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誠懇的心1

   幸福,是悠悠繞在指尖的四葉草。可是,再刺眼的太陽,拋擲的光線卻很柔軟。也許它們會重逢,一圈一圈共舞在靈魂最純淨的花瓣中。

   ——夢晶晶的期待

   “他已經走了,不會等你……”

   紀金蘭肯定道,起身望著窗外一望無際的藍天。摩天輪一點一點升高,穩穩的支架撐起一個個矩形箱在空中慢慢悠悠轉動。

   黑色摩天輪啊……

   我一直呆呆盯著湛曦站過的位置,那家伙怎麼擅自離開,等這輪停止,自己肯定會與他一起坐第二輪,就連等一等都不行嗎。

   “寧肯相信他也不相信我,是吧。”

   忽然,紀金蘭冷冷諷刺道,決絕打斷我的思緒。我轉過臉,看著那張讓自己期待過、迷戀過、驚喜過、開心過、哭泣過、疼痛過的精致面孔主人,直到現在自己的心髒依然悄悄囈語,愛著他,愛著他……

   不,不,放棄,必須放棄!大腦發出一道理智指令,我不得不恍然大驚,夢做到今天為止。

   “是你吧,你根本就從來沒喜歡過我,還要我相信你?是不是太殘忍!就算再怎麼討厭,也不能玩弄別人的感情吧,你這個人,我會將你從腦海中一一抹去的!”

   他微微垂下目光,毫無焦距的視線在空中飄忽著。看錯了麼?一瞬間,他的表情那麼憂傷,為什麼要悲哀?難道又開始欺騙我的眼睛,哼,絕對不再相信了。

   我轉過臉不看他,凝視遠方悠悠雲朵,若有所思。一半圓圈都沒轉完的摩天輪播放著耐人尋味的歌曲,心情不由得更加沮喪。舔舔干燥的嘴唇,略微有些心煩意亂,心裡一直催促快點,轉快點……我要趕緊下去找人,湛曦干嗎丟下我一人走掉,不是說好一起坐摩天輪嗎?說話不算數,這個失信的家伙……

   “既然如此,為何一開始不選他?還是早知道結果會和他在一起,和我玩下也沒關系?”

   什麼時候,他變得如此刻薄,一句句毫無情感的質疑逼得自己無話可說。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曾經的我們……只是戴著面具一起哭一起笑?假的,一切都是作偽,夢晶晶不是夢晶晶,是假心假意的夢晶晶,紀金蘭不是紀金蘭,是毫無真心的紀金蘭!

   為什麼逼自己離真心越來越遠,萬一找不到愛你的北鬥七星,我的世界一片灰暗。

   如果是這樣,那自己就大方承認吧,哈,反正沒人知道對方的真正心意。

   “是啊,你說的對,而且想說什麼也隨便說吧!反正我和他在一起比和你在一起……開心多了,哈哈,早知道是這樣,真後悔沒早點和他在一起!”

   我一字一句強調道,連說違心話時都沒避開他的雙眼。

   效果達到了嗎?看著他漸漸凝固的眼神以及突然伸手扣住我的臉,那道優美的嘴唇緊緊吻住我的唇,如此用力吮吸著下瓣嘴唇,憤怒嗎……

   我的臉羞愧到極點,依靠僅存的一絲柔弱理智用力推開他的肩膀,他卻翹起了嘴邊一道不容忽視的笑。

   “你……喜歡我吧?”

   “別做夢了!不准再靠近我半釐米,否則我打開門跳下去了!”

   “呵,不喜歡,那為什麼要臉紅呢,越紅表示愛的越深吧。”

   “少在這擅自做主!告訴你,我寧願和湛曦親嘴,也不會對你產生任何感覺!”

   “親過嗎?你們。”他的目光倏地猛烈晃動著,想要知道什麼。

   我遲疑了,重重點下頭。他再次攬住我的後腦勺用力扣住,我驚得連連向後仰去,他卻不肯讓人如願以償。

   “是嗎?親過了,親過了……”

   他不停重復著,面無表情安靜的臉與眼裡的無法容忍大相徑庭。在乎嗎?在乎的話為什麼違背初衷,真心相愛的兩個人到底因為什麼分開?

   至今都不知道發生過什麼,別人紀念相戀日,自己卻一天天倒數分手,第一天,第二天……

   “為什麼不對我誠實?紀金蘭啊,我們……我們別再傷害彼此了,好嗎?”

   我苦苦哀求道,他漸漸湊近的臉忽地停住,不知後果如何的鬧劇暫且停歇,遠方悠悠飄浮的粉氣球若隱若現,不要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傷害那麼多人,我不想再傷害那麼多人了。

   鼓足勇氣,我輕聲詢問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事情。

   “前天究竟發生什麼事?”

   他一語不發看著我,轉過目光看窗外。

   “你別管。”

   我撇了撇嘴唇,無奈地垂下眼睛,猶豫些許時間失望道。

   “我知道,能站你身旁的……不是我,是安安娜。可是我不後悔認識你,畢竟那些帶給生命真誠快樂的感動一一存在過,感謝你走進我的生命,雖然不是陪伴很遠,可是我依然記得你微笑的樣子,很溫柔。無論你以前、現在、或是將來,對我說出多少過分的話,我都不怪你。希望你今後開開心心的,別太憂傷。”

   自從兩人分開,仿佛又看見初次見面的他,那麼落寞、那麼孤寂、那麼頹廢……

   他靜靜地扭頭看我,我一點點仰起臉,笑得很輕快。他放開了我,轉過身,那道背影久久佇立眼前,可是再也無法觸摸到,那麼近距離看著你,以後只剩漫無邊際的思念了。

   摩天輪只剩三分之一路程就回到原點,也許我和你從此展開新的人生,這一次就當自己的夢實現了。謝謝你替我圓夢,謝謝你,紀金蘭。

   “結束了嗎?”

