的時候,晏三合聽到“咯嗒”一記響聲。

“可老太太說想去園子裡吹吹風。”

謝知非看著床上的人,剛沉到底的心總算是浮了上來,剛要開口,忽然聽到外頭謝總管大喊。

謝總管說到這兒,心中一動,“三爺,你瞧老太太會不會是……”

“你怎麼知道你是小子?”

香,一點點燃燒。

那人將她放在床上後,小聲嘀咕了一句。

“受了些風寒,又操勞過度,睡一覺,起來喝幾盞藥就沒事了。”

她能感覺到自己被那個謝紈绔打橫抱起,走了好遠好遠的路,然後到一處院子。

……

謝不惑臉色不由一變,扭頭看著裡屋。

裴太醫沒理他,又診了好一會,才松開手,一臉不可思議道:“真真是奇了,老太太的脈相和常人無異。”

“你笑話我!”

晏三合卻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只香,只見那只香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燃到了盡頭。

裴太醫沉吟,沉吟,再沉吟。

“啊……”

“慢著,老爺呢?”

烏行把聲音放得極低。

“嗯。”

剛走到屋檐,卻見送完裴太醫的謝而立從外頭走進來。

再回頭,那人也不見了。

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終歸不合適。

“大哥。”

晏三合其實是有知覺的。

他不自辯,不解釋,不找任何理由和借口,只有深深地懺悔。

“哼,誰要你哄!”

“拿走,姑娘才帶花,我是小子,我不要戴。”

謝不惑得了這一聲“嗯”,掩門退出。

突然,烈火熊熊燃起,吞噬了眼前的一切,天地在裂開,一只鬼手伸出來,把她拼命地往後拖,往後拖……

“二爺放心,已經在查了。”

裴太醫扣著老太太的脈搏,有點懷疑人生,“老祖宗別動,我再診診!”

“沒胸沒屁股,輕得跟什麼似的,這也能算女人?”

“你還不愛哭?哈哈哈哈!”

一屋子的人都死死的盯著裴太醫。

濨恩堂。

謝老太太眼熱,目光深深向兒子看過去。

“老祖宗,你把我們都嚇死了!”

“您能原諒我嗎?”

“老裴!”

那是棺材合上的聲音!

緊繃了兩個月的疲倦,滲透到每一寸骨骼血脈,她長長的松出一口氣的同時,一頭栽了下去。

“我就說老祖宗福大命大,能長命百歲。”

她一退,所有人也都跟著退出去,但有一個年輕的錦衣男子沒動。

“據說和那天挾持大爺的姑娘有關,這會那姑娘已經被三爺送到了靜思居。”

“靜思居?”

謝二爺面色瞬間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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