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夫妻之道

這是她先前吩咐張麻子做的。

乞丐屋的事情原本算得上順手而為,不過這中間發生了變故,如今她的打算不僅僅是文卿和百曉生知道了,厲鈺可能也隱約有所察覺,既然要做,那就干脆做的徹底一點。

把厲鈺推到那個位置和把井域寒推上去不是一個概念的事情,因為兩人的身份本身就天差地別,一個是外姓將軍,一個是正統皇室子弟。

所以需要准備的東西也就更多。

既要掃清障礙,更要得民心。

人心淡薄如紙,她對這個東西的指望很有限,不過目前很需要。

所以將乞丐屋的事情告知百姓還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就是如何取得百姓們的信任,最好是將這一切與他們的切身利益掛鉤,她方才會真的覺著穩妥。

以權術謀取人心,聽著就夠惡心的,但不得不做。

百曉生跟著她:“弄這麼麻煩干嘛呀,現在不是不玩兒低調了嗎,直接下個命令不就行了。”

“然後呢?”宣知翡停下來。

百曉生順嘴道:“然後該怎麼著怎麼著唄,跟昨天一樣,快速的把事情解決了。”

“再然後呢?”宣知翡又問。

“再然後……”

百曉生沉默了。

文卿也從牆頭跳下來:“再然後要不了多久大家的日子進入正軌,受了恩惠的人該感謝東家的感謝東家,將軍府還要因此擔上很多人情,人情裡面還有不少來自之前想要搞垮我們的商賈。

也就是說將軍府出人出力出銀子,最後什麼都落不著。”

宣知翡轉頭看百曉生:“給他人做嫁衣,你願意?”

也不用百曉生說什麼了,他的表情都寫滿了“不願意”三個字。

沉默片刻,百曉生打了個呵欠:“那你們先忙著吧,小爺我去收容所那邊盯著,別一會兒去晚了嫁衣不僅做好了,還叫人給穿上了。”

“對了。”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來:“小衣衣你的牌子還挺好用,再借我使使。”

“嗯。”

宣知翡沒意見。

以百曉生這個沒正型的模樣,有個牌子還正好,別人要是被他氣得想揍人的時候還能看在牌子的面子上忍一忍。

百曉生離開之後,文卿問她:“鹽肆安排好了,我跟你一起去蒼梧山?”

宣知翡:“……我說了要去蒼梧山?”

文卿瞥她一眼,像是在鄙視她的裝傻行為:“弄這麼大陣仗,你不缺銀子嗎?而且這麼好的賺錢機會,你舍得不要?”

宣知翡:“……”

智囊團什麼的,就很可怕。

“好吧,走吧。”宣知翡無奈道。

折枝一邊抄冊子一邊留意著外面的動靜,此時趕忙放下筆跑出來:“夫人,奴婢也要去!”

夫人和一個男子單獨出去什麼的,這可萬萬不行!

宣知翡道:“行,你先去讓人備馬車,一會兒我們順道去溫泉一趟。”

折枝娘親一直在溫泉那裡守著菜地,娘倆也有一陣子沒見了,折枝歡呼一聲,趕忙去找馬車夫去了。

“我去前面交代點事情,你且等我一會兒。”宣知翡道。

衛記醫藥館隨著她身份的揭露無遺會受到更多的矚目,她可不想暴露鹽肆的事情,所以文卿在醫藥館出現無疑是不合適的。

“嗯。”

文卿答應一聲,干脆利落的跳牆出了院子。

“……”

倒也不必如此熟稔。

宣知翡有些無語的看了一眼,而後轉頭往醫藥館大堂走,她和百曉生今日都不在,該交代給張麻子的還是要交代的。

目前醫藥館最大的一個難題,就是大夫太少了,伴隨著她身份的揭露,衛記如果還沒有新的大夫,那可要出問題了。

巴音倒是一個人選,但他現在還處於紙上談兵階段,尚且不能獨當一面,得跟著師傅多學學,更重要的是多給病人看診才行。

她也是打算先招收幾個能立刻上手的大夫,然後再培養一些新手。

“一會兒將名冊貼出去的時候,將招賢令也貼出去,考核的試題還是用之前我擬定的那些,我今日當是回不來,你且將試題都放著,等我明日回來再看便是。

還有……”

宣知翡頓了頓方才繼續道:“前陣子做的無痕膏還有貨嗎?”