   他忽然輕輕開口,眼睛一直注視遙遠的前方。天色漸漸加深,該回去了。

   “一圈就快結束了,很快就會了。”

   我淡淡回答道,低頭看見安安娜依然站在入口處等待著,多好的耐心,與湛曦截然相反。

   “我是指……我們之間,快結束了嗎?”紀金蘭望著窗外一直未回頭。

   “是吧。”

   盡管不情願,我還是輕輕肯定道。離地面還有五米、四米半、四米、三米半……

   “倒退時間的方法,是什麼?”

   說什麼?我不明白地扭頭望著他。

   三米……

   “只要開口,想要多少氣球都會買給你,他真是大方啊。”

   是指湛曦麼?

   兩米半……

   “以後也會繼續買給你吧。”

   嗯,也許是。

   兩米……

   “以後,會和別人在一起嗎?”

   我嗎?也許會,也許不會。會?不會?我們應該不會在一起了。

   一米半……

   他忽然指著自己的心髒,堅決果斷說明了自己的心意。

   “知道嗎,只要你和別人在一起,我這裡就很痛啊,夢晶晶……”

   痛,痛。我的心也很痛,一直的一直……都……隱隱作痛。

   一米……

   那張一直凝視天邊的臉終於轉過來,目光輕柔似水。

   “幸福,從來就不屬於自己,可是……你應該擁有它。”

   不要迷惑我,不要,不要讓人心碎了無痕。

   半米……

   快點隱藏那麼悲傷的面孔。

   “喜歡那個氣球嗎?”

   氣球,氣球已經飛了,快看不見了。

   摩天輪卻到達了地面,微笑的起點,幸福的終點。

   淚快落下來,想為你感動一次可是不行,我現在要去找湛曦,因為他不見了,這裡,安安娜會陪著你,所以你也快點開心起來吧。

   再見,摩天輪,再見,微笑,再見,幸福。

   也許我們還會再見面,可是見面的我們或許不會在一起了。

   打開門,我快步跑出去,揚起一陣憂傷的風,風一點點吞噬所有的祝福……

   別忘記了,一定要開心啊。

   幸福,不敢奢望,太高太高,離自己實在是太遠了。

   找遍所有地方就是找不到,甚至關機,湛曦生氣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自己也是被紀金蘭拉走的,嗚哇哇,誰來可憐受傷的我~~~~

   回到家中,外婆外公弟弟已經吃完飯,見我這麼晚回來,外婆手持雞毛撣子一邊嚇唬一邊訓話,我可憐巴巴反復念叨一百遍‘我錯了’,心裡亂糟糟的。

   無精打采扒完飯,推開房門坐在書桌前靜靜發呆。湛曦上哪兒去了?那麼大的人應該知道怎麼回家,自己就別再杞人憂天了,唉,可還是很擔心啊。其實今天他是特意帶我出去散心吧,可是又惹他生氣了,唉,怎麼辦嘛~~

   撕下一張信紙,我誠懇寫道——

   「對不起,我錯了,我跪下向你道歉還不行麼,請原諒我的冒失。PS:眼影、化妝盒又被你賴掉了,什麼時候給我嘛?不過我相信你會守信用,一定會給我的。嘿嘿,別生氣了。」

   覺得還不夠,我再次添畫幾筆,眼影和化妝盒的偉大肖像圖誕生,這樣他就不會裝作不認識了。

   將信紙折好塞進校服口袋打算明天送給他,看見這封信,他一定會感動地跪在我前面,哭著搖晃我的膝蓋——

   ‘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生你的氣!嗚嗚嗚!’

   哈哈哈~~~~~

   “丫頭啊,把這個雞蛋吃掉,這可是正宗的鄉下土雞蛋,吃了人會變聰明的。”

   一個雞蛋就讓人變聰明,那老母雞為什麼還蹲在籠子裡咕咕下蛋不去搞發明。我撇撇嘴,接過外婆遞過來的面碗,她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看我慢吞吞吃著,弟弟指指面碗,不顧嘴邊的油漬咧嘴笑道。

   “哈哈,那姐姐一定考零分啦。”

   “你給我閉嘴!”

   我轉過臉狠狠警告道,今天第一天開考,他卻烏鴉嘴,活膩了~~~~

   他依然不知悔改,張開滿是蔥花的大嘴洋洋得意。

   “本來就是嘛,一個雞蛋是零分,要考一百分必須吃一根油條和兩個雞蛋。”

   “快閉嘴閉嘴,你再說真會靈驗了~~外婆,再煮個蛋給我吃,啊,算了算了,我還是出去再買個蛋買根油條。”

   “不對不對,姐姐你知道嗎,考多少門就得吃多少雙蛋多少油條,這樣才會得滿分!”

   是這樣嗎?我狐疑地轉頭望著他,掰指一算——四天,上下午各一門,總共八門,那不得吃十六個雞蛋八根油條!哇,撐死了!臭小子想讓我上吐下瀉,由於缺考賺滿八個零分,從此創造Z大記錄是吧!

   我一筷子扔他頭上,拿起書包昂首挺胸走出門,與早早在橋上等待的吉彩兒會合。

   “嗨!”

   她興高采烈衝我擺擺手,這丫頭怎麼那麼高興,偷到考卷答案了?我笑著朝她走過去,趁機擂擂她的肩膀。

   “從實招來,這幾天一個電話都沒打給我,干嗎去了?”

   “喔,我在家復習,晶晶你呢?准備得很充分吧。”

   “看是看了一點,但好像看不進,不,應該是完全看不懂~~”

   “啊~~~那你不用參加這次考試了,補考那天直接過來吧。”

   “咳,我們還是不是好朋友?你怎麼可以提前詛咒我!”

