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6.23二更

秦可原本以為,對於回到霍家老宅這件事自己應該是最為排斥的那個人,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從霍家老宅回來以後,變得奇奇怪怪的卻不是她,而是霍峻了。

只不過此時是高二下學期臨近期末,學校裡課程時間擠得滿滿當當,恨不得連學生們喘口氣的時間都給他們安排上,再加上保送名額還需要除了已經定下來的競賽成績,還需要上交各種材料以及准備面試,秦可自己也焦頭爛額,實在抽不出時間來關心霍峻。

這種近乎狼狽的忙碌狀態,終於在月底霍景言與言安的婚禮前結束了——原因無他,只因為保送錄取的事情終於確定下來,秦可的名字和學校裡其他幾位高三學生一起被印上了校內紅榜,全校通報表揚。

作為高二唯一的特例,秦可干脆被他們班的班主任臨時安排了一場動員會——作為提前“脫離苦海”的優秀畢業生,給即將踏入高三學年的同學們做一次學習經驗分享。

秦可無奈答應。

只不過作為“交換”條件,分享會結束後,她便申請到了一個提前離校的機會。

秦可如今已經算是提前高中畢業,班主任自然不會再對她做什麼約束限制,所以也就同意了。

秦可結束分享會後便立刻離開了學校——叫上車直回別墅。

她想把這個驚喜第一時間告訴霍峻。

一起在A大讀書什麼的……

霍峻好像已經惦記很久了。

然而令秦可意外的是,這次在別墅門外,她又見到了一個沒想到會遇到的人——

剛從車上下來,秦可便看見了那個被佣人送出別墅正門的女人,她怔在原地。

對方似乎也有點意外,只是很快便回以一笑。

“你好,又見面了,秦小姐。”

秦可倉促回神,點頭,“……你好。”

那個年輕女人頓了一下,笑問:“你還記得我是誰吧?”

“當然。”秦可遲疑了下,“上次在乾城,我們見過。你是霍……霍重樓的心理醫生,是嗎?”

對方欣然點頭,帶著點淡褐色的柔軟中長發隨著她的動作俏皮地輕晃了下。

“很榮幸秦小姐還記得。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我是霍家的心理醫生,不是重樓少爺的心理醫生。”

秦可一愣。

她是很聰明也敏感的,所以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對方的話裡有話——面前的女人在第一時間撇清了她和霍重樓的關系。

這和上次見面可大不相同。

而年輕的心理醫生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莞爾一笑。

“上次讓秦可小姐產生誤會,十分抱歉。但我答應過重樓少爺,不能主動透漏出我的身份——所以只有通過誘導您向他詢問。”

秦可意外地問:“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很簡單,因為我是個心理醫生——我只做對病人的病情有益的事情。”

“你是說……”

“重樓少爺如果能完全和秦可小姐交心,那對他的病情是有一定幫助的——只不過重樓少爺似乎過於注重秦可小姐你對他的看法,所以並不願意在這方面撇和治療。”

年輕的心理醫生話聲一停,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

“所以我只是在職責範圍內、不違反職業道德的情況下,對病人周圍關系親密的人做出一定的疏導,來幫助病人緩解病情。”

“…………”

秦可沉默幾秒,直言:“如果他的情況真的緩解了的話,那你好像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吧?”

提到這個,年輕女人似乎也有些無奈。

“按照我的心理療程記錄來看,重樓少爺的病情確實是緩解了的,只是最近一段時間,似乎有什麼因素的出現,刺激了他的病情……”

“什麼因素?”

這一次,秦可沒有等到對方說完,就迫不及待地問出口。

對於霍峻的狀態變化她也有明顯的感覺,所以此時聽到對方這樣說,更是想要第一時間了解到。

“很遺憾。”然而年輕女人最後只無奈地搖了搖頭,“目前我還無法確定根源,只能通過一些基礎治療,幫重樓少爺緩解焦慮狀態。”

秦可:“那治療有效果嗎?”

“……”

心理醫生沒回答,只給了秦可一個不置可否的神色。

顯然有效果與否,還是要繼續觀察霍峻後續的心理狀況。

秦可輕吸了口氣,按捺下自己急躁的心情。然後她衝對方輕點了點頭。

“辛苦了。如果有需要的話請告知我,我會積極配合他的治療。”

“……”

心理醫生眼神微妙地看了秦可片刻,才神秘地笑笑:“好的。但我不辛苦,秦可小姐可能才是最辛苦的那個。”

“?”