張麻子:“無痕膏已經全部售罄了,不過藥材還有一批,夫人若需要的話,屬下待會兒就吩咐下去加緊做出來。”

“不必。”宣知翡攔住他:“把售罄的牌子繼續立著,若有客人來問詢,便說目前無痕膏所需的藥材缺失,暫時賣不了。”

想了想她又道:“若是客人問得急,就同她說無痕膏是本夫人的獨門配方,配方概不外傳,但本夫人心腸向來軟,她要是真想要,或許可以試試親自來找我,說不准有一線可能。”

張麻子:“……是,屬下遵命。”

恰好馬車到了,宣知翡便道:“嗯,你忙吧。”

“恭送夫人。”

從後門上車,宣知翡寫了一封信,招來雲端傳出去,等他們到城門口的時候,馬車後面跟上了一小隊騎兵。

而軍營中,厲鈺將將看完宣知翡的信,讓雲端去傳令,轉身便對上了井域寒。

這趟回了軍營之後別的城池有重要軍情傳來,厲鈺要處理,便讓厲衡繼續陪著兩個皇子和林知府做預防水患的事務。

各自為政,厲鈺也沒想到他出來回個信的功夫,兩人竟然能遇上。

對方像是恰巧經過,所以他頷了頷首,便准備回營帳。

“厲將軍且留步。”

井域寒卻突然叫住了他。

“三皇子有事吩咐?”厲鈺問。

“吩咐不敢當,只是孤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井域寒道。

厲鈺沒有接話。

井域寒自顧自道:“將軍和夫人的婚事乃是御賜,是以父皇一直以來都甚為關心。離京之前父皇特意囑咐,說讓孤來好好看看,將軍和夫人的感情如何,若是因為一道聖旨將兩個無情之人硬湊做一對,如此反倒不美。”

厲鈺垂眸,沉默。

井域寒擰眉,繼續道:“孤來了這麼些天,將軍一直跟著我們在軍中,甚少回府,偶爾同夫人相見,也極少交談。將軍久居漠北,可能不太懂我們京都的女子,尤其衛夫人出自書香門第,心思敏感,比旁的女子更加在意身邊人的冷暖。

且不說冷暖,就是在京都也沒有叫貴夫人拋頭露面,整日與黃白之物為伍的道理,更莫要說夫人還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因為將軍你。

將軍心存高遠,可能以為這些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須知往往是這些小事,才最容易讓人於無形之中心生芥蒂,芥蒂一生,人心就遠,人心一遠……”

厲鈺忽地抬起頭,打斷了他的話:“三皇子,臣記得您尚未娶妻吧。”

井域寒:“……”

這話,聽著似乎有點耳熟?

剛這麼想,便聽得厲鈺道:“今日晨間,街頭有百姓說知府衙門來了采hua大盜,臣本來因此心中擔憂,又聽見那人說內子被打哭了,臣反而鎮定下來,三皇子可知為何?”

不等井域寒回答,他道:“因為臣了解她,無論遭遇了什麼,夫人她決計不會當著眾人的面哭。

夫人她,是這世間最堅強,最明理,心懷最為寬廣,也最善良的女子。

京都的女子如何,她們對自己的夫君有著怎樣的期盼臣的確不清楚,可臣若是真的因為耽於兒女之情而不顧政事,那夫人必然會因此而對臣失望。

夫妻本為一體,夫人心懷家國,將醫藥館所得悄悄捐到軍營,臣便裝作不知好好收下。

夫人心系百姓,想解決乞丐屋的問題,臣便下令,給城中所有參與其中的商賈減免稅收。

凡她想做的,無論在世人如何評說,臣絕不會阻攔。

哪天她不想做了,那她便會是全天下最幸福、最安逸的貴夫人。

您先前說的有句話很對,夫妻相處,的確不能生芥蒂。

可要想不生芥蒂,不該是叫某一人違背自己的本心,強行把兩人擰作一團,比起這樣,尊重、理解,和糊塗二字都更為重要,有時候想得太多,算的太多,姻緣便成了生意。

一旦成了生意,就失了情義。

沒有情義,無論再做什麼,一切都是無法挽回了。”

世間的道理往往如此,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井域寒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方才道:“孤出來的時間有些久了,先回去了。”

他似是疾步而去,又更像是落荒而逃。

厲鈺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片刻之後,很突兀的勾了勾唇角,回了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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