   用手捅捅她的胳肢窩,她樂得咯咯直笑。可是一想到今後四天的命運,我的眼前一片黯淡,哎。

   剛走進教室屁股還沒坐熱板凳,蛇蠍美人風風火火衝進教室手上抱著信號干擾器,插好插頭,她回過頭得意洋洋瞟了我們一眼,於是扭著水蛇腰出去了。

   啊~~怎麼能這樣,真是個狡猾的女人!信號,信號,我要信號!沒有信號怎麼借助手機一臂之力順利通過考試?拔腿出去准備試信號,恰巧撞見捧著試卷踏進教室的監考老師,哎呀,運氣一開始就這麼差,不禁替自己的考分擔憂起來。

   “坐好坐好,除了文具,其它東西統統交上來,否則視為作弊!桌子,你們的桌子不要挨得那麼近,分開一些!第二桌那位同學移下你的桌子!”

   沒料到大學考試和高考一樣嚴格,還以為可以搞點小動作,英雄無用武之地,無奈。

   趁給後頭傳第二張試卷時,我快速瞄了一眼,原來第一題選C~~~

   眼睛重新溜回試卷,啊,糟了,一個也不會,媽媽手中那沓紅彤彤的鈔票白白進貢學校了!好慘,這次主觀題多於客觀題,我使勁盯著題目望眼欲穿,腦子裡像新發試卷一片空白。

   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個八、八個七,九個十個加十一……等等等等,考語文怎麼想起數學題了,哎呀,腦袋進水了,好想哭呀,壓根不會做!

   哎,哎,看不到,旁邊幾個干嘛把卷子遮得那麼嚴實,吝嗇鬼~~

   一狠心,我抄起筆管拼命在試卷上沙沙沙寫起來,甚至有些驚訝自己答題速度之快……當然了,一通亂寫當然很快~~~~

   第一堂磨人的考試終於結束,我剛想跑出教室,斑長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站在講台上花了六分鐘喚回走出教室的同學,花了三分鐘檢查每個人是否坐姿端正集中注意力,最後才用一分鐘宣布第四天最後一堂考後全體同學在此集合,不准擅自離開。

   解散!

   散你個頭啊~~看著斑長趾高氣揚宣布完,我默默罵道。真是的,耽誤我寶貴的送信時間,不知湛曦還在不在教室,正當我准備跑出去,彩兒一把拉住我的衣角慢悠悠問道。

   “晶晶,你第一題選什麼?我選A,還有,‘唧唧復唧唧’後面一句差點沒填,幸好想起來了,真走運,哈哈~~~”

   “你慢慢笑,我有事先走了!”

   “什麼事呀?你去哪裡,我也要去。”

   “豐羽樓!你去嗎?”

   為了嚇住她,我故意提高音調回答道。果然,彩兒的臉唰地一下全白,她立即擺擺手拒絕道。

   “二年級?不去不去,你自己去吧,我也不問你的具體想法具體動機具體目的,快去吧,快去快去~~~”

   哼,就知道是個怕死鬼,我剛准備起身又被她拉住了校服,又有什麼問題呀?大小姐!

   “對了,那句木蘭詩你填什麼?”

   真是個倔強丫頭,看來不交出答案她是不會善罷甘休,沒辦法,我現在沒時間和她正兒八經對答案。

   “木蘭喂小雞。”

   我愣愣報出答案,沒想到遭來周圍一陣爆笑!笑什麼,你們以為自己考得很好是嗎?我憤憤瞪著旁邊那些肚皮快要笑瘋了的家伙,轉過身懶得搭理他們,彩兒在身後驚呼道——

   “什麼?晶晶你……我的天哪,是‘木蘭當戶織’呀!”

   管你什麼木蘭促織的,我現在必須趕去豐羽樓送這封比雞毛信還珍貴一百倍的道歉信,草率捧起書包直奔目標,啊哦,二年級教學樓的人寥寥無幾,學生走得差不多了,躲在大樹後觀察一陣沒見一個人影,我這才壯足了膽神氣十足踏進教學樓。

   不知道湛曦還在不在,抬頭瞧見二樓第三間教室似乎沒人探出腦袋,他一考完也是放風似的閃得無影無蹤吧。啊,隨便了,只要成功送出信,沒見著人也無所謂,心意到了就行。

   做賊心虛轉動眼珠子四處溜達,剛踏上一半台階,我趕忙快速呼吸幾口,站住,稍稍按住激動的心,繼續繼續~~

   拐過護欄正要踏上台階,上方一個人迎面而下,穿著一身冬季校服的紀金蘭兩手插袋走下來,看見上樓的我頗為吃驚,很快地,眼中的平淡取而代之。

   要和他打聲招呼嗎?想起昨天自己不辭而別,甚至徑自跑出去尋找湛曦,我覺得十分尷尬。捏了捏口袋,信還在,還是當作互不認識,這樣或許更好一點。

   我低著腦袋正打算從他身旁經過,他停了下來,淡淡的聲音傳入耳內。

   “你去哪兒?”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正要向上走卻被他拉住了手,緊張的心撲通撲通直跳,我扭了扭自己的手,他沒有放開,再次重復道。

   “我問你呢,你上哪兒去?”

   “不關你的事,放手。”

   “不說就不放。”

   他固執地抓緊我有意強調道,眼睛裡布滿疑問。生怕他看出任何端倪,我悄悄騰出另一只手握住口袋,可還是被他犀利的目光瞧見了。

   緩緩移過目光盯住我的口袋,他頓了幾秒歪下頭,我急忙靠近牆壁試圖讓口袋挨著牆面。明明知道他不是那種隨意窺視別人私隱的鼠輩,也許是自己過於擔心送道歉信的行為很幼稚,更擔心被取笑,所以才不想被他發現。

   他轉過頭定睛看向我,我的臉欲與牆壁接吻了,也不敢面對他。

   “是去見他吧?”

   “誰,誰呀?”

