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金陵，紅旗化工研究所。

董月珠有時地看下手表，然後神情有些麻木地繼續翻動著桌上的報紙。

直到還差五分鐘五點的時候，她驀地站起身來，然後手腳麻利地將桌上的東西歸整好，拿起放在架子上的臉盆去打了點水，開始機械化地清掃起辦公室內的衛生。

大概是因為同樣的工作每天都會重復一遍，她的動作顯得十分的僵硬而又准確。

直到下午4點59分36秒時，她將所有的清掃工具放回原位，背上掛在門上的皮包，緩緩走下樓去。

當她跨出研究所大門的那一剎那，剛好是下午5點整，分秒不差。

而和她幾乎同時走出大門的人大概還有七八個，大家的臉上都沒有任何急迫的感覺，顯然都沒有什麼著急的事情，但卻沒有人願意在這工作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地方多呆上哪怕一秒鐘。

這時候，身後傳來一陣“叮鈴鈴”的聲響，只見一個穿著藍色中山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皮鞋擦得錚亮的中年男人，騎著一輛二八自行車出了研究所大門，待得騎到董月珠身邊的時候，他突地放慢速度，一臉堆笑地對董月珠說：“小董啊，晚上沒什麼事吧？我聽說最近上映了一部新片《春桃》挺好看的，要不咱們一起去看看唄！”

董月珠下意識地向旁邊挪了挪，盡可能地離這個男人遠一些，然後才勉強在臉上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說：“不好意思啊徐科長，我兒子這裡天鬧毛病，我得趕緊回家看看去。”

徐科長臉上的笑容一滯，語氣瞬間冷了幾分，說：“這樣啊，那你什麼時候有空？”

董月珠臉上的笑容不變，說道：“那我哪知道，得看我兒子什麼時候身體能好點兒！”

徐科長知道她這又是在應付自己，不由得冷哼了一聲，腳下突然用力，二八自行車加快速度，“嗖”的一下躍過董月珠的身邊，向著前邊的另外一位女同事追了過去。

董月珠翻了個白眼，嘴巴張了張，似乎是在說著什麼髒話。

隨後她就再次低下頭，一步一步機械地向前走去。

因為每天都要重復著走同一條路，她甚至每一次走過這條街道時用的時間和步數都分毫不差。

第256步時，到達了十字路口，按照往常的習慣，這時候她應該左轉，754步後會到達一個小型的菜市場。然後她會隨手在那裡買上一點青菜蘿蔔，如果趕上周末的話，她或許還會多買三兩肉。

不過這一次，她卻不知為何停在了十字路口，腦海中驀地想起了下午接到的那個有些莫名其妙的電話。

她還記得，當時她接起電話，問了一聲“你找誰”後，對方沉默了幾秒鐘，然後說了一句她直到現在還有些懵逼的話。

“想明白生命的意義嗎？想真正的......活著嗎？”

當時董月珠愣了半天，才罵了一句：“你......有病吧？”

結果對方回答說：“對，馬祥興！如果你想真正的活著，晚上五點半到馬祥興清真菜館9號桌，不見不散！”

對方說完就掛斷了電話，然後董月珠就一直凌亂半個多小時，才想起放下手裡的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