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他被世界遺忘
經過了將近半年的治療,秦澤西的腿依舊沒有任何的好轉。
蘇淺殤開始大片大片的掉頭發。時間拖的越久。她便越惶恐,凝視著對未來毫無期望的秦澤西。蘇淺殤開始懷疑,再這麼拖下去,她會不會也變得跟秦澤西一樣,再也不會對他的雙腿抱有任何的信心。
彎腰將調配好的藥物注射進秦澤西體內,蘇淺殤直起身來。正欲跟秦澤西解釋接下來的治療過程,話還未說出口。秦澤西突然問她:“失敗了這麼多次,為什麼你還能堅持下去呢?”
這話聽上去好似在指責她。可實際上,秦澤西真沒有那個意思。
他只是很好奇,好奇蘇淺殤是怎麼做到如此鍥而不舍的,都已經過去半年了。他都快要習慣他曾深惡痛絕的輪椅了,可蘇淺殤卻還是不肯放棄他那雙該死的腿。
呆在這人煙罕見的郊區,有的時候。秦澤西會生出一種自己已經被世人遺忘了的感覺。
八個月了,從他被陌南秧強行塞上飛機到現在。已經過去八個多月了。
這八個月裡,他沒有跟陌南秧打過電話,也沒有跟任何人打聽過有關陌南秧的消息。
一開始。確實有點兒不習慣。也會胡亂的瞎操心,擔心陌南秧又被秦慕澤那王八蛋給騙了,擔心陌南秧肚子裡的孩子,擔心倪家,擔心他年事已高的外公,擔心最最疼愛他的母親……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的,他也沒那麼擔心了,他漸漸的開始覺得,陌南秧,秦慕澤,倪家……這些以前對他來說重如泰山的人和事,如今,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遠到他驀然回首,卻已看不清它們的影子了。
他們把他丟下了,他們不需要一個沒用的瘸子,所以……所以他們把他送到了這荒涼之地,讓他自生自滅。
全世界都放棄了他,唯獨這個執拗的醫生,還在堅持不懈的給他做著按摩,配著藥,好像只要一直這麼做下去,他在未來的某一天真的會站起來一樣。
未來太飄渺,所以他不相信未來,但是他想聽一聽,為什麼這個固執的醫生能相信。
“因為我別無選擇。”面對秦澤西突如其來的發問,蘇淺殤沉默了許久,才沉悶著調子給出了答案。
“這樣啊。”秦澤西癱倒了輪椅上,細長的鳳眸裡,閃過幾絲失望來。
兩人許久都沒有再說話,空蕩的房間裡只有蘇淺殤整理藥物和各種小型醫學儀器的聲音,細小的碰撞聲,敲的人心裡更寂寞。
“能推我出去走走嗎?”秦澤西偏了下頭,凝視著窗外皎潔的月亮低聲喃語道:“今晚的月亮……好漂亮。”
聞言,蘇淺殤身形微頓,美艷不可方物的臉上顯出幾分為難來:“可……可是今晚的治療……”
“回來再做咯。”秦澤西打斷了她,狹長的眸子,溫柔的彎著:“又不差這一會兒。”
蘇淺殤很想告訴秦澤西:不,差這一會兒的,因為刺激神經的藥物已經注射到你體內了,藥效過了再給你進行催眠治療,就沒有用了。
然而,凝視著秦澤西岑黑如墨的眼眸,這些極具理智的話,她突然說不出口了。
她只能沉悶的點了下頭,然後從衣櫃裡取出外套,推著秦澤西出了門。
郊外的田野上,空氣清新得像是剛被大雨洗刷過一般,銀白色的月光映在綠油油的草地上,照出一片兒晶瑩。
草地裡偶爾傳來窸窸窣窣的蟲鳴,晚風吹過,夜色美的讓人動容。
“好久沒有見過這麼亮的月亮了。”秦澤西慵懶的靠在輪椅上,抬頭望著潔白無瑕的月沉聲感慨道:“我記得上一次見到這麼圓的月亮的時候,我才上小學。”
“你不經常看月亮?”蘇淺殤問他。
秦澤西搖搖頭,很誠實的回答道:“我以前哪兒有時間看月亮啊?我爸還沒倒台的時候,我天天想著怎麼跟我大哥爭權奪勢,我爸倒台後,我的腿就斷了,我一邊兒怨天尤人,一邊兒想方設法的保護倪家……別說看月亮了,我連我老婆我都沒時間看!”
說到這裡,他稍稍停頓了下,然後補充道:“再說了,北京霧霾那麼嚴重,就算我想看月亮,也看不著啊!”
聞言,蘇淺殤微微勾了下唇,沒有回話。
“你呢?”短暫的沉默後,秦澤西問蘇淺殤:“我聽說小姑娘都喜歡看月亮,好像還有個說法,說什麼小女孩兒小的時候,都以為月亮只跟著她自己……你是不是也這麼傻這麼天真過?”
蘇淺殤的心莫名的一痛,她也很想那麼傻那麼天真過,可命運沒有給過她機會。
“我經常看月亮,不過,我從來沒有賞過月。”沉思了許久後,蘇淺殤終於組織好了語言,悶聲回復道。
“恩?”秦澤西沒聽明白,輕哼著發了問。
蘇淺殤吸了吸鼻子,清聲解釋道:“逃亡的時候,月亮會為我照明,同時也會為我指路,還有北鬥星……在野外,如果遇到陰天,可是很危險的。”
她說的是實話,這麼多年的顛沛流離,讓星星和月亮成了她唯一的摯友,手電筒會突然沒電,指南針會壞,唯有這一汪明月,還有那滿天繁星,是永遠不會出賣她的好伙伴。
很多次死裡逃生,她都是依靠星星定位,白月照明,因此,她對這天空有種特殊的情懷,這情懷,常人是無法理解的。
“你還真是……”秦澤西就沒能理解,他搖了搖頭,語塞了許久,才終於憋出來一個合適的形容詞:“特別!”
特別?蘇淺殤愣神,心中莫名的有些酸澀。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不想擁有這旁人羨慕不已的特別……
蘇淺殤正暗自傷神,這時,一輛黑色的越野車突然躥了過來,直挺挺的擋到了蘇淺殤和秦澤西的正前方。
蘇淺殤一驚,突然意識到了不對。
然而,此刻才反應過來,早已為時過晚。
“嗨,sue,好久不見。”越野車的門被打開了,一個有著褐色卷發的精壯男人從車上跳了下來,用流利的英語跟蘇淺殤打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