   我故意裝傻,支支吾吾企圖轉移他的注意力,可他不吃這一套。

   “喜歡上了?是吧,那麼快就喜歡上了……比我想像中快得多嘛。”

   呼,呼!我心中喘著怒氣,可是不能立刻表現出來,自從認識他以後,誤會已經成為家常便飯,無力挽回的事就算解釋也是白搭力氣。

   “是啊,我現在就是去見他,想他了所以去看看,你滿意了嗎?”

   我索性接住他的話茬,誰制造誤會就順誰意,無所謂的,不是嗎。

   果然,抓緊我的手更加用力,我慌忙掙脫,他卻保持不動,緊緊盯住我,或許真的激怒他了,不然眼光怎會冷冰冰。

   “啊,那就去看看,去看他……所以便看不見我了。”

   不是的,無論你身處何方,你的每個手勢每個動作每個眼神極深地刻在我腦中,就連你轉身時我都在想,一定朝左方,因為最靠近你心髒的人,是我啊……

   嫉妒嗎?嫉妒導致缺乏理智,你仍在嫉妒嗎?

   我該慶幸自己依然能夠引起你的關注,還是悲哀——即使讓你嫉妒,可是你又不會怎樣。

   紀金蘭深沉的目光令人猜測不透,惟獨言語才能袒露一切,可是說些違心話又有何用,還不如聽不見,假設耳朵瘋掉,眼睛還能看見他因此沉醉,心應該不會傷得更深吧。

   “是啊,看不見你!放開我,我要去見他了!”

   我大聲回答道,心一點點被撕裂,原來意氣用事真的很傷神,其實自己本意不是這樣,不想說出這種話還是說出來了。不怪你,是我自己傷害自己,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真的。

   他沉默地看著我,驚異的目光將冷漠收回,換上一副鎮靜鋪蓋在褐色眼瞳上,那麼輕,那麼淺,猶如一縷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塵。

   “他……不可以是別人,一定要是他嗎?”他忽然認真問道。

   “為什麼不可以是他?他比你更懂得善解人意!你有資格評論他嗎?你有嗎!”

   看著我愈加鐵青的臉,他微微眨了幾下眼,猶豫不決的瞳孔內一點一點褪盡怒氣直至無力,眼裡尚有些許悲愴,臉始終面無表情。

   “為你做得這一切……真要半途而廢嗎?你都不知道我做了什麼,你知不知道?”

   “是啊,不知道!那你就告訴我,告訴我那都是什麼!你說啊!可是,根本不會說吧,根本就是什麼都不會說出來!”

   我靜靜望著他,他緘口不語,果然不出我所料,也許他永遠都不會告訴我,無論事情真相如何,他都不會說的。

   我咬緊了嘴唇,眼睛不眨一下,他再次放開了我的手,與坐摩天輪那天一樣放開了……

   靈魂出殼似的,他旁若無人獨自走下樓,忽然停下,眼睛與緊緊巴望的我相遇了。

   “我只能說盡力,只要還清楚自己做些什麼,你看不見也沒關系……你現在,想見誰就去見吧,我不會管你。”

   背過身,他緩緩步下樓去,流下的淚再也無法抑制,又掉落了,我飛快轉過臉伏在牆上。

   盡力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你總是不讓我輕易闖入你的世界,不經意闖入了,你卻用力推我回到自己的世界,我可以將自己帶走,可是無法將你帶走,因為我對你來說始終都是無足輕重嗎?到底該如何做,才能找回曾經那個溫柔的你,你到底藏哪兒去了?受傷了,為什麼不讓我來照顧你。

   你究竟在想些什麼啊,紀金蘭……

   不哭,不哭哦,為紀金蘭掉的淚,就別再讓湛曦為難了。

   飛快抹下臉,試著拉拉繃緊的臉,我刻意笑了笑,雙手捧高自己的下巴繼續上樓去,心裡無法傾訴的痛只能讓它靜靜沉睡。

   咦,這間正是湛曦的教室,我站在門外微微發怔,回過神猛然瞧望一陣,人都走光了,看來自己還是晚來一步。

   不鎖門的教室裡,課桌歪歪扭扭,懶散極了,書都不帶回去一律存放抽屜裡,考試也可以不交課本嗎,這就是二年級的特權?對了,湛曦坐哪裡?我好奇地四周轉悠著……

   呃,似乎找到了,蹲下身瞧見露出一角的幾何課本——湛曦,臭小子的名字倒是寫得蠻工整嘛,回家也不把書帶走,不擔心小偷嗎?

   我不客氣地用力抽出課本隨手翻了幾頁,除了畫些線條圖形,很普通嘛,眼尖溜到右上角有張人臉,啊,這是?哈哈哈,就知道他是個閑不住的人,首頁到尾頁,人臉喜怒哀樂完全呈現,我不由得翹起了彎彎的嘴角。

   特意將信夾在書下露出一角,他應該能瞧見吧,絕對不能信手扔進垃圾桶,否則默寫三百遍還我,嘻嘻嘻。

   起身望了一眼桌面,挺干淨,除了一道筆痕劃過的輕輕字跡,crystal……

   是什麼意思來著?我想想,這個這個絕對學過~~

   啊,豬腦袋,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下午正巧考英文,這種基礎怎麼考~~~一百分,還是夢裡去搶吧。

   唉,就連開玩笑詛咒自己,老天爺也要那麼熱心幫忙實現!

   看著螞蟻軍團似的拉丁字母,心裡暗自默哀,無力趴倒在桌面上詐死……

   考後趕緊翻開課本對照——昨天yesterday,正確!今天today,正確!啊,死了死了,完全死定了!明天……寫成了tamama~~~~要命啦,補考第一名非我莫屬!

   嗚嗚嗚,咬住英文課本,我差點沒哭出來。心一酸,丟下吉彩兒率先離開教室。心情不好,都別惹我,讓我一人安靜回家吧,好想撲進外婆懷抱裡大哭一場。

   腳步猛然停下,我有點不知所措望著眼前矗立的豐羽樓。怎麼回事,沒頭沒腦竟然走到這裡!