不等秦可發問,對方已經像上次一樣,朝秦可露出一個微笑和頷首,便轉身上車離開了。

目送著那輛黑色的轎車被一腳油門送沒了影兒,秦可在原地站了許久,才在佣人的喚聲裡回過神。

她目光復雜地抬頭看了一眼別墅二樓,然後便抬腳走進去了。

……

別墅內。

秦可進到二樓霍峻的房間裡時,並不意外那厚重的窗簾與遮光簾都是拉合上的。

只是這一次和上次不同,連一盞昏黃的落地燈都不見。

乍一從走廊上的陽光裡走進這片黑暗裡,秦可的眼睛自然適應不過來,伸手不見五指的,只能靠著對這個房間熟悉往裡面摸索。

她記得,這邊是沙發和茶幾,那邊是書桌,還有……

秦可伸到黑暗裡的手突然被另一只手攥住了。

這完全無法視物的黑暗讓她本能地一聲驚呼,跟著身體重心被手上傳來的拉力拽偏,身體不受平衡控制地倒向了斜前方。

“砰”的悶響。

秦可跌在了一個有點滾|燙的懷抱裡。

她纖細的五指在黑暗中,之前是下意識地張開以力求摸索到黑暗中的障礙物的——所以此時也最大面積地將手掌貼合在身下的“東西”上。

等肌膚相觸的滾|燙溫度灼人似的傳導回大腦,神經中樞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告訴她她摸到的是什麼的時候,秦可臉上瞬間燙了起來。

“你……你怎麼不穿上衣?”

被她之前摔到身上都一聲沒吭的少年在她頭頂聲線悶啞地笑。

“突然跑進來的是你吧?我在我的臥房裡,為什麼要穿上衣?”

“……”

“而且你確定,我沒穿的只有上衣?”

“…………”

秦可幾乎要在對方調戲的話音裡原地自燃了。

她咬了咬下唇,憋著氣准備先爬起來——只是身下這人的身體讓她實在無處著手作為支撐點,在黑暗裡好不容易摸索著快要摸到沙發邊了,哪成想又被下面的人悠悠閑閑地抓住了手腕拽回來,重新按到自己身上。

“往哪兒摸?偏了。”

“…………!”

女孩兒羞赧得連手指尖都要蜷起來了。“你、你先讓我下去……”

“不行。你自己撲上來的,說下去就下去,你當我身上是什麼地方?”

“——!”

如果不是在黑暗裡,秦可懷疑此刻自己臉上應該已經紅得要滴血了。

這人……這人怎麼好意思把這麼不要臉的話說出來的?

心理醫生……

她看自己之前是白擔憂了,這人確實需要心理醫生,但分明該治的是別的病吧?

似乎是感覺到了女孩兒幾乎惱羞成怒的情緒,霍峻終於適可而止,沒再把女孩兒的手往自己赤|裸|著的胸膛上壓。

他鬧夠也調戲夠了,收回手,枕回腦袋下,只保持著這樣一個仰視的姿勢看著趴在身上的女孩兒。

——

沒錯,是看著。

和秦可不同,霍峻的夜視能力極佳。

再加上他從小便不喜光,習慣了自己的房間裡沒什麼光線,也就習慣了在黑暗裡視物,所以此時房間裡這點昏暗,完全不足以對霍峻的視線造成什麼困擾。

也所以,從一開始女孩兒進到房間裡,他就是一直像現在這樣認認真真地看著她的。

本來因為心理治療裡心理醫生那番建議,他是想暫時按捺一下自己對女孩兒的渴望而不做什麼的。

只是在看見秦可在黑暗裡無助地伸出手摸索著什麼、又似乎只差分毫就要和自己錯過身去的時候,霍峻還是忍不住出手了。

把人抱進懷裡的時候他忍不住在心底喟嘆了聲:

果然。

按捺和克制什麼的,對他來說都太煎熬了。

沒有什麼、比把他心心念念地喜歡著的秦可實實在在地抱進懷裡,更讓他覺得滿足的了。

只是……

霍峻剛想到了什麼而皺起眉,就突然聽見耳邊,好不容易脫離禁錮而扶著沙發靠背坐起來的女孩兒輕聲的話聲:

“我剛剛看到心理醫生了。”

“嗯。”

按照秦可回來的這個不太巧的時間點的計算,霍峻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他也知道,秦可一定有後話要講。

霍峻便不說話,在黑暗裡女孩兒看不到的地方,近乎貪饜地望著那張漂亮嬌俏的面孔,看她猶豫著輕皺起眉,似乎在糾結怎樣一個說法才能不讓他被傷到。

那糾結的小模樣,讓霍峻心裡一排一排地爬螞蟻似的泛癢,直恨不得把人再拽回來,只不過這一次要翻個身壓到下面去,壓著她好好地親一會兒,親到她嗚咽求饒才好……

霍峻的眼神越來越沉,到某個不可言說的節點時,那些越來越危險想法被他自己及時掐住。

他不自在地偏開了視線,喉嚨裡壓著一聲悶啞的輕咳。

而一直在糾結著該如何開口的秦可對這一切變化、還有從身邊掠過去的“危險”絲毫未察。

這安靜的十幾秒裡,她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開口。

“霍峻,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突然又找心理醫生了?”