   應該直接回家的,可是不得不承認考試中,腦海裡一直閃現紀金蘭的臉,他還好吧?也許上午我說話過分了點兒,不該那樣激怒他,是不是該悄悄探望下。

   走都走到這兒了,干脆上去吧,因為自己真的很在意,還是說點好話道個歉就不會鬧僵,根本不希望自己與他形同陌路,不做戀人做朋友也行啊。

   又在替自己的蠢蠢欲動找借口,其實,想見你,我真的想見你……

   打住愣愣的注視,我連忙用手遮蓋住胸口的白色徽章,盡量不讓自己的新生面孔被二年級一眼看穿,上樓盡量貼緊牆面,依然有個好事的家伙探頭打趣道。

   “喂,你是蜘蛛俠的妹妹壁虎俠嗎?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的臉。”

   不理會,我加快腳底運動,一陣輕風向上踏去。

   紀金蘭的教室在五樓吧,經過二樓教室,我停了下來扭頭望了望,只見湛曦的教室走廊上站著幾個談笑風生的男女,陸續有人投來目光,為了不引起過分關注,我飛快轉過臉繼續向上爬去,呼,呼,呼……

   是這裡嗎?走廊上好多男生啊!

   恨不得迅速轉身離開,可是好奇不已的視線穿越一撥又一撥男生,尋找自己最想見的人。

   是這間教室嗎?抬頭看見機械系字樣,我厚臉皮頂著裡頭清一色男生的大肆目光,站在教室門口瞧望一陣沒發現目標,難道他沒參加考試?不會吧,學習再怎麼拔尖也不能無視考試存在吧。

   直到幾個男生撞開我的肩膀令人感到微微害怕,我捂住臉慌忙倒退著,背緊緊抵住走廊,教室裡立即傳來男生們的大聲嘲笑,哎,下次一定要拉彩兒一起來,這些家伙們太可怕了!

   幾個男生甚至走出來圍在我面前嬉笑著,其中一個校服扣子扣錯的男生大剌剌盯著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瞧見我不小心暴露的白色徽章,立刻放聲大笑。

   “哈哈哈,一年級的妞好清純啊,哈哈哈!”

   周圍幾個人大笑起來,我慌忙蓋住自己的徽章,等他們笑夠了才小聲地鼓足勇氣詢問道。

   “請問你們是紀金蘭的同學嗎?”

   “是啊,干嗎?送情書嗎?”

   扣子扣錯的男生摸摸下巴,似乎有些不耐煩。原來這兒果真是紀金蘭的教室,送情書,我不是啊,我立即擺手否認道。

   “不是的,我不是送情書~~他在裡面嗎,能請他出來一下嗎?”

   “那家伙腦袋厲害得很,提前一個鐘頭交卷離開了,他……”

   話還沒說完,一個臉上有黑胎的男生立刻打斷他,大拇指衝身後教室指了指。

   “喂喂,你怎麼可以欺騙小學妹呢,紀金蘭明明就在裡面嘛,哥哥帶你進去吧,過來過來。”

   扣錯紐扣的男生‘啊’了一聲,轉過臉望著黑胎男生,很快地又笑容滿面點點頭。

   “真的嗎,他在裡面嗎?”

   我滿懷期待,緊緊按住激動過度的胸口,正打算提起腳尖卻停住了,這時,黑胎男生回過頭奇怪地瞅著我。

   “怎麼了,不進去嗎?你不是要見他嗎?”

   “是,是的,可是我有點不敢……”

   “不敢?有什麼好害怕的!再說了,有我們這些大哥哥在,你怕什麼!”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向他,向他……”

   看著那麼多雙眼睛盯住自己,我的嘴巴害羞地閉緊了,就算想說什麼也不是對你們說啊,我低下了頭,不敢再面對眾多灼熱逼人的眼球。

   忽然,黑胎男生抓緊我的肩膀朝教室走去,哎喲喲,干什麼,我還沒想好道歉話呢,急什麼,皇帝不急太監急。

   他一邊拉我進教室,一邊嚷嚷道。

   “害什麼臊啊,哥哥們可是一點也不介意,紀金蘭更不介意,哈哈哈!你不是要找人嗎?瞧,人在那兒!”

   順著他的手指望去,什麼人也沒有,騙人!我扭頭望了老半天,連個人影都沒見著,只有拼湊在一起的桌子而已,這就是男生教室的真正面目嗎?橫七豎八的課桌,有幾張散落在角落裡無人問津,地面髒兮兮的,書本與易拉罐混在一起。缺少女生的大集體就是不一樣,看來半邊天的力量不容小覷,想到這,我不由得替自己是一名女性而頻頻自豪。

   “他不在這兒啊。”

   我轉回身有些失望,想生氣卻克制住,面對眼前幾張半生不熟面孔,尤其還在別人地盤上,盡量低調點。一轉身,男生們圍牆似的堵在我面前,我頓時感覺天氣由晴轉陰,由陰轉傾盆大雨,由傾盆大雨轉雷電交加!

   “我,我要回去了,請讓讓。”

   “請讓讓~~~~”

   黑胎男生變聲學起我說話,刻意捏住鼻尖。我不由得心生惡心,想起前不久也遇過相同的事,被幾個體育系男生逮住其中還有一頭大肥豬,要不是紀金蘭趕來,我可能活不到今天。

   原來紀金蘭在我生命中的印像那麼深刻啊……

   這些人怎麼回事?眼神驟然一變,不像之前那般愜意,一直盯著我,甚至瞄向不該看的地方,我慌忙抱住自己的胸口,身體戰栗地畏縮著,十分緊張。

   “你們要干什麼?”

   “干什麼?男女獨處一室,你說呢?不過沒關系啦,這裡只有你一個,而我們這些大哥哥很多哦,哈哈哈!”

   黑胎男生說完極度曖昧的話,立即和周圍的男生一起笑起來。我嚇得後背已經冒出冷汗!怎麼辦,今天倒霉到家了,一連串不幸一天天累加,何時才是盡頭啊。

   “我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你們,求你們放開我,啊!”

   黑胎男生突然抓起我一縷長發放在鼻前嗅了嗅,我驚恐得尖叫起來,他不得不收回手捂住一只耳朵,放下手又狂笑起來,我嚇得淚眼婆娑,嗆住的喉嚨猛烈咳了幾聲,飛快用手蓋住自己的眼睛,再也忍不住哭起來。

   就算鼓足勇氣還是無法見到你,我們之間的隔閡像是預計好了似的層出不窮,受傷的花朵只要汲取陽光的滋潤以及露水的灌溉便能愈合傷口,可是我們……真的不行了嗎?放棄,必須放棄嗎?

   可是我……好不甘心哪。

   “花蠢功夫盡干些蠢事!”

   蔑視的嘲笑以及一道漸漸走近的腳步聲踏進了這間教室,耳朵裡立即傳來男生們驚呼出口的名字——

   “湛曦。”

   “湛曦……”

   “湛曦!”

   湛曦?

   我的心頭陡然一緊,捂住臉小聲哽咽著,男生們的注意力被剛進來的人拉走了,隨著腳步聲漸進,我的手被拉下來,身著校服的湛曦望著我,眉頭微微皺了皺,轉過臉面向周圍的人有些無視。

   黑胎男生向前走近一步,一屁股坐在桌子上,盯著湛曦並不友好。

   “走錯地方了吧?這兒可不是你掌控自如的經管系,別以為誰都會聽你的,我們可不一定。”

   湛曦無所謂笑笑,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目中無人旋轉幾圈,准備在這裡抽煙嗎?只見他啪嗒啪嗒按了兩下打火機,火苗沒有立即竄起來,他卻抓起手中的煙對准黑胎男生臉上的胎記用力扔去,黑胎男生暗呼一聲沒來得及避開,不禁撞倒了身後幾排桌子,剛想起身向前,卻被搶先一步猛揪住衣領的湛曦堵住了。

   “來啊,有本事放倒我,就像我這樣!來啊,來擰我的脖子,你行嗎?喂,我說你行嗎?兔崽子!”

   湛曦狠狠罵道,渾身上下散發出十足挑釁,眼中似乎竄騰著一只飛躍的野豹,凜然氣勢不容忽視,膝蓋牢牢抵住黑胎男生的肚子,彎下身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拾起胸口上的黃色徽章看了一眼,彈開,指著他的眼睛鄭重其事訓斥道。

   “別以為這兒一換顏色,你就可以隨隨便便放縱自己!以為什麼都能做、什麼都能亂來、對她們低年級的,也可以不承擔任何後果吧!告訴你,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裡,無論是不是我能管事的地盤,你就別費盡心思想破腦袋了!”

   威懾舉動嚇得人心惶惶,沒有一個人主動上前拯救湛曦膝下的人,黑胎男生掙扎老半天終於耗光力氣,躺在地面喘粗氣。

   湛曦忽然轉頭昂起堅毅臉龐衝愣住的男生們大喊,完全不顧自己現在單槍匹馬,漆黑雙眼掃過每張臉,眼裡充滿傲慢無禮,語氣簡直衝上天。

   “你們,過來幾個繼續跟我干!喂,沒人過來嗎?就這樣了?好吧,算你們識相!”

   站起身,湛曦動手系了系歪向一旁的領帶,幾個男生避開點,任由他直接朝我走過來。

   “走啊。”

   他的下巴點了點我,旋身走在前方,我趕忙跟在後頭緊緊貼住不放,男生們盯住我們,眼神復雜不清。

   走到第三層,他忽然哎喲一聲驚叫起來,我仔細一看,原來自己踩著他腳了,他剛想伸手給我一爆栗吃,我趕忙抱住腦袋向後縮了縮,他舉起的手停在空中沒有落下,只是微微動了動手指,收回手白了我一眼又轉身走下去。

   我扁了扁嘴,又緊緊貼在他後方十釐米處下樓去,毫無預示的他突然停下,害得我鼻梁撞上後背,他終於忍不住用食指推下我的腦門。

   “跟那麼緊有飯吃啊!你這個兔子臉稍稍離我遠點不行嗎?非得跟那麼緊,長眼睛不會自己看路嗎!”

   “我一定要跟著你離開這棟樓,這裡好可怕啊~~”

   我毫不忌諱透露出內心的惶恐,他冷冷瞟了我一眼,底氣十足駁斥道。

   “可怕,可怕你還來這裡干什麼?你是夢晶晶的冤魂特地到此一游嗎?那丫頭什麼時候死了,墓碑埋在哪裡?帶我去見她。”

   “臭湛曦,你怎麼可以咒我死~~我就是夢晶晶,你自己才是湛曦的冤魂呢~~哼。”

   他開心地笑了笑,轉過身准備下樓去,忽然胳膊被我猛地拉住,他的腳一直下不去懸在半空,不禁驚慌大叫起來。

   “快放手,快放手,我要摔下去了!啊啊……啊!”

   對,對不起,是你說的放手我就放開了,可是沒想到你摔下去了~~而且是背向樓梯口踉蹌倒下,樣子狼狽至及。

   我愣愣站在樓梯上方,回過神趕忙跑下去,看著一屁股歪坐台階上的人,滿臉驚慌失色。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嗚……”

   我哭喪著臉主動承認錯誤,他抓住護欄撐起自己,盯著我不住搖頭。

   “你!唉……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

   “那就別罵我了,我真的很不想挨罵啊。”

   “放心,我不會罵你,你這種程度的,我已經不知道拿什麼詞語罵你了。”

   他拍了拍滿是灰塵的雙手,我趕緊伸出手,他頓時驚訝地身子微微向後傾倒。

   “干什麼?你又想害死我啊!”