“……”

回應她的是無邊的黑暗和沉默。

秦可不安地攥了攥指尖,“如果你實在不想說也沒關系……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聽你說出來。因為我希望我能幫到你,不是這樣一味地在旁邊看著,什麼也不能做。”

這會讓她很擔心。

像是自己就親眼看著那人走在陡峭的懸崖邊上、卻永遠沒辦法伸出手去拉他回來一樣的擔心。

秦可的性格注定了她很難把這樣親密的感情沒有猶豫地說出口。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的黑暗裡,自己所有的情緒全都寫在了臉上——這也讓原本不想開口的霍峻終於改變了主意。

於是,房間裡安靜許久,在秦可幾乎已經黯淡了眼神而想要放棄的時候,她聽見耳邊一聲低啞的嗓音。

“……幻覺。”

“?”秦可一怔,慌忙在黑暗裡大致落過目光,去試探地看向仍舊只能看到輪廓的少年身上,“什麼?”

然後她聽見少年低低地吁出一口氣,似笑似嘆。

“我開始有幻覺了,秦秦。”

“……!”

秦可的心裡驟然一緊。

這一瞬間心髒幾乎抽疼得她臉色發白。

如果真的是幻覺……

那不管是精神疾病還是心理疾病,都說明已經發展到一個有些嚴重、甚至要超出干預治療而需要藥物或者器械治療的階段了……

秦可無意識地咬住了唇瓣,指尖也掐進了掌心,目光慌亂地胡思亂想著什麼,而自己絲毫不覺痛意。

黑暗裡,始終保持著那個枕著手臂的姿勢看她的少年一動不動。

這樣看了幾秒,少年垂下眼。

他無聲地勾了下嘴角。

但和從前從來不同,這一次,如果燈光亮起,秦可會看到的是少年面上從未出現過的苦笑。

——

他本以為,她第一次聽見自己說出這樣嚇人的真相,第一反應應該是想逃的。

畢竟從最開始,她就是被他半逼半迫地和自己交集,躲不過地和他走到了一起……所以他以為,聽到自己的病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她應該只想遠遠地逃開的。

然而沒有啊。

那一瞬間,女孩兒臉上只有難過、擔憂、痛苦……諸般復雜的情緒糾葛在一起,唯獨沒有霍峻以為會有的害怕和疏遠。

不該跑的時候亂跑,勾著他往上撲;該跑的時候,反而……

“霍峻,我陪你治療——一定會好的!”

他看見女孩兒用力地攥著手,緊咬著唇瓣,似乎連自己都不信卻還是竭盡所能地安撫他。

“……”

霍峻輕笑了聲。

他終於還是沒忍住,再次抽出手,把黑暗裡剛摸到沙發邊上坐著的女孩兒再一次拉倒下來。

這一次她其實有了防備,但只在被他握住手腕的第一秒僵了下,然後就聽之任之地被他拽到身前。

這一次距離更近。

灼熱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伸出手指,輕捏住女孩兒的下頜,迫得她不在蹂|躪自己都咬得泛白了的唇瓣。

而後替代她的呼吸,他抬頭吻到了上面。

“秦秦,是我錯了。”

炙|熱的呼吸裡,秦可的意識還被唇瓣上輕輕舔|咬的吻懵然地攪成了亂麻,耳邊就聽見霍峻這樣的說法。

她下意識地“唔?”了一聲。

換回來的只有一聲壓得更加低啞的笑。“我原本還以為,你特別聰明……畢竟那時候,只有你知道,該躲我遠一點……現在看,是我錯了。”

隨著話聲,霍峻終於還是慢慢支起身,攥著女孩兒的手腕,然後翻轉,將她壓在了沙發上。

他撐著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而突然就被換到下位的女孩兒還懵著:“……霍峻?”

少年沒說話。

他躬下身,用力地吻著她的唇瓣,像是在宣泄著什麼負面又戾然的情緒——然後最後那一切還是歸為平靜。

他頹然地伏在了女孩兒的頸側,嗅著她發間的清香,聲音倦啞地苦笑。

“我好像徹底瘋了,秦秦……”

女孩兒無聲地承受過。

許久之後,她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十指慢慢交扣。

“那我陪你一起,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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