   “不是的,擦在我袖子上吧,沒關系的,反正我這幾天准備洗校服。”

   “喔……那麼幼稚的事情你叫我做,我沒你那麼糊塗好吧!口袋裡有紙巾,替我拿出來。”

   “哦,好,好。”

   我飛快點點頭,猶豫幾秒還是伸手從他口袋中掏出一包高級紙巾,打開來抽出一張淡淡茉莉花香紙巾在手中晃了晃,他正要接過去,我卻抓住他的手腕。

   “不要動哦,我替你擦干淨。”

   我笑了笑,仔細地替他擦拭掌心,他呆住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擦完後,他的臉已經紅透了,撞見我的眼睛,他不好意思轉過臉去,很快又轉回臉掏出一張紙巾貼在我臉上,喂,干什麼嘛?我看不見啦~~~~

   “眼角還有一些髒兮兮的東西,擦掉!”

   “啊,不會是眼屎吧~~我自己來擦。”

   “不是眼屎,是狗屎,哈哈哈!別動,我替你擦掉,你自己看不到……”

   他凶巴巴命令我別動,粗手粗腳替我擦掉眼角濕潤的淚痕,啊,內心的血液因為溫暖而感動地沸騰起來……

   趁現在趕緊問他是否收到信,那可是我的一份真心誠意呢。

   “收到我的道歉信嗎?”

   “信,什麼信啊?”

   “啊,沒有收到嗎?我壓在你抽屜裡的數學書下面,你快回教室看下!”

   我急忙催促著,用力推了推他的腰,他慌忙抓住我的手制止住。

   “喂,喂喂,臭丫頭你又想推我滾下去嗎?”

   “沒有,沒有,只是想讓你回教室找找信,那是我花了一個晚上特意寫的道歉信!”

   他吃驚地望住我,我卻不想細細揣摩他的想法,仿佛親口向他道歉不是關鍵,找出那封信才是重要之重,因為,因為那裡面的看圖說話明顯提示了眼影和化妝盒嘛,嘿嘿嘿。

   “一個晚上……”

   他喃喃自語道,我趕忙點點頭,正要抽身獨自下樓,他伸手攔住我開口道。

   “等等,不用去找了,在……我口袋裡面。”

   “什麼?”

   “哎呀哎呀,我說信在口袋裡,已經看見了!那是你寫的字麼?小不點似的。”

   哦~~已經看見了呀,害我白擔心一場。我立即頓住身形,毫不害臊地拍拍他的手臂提出自己的直接目的——

   “看見了?太好了,那後面一行字也看清楚了吧?”

   “哦,你這丫頭~~索取東西是真,賠禮道歉是假吧!”他丟了個不善眼神給我。

   “不是不是,都是真的,眼影化妝盒給不給都無所謂,只要你不生氣就好。”

   我趕忙揮手解釋道,其實心中還是略微暗嘆可惜,難道自己即將和漂亮的眼影化妝盒說拜拜拜了?別這麼絕情嘛,你不是一向挺大方慷慨嘛,這點東西在你眼中根本不可能造成傾家蕩產吧,所以快給我,快點給我嘛。

   他淡淡看了一眼,似乎覺得我挺無聊,轉過身靠著護欄,幾個女生背著書包從樓梯口走出來,看見眼前的人統統捂住嘴巴,看見帥哥感覺很好嗎?臉紅得跟番茄樣低著頭故作矜持踏著淑女步,可是走到第二層抽瘋似的飛快跑下去,中彩似的興奮歡呼道。

   “湛曦,是湛曦耶!沒想到他來三樓了,哇噻,好帥哦~~~~哈哈哈!”

   “是我先看見的,你們不許跟我搶!喂,喂,聽見沒有?”

   “管你呢,哇,哇喔~~~~~”

   雙手裝進口袋無所謂瞟了一眼下方,笑笑,燦爛的笑容猶如一抹陽光,有些絢爛。

   “看見那些女生的崇拜目光沒有?知道我的魅力有多大了吧!我就是她們的護花使者!”

   他大言不慚自誇道,我皮笑肉不笑附和道。

   “嘻嘻,護花屎者。”

   “所以我剛剛衝上去救你屬於正常的護花行為,不過你嘛……花算不上,糞倒是一團。”

   臭小子~竟然說我是糞團!可是為了得到眼影化妝盒,我依然出賣良心拍馬屁。

   “是的是的,護花屎者,護花屎者。”

   “嗯嗯,還不快感謝我,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喔!”

   “謝謝,謝謝,謝謝,謝謝……”

   “行了,你是復讀機麼?別念了!考完最後一堂到我這兒來一下。”

   “干嗎?”

   “眼影化妝盒……拿給你。”

   “哇喔,真的嗎?不是騙我吧!”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我是那種人嗎?”

   是的,你就是這種人,從認識到現在,你就是個十足的大騙子!

   他蔑視地別了我一眼,之後又得意洋洋仰起頭看天花板。我趕忙湊近他,笑的臉上都可以開出牡丹花來。

   “嘻嘻,哈!”

   “喂,你干嗎笑那麼恐怖,超恐怖誒,我告訴你!”他捂住胸口後仰幾釐米。

   “考後過來找你是嗎?好呀好呀,一考完我就馬上過來找你,記得等我!我先回去啦,拜拜拜~~”

   “你一個人回去,為什麼不跟我一起走?不想要眼影化妝盒了?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一得到東西就翻臉不認人,真後悔嘴巴說那麼快啊!可以反悔嗎?談下條件!喂,等一下,你後面……還有台階。”

   啊,一個人仰馬翻,我跌坐地面嗚嗚抽泣,他無奈地走下樓,拉起我責備幾聲。

   “怎麼那麼笨啊,也不長眼睛看看後面……有沒有摔到哪裡呀?”

   “嗚~~臭湛曦,你一人羅哩八嗦講堆沒用的,就不能先提示我後面有台階嘛!”

   “哈哈哈,本來想說的,但是誰叫你不等我啊,原來笨人都長你這樣~”

   “你還說,嗚……”

   “哪裡痛啊,要給你揉揉嗎?放心,不收錢,本帥哥難得一次免費提供服務喔。”

   “不用了。”

   “沒關系,說嘛,在哪裡?喂,瞧不起我的技術嗎?我可是懂很多穴位,不信的話試下看。”

   “不用了,我說不用啦~~”

   “快說!”

   “屁股上,屁股上!”

   “哎,你這丫頭……你自己,你自己揉!”

   夕陽下,一道長長的影子穩穩攙扶著一個短半截的纖細影子,兩個人不住鬥嘴,心裡卻盛滿了暖實,也許這就是友情的力量吧。

   友情,也能像高高在上的太陽持續發光、發亮,發熱……直到永遠嗎?

   ……

   第四天——考試最後一天終於到來。

   想想這幾天考的,自己門門充當烈士,趴在桌上有模有樣地奮筆疾書,可是一題都不會,我無奈地撇了撇嘴唇,成績……等下個學期再說吧,純白色寒假即將開始,我要好好享受了,可是好像享受不了,有點擔心寒假是否該呆在家裡惡補功課。

   和吉彩兒一起趕到學校,大門口圍滿了學生,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我和彩兒好奇地趕過去探究竟,好多人呀,擠都擠不進,只能透過人群縫隙孔朝裡瞧,唉,這就是矮個的壞處,我突然極其憎惡自己的身高了。

   頓時有學生小聲地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的交頭接耳傳入耳內——

   “哎呀,不得了,他們真會那樣嗎?”

   “怎麼鬧得這麼僵,看起來氣勢好宏大呢。”

   “好恐怖!萬一打起來,一定會頭破血流!”

   “這學校怎麼沒人管管呢,學生會的家伙們還窩在家裡睡懶覺嗎,怎麼不出來看看啊!老師呢,怎麼一個也不出來管事?”

   “湛曦得罪誰了嗎?那群人是哪個系的啊?”

   “不認識,但是人好多,拿著家伙呢。”

   啊~~~~~我的嘴巴吃驚得能塞下雞蛋,又鬧事了,湛曦?

   穿著校服的男生們面對面對站著,只能瞧見背影,面目根本看不清。我轉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探進雙眼稍微大點的口,彎下腰——啊!總算看清楚了,我不由得瞪大雙眼!湛曦、程質虎還有經常一起玩的幾個同學兼朋友,上次還一起吃了火鍋呢,對面是昨天抓住我的黑胎男生,不過身邊的人比昨天多出一倍,各自手裡扛著一條長凳。

   嚇,我的心不禁提到嗓子眼,這種場面是要打架嗎?打群架可是要受嚴厲處分的!只是眼下沒時間想這些,湛曦這邊只有六個人,對方卻有十二三個,萬一真打起來,受傷的肯定是他!

   朝地上吐出一顆檳榔,湛曦扭過頭盯著堵在眼前的人感到好笑,一點恐懼也沒有,反而走近黑胎男生,停下來,大膽地執起他的領帶無畏道。

   “怎麼,沒挨夠是吧,還想繼續?今天特意叫這麼多人觀看表演,觀眾挺捧場嘛,說來就來,還自帶板凳~質虎,在這兒繞一圈,收點觀賞費。”

   “啊,湛曦……你叫我?等一下,讓我先吃完再說。這麼多人夾道歡迎你歸來,太夠意思了。”

   正在啃包子的程質虎只顧手中冒著熱氣的食物,完全不擔心後果,似乎見慣一點也不驚奇,一旁的人同樣鎮靜的很,有的甚至拿起書本拍了拍呵欠連天的嘴巴。

   黑胎男生用力拉回自己的領帶,注視對方的眼睛裡充滿痛恨。湛曦乜斜他一眼,拉拉自己的校服稍作整理,完全不把人放眼中高傲地昂起臉。

   “好笑,你以為我第一次見這種小場面嗎?不服氣嗎,很不服氣嗎?哈哈哈,很好!早知道你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多可恥,我更應該打得你滿地找牙!”

   湛曦指著他的眼睛憤恨道,眼裡漸漸灌滿一文不名的鄙視。黑胎男生抹下鼻子,抓住凳子的手用力地連青筋都冒出來了。

   “臭小子,別占著自己有幾分人氣就自以為是!告訴你,我們機械系根本不把你放眼中,有本事今天干倒我們,算你有種!”

   湛曦斜視他一眼,再掃了一圈黑胎男生身後的人,收回目光來回踱步。

   “喲,喲,嚇死我了,嚇得心髒差點犯毛病了!哈哈哈!蔥樣的家伙,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就你這種連臉都發育不全的畸形,不如先回家抹團面粉蓋蓋臉上那堆可笑的東西,哈,那是臉嗎?怎麼跟坨屎樣!”

   太太太毒了吧,這家伙非但不思忖自己的危險處境,反而有意嘲笑對方,這小子到底什麼時候才有危機感,真是佩服到家了。

   湛曦過分自信的臉上掛滿譏誚,甚至動手推了推對方的腦門,像淘氣包小孩似的捉弄不已。

   “怎麼樣,來干倒我!來啊!”

   “來真的是嗎?湛曦你等著,看我今天怎麼滅了你!”

   黑胎男生剛拾起凳子想衝湛曦的腦門砸去,女生們紛紛遮住臉,生怕下一秒面臨血光之災。湛曦快手奪過凳子,看了一眼一手丟出老遠,反剪住黑胎男生的左臂,疼得人哇哇直叫。

   “連凳子都抓不住,你還要手干什麼?我幫你廢了吧!”

   啊,不是真的吧?湛曦會如此心狠手辣嗎!

   “你們幾個過來,一起過來啊!我最看不慣那種約好一起干架卻充當群眾演員的窩囊廢,扛穩你們的凳子,小心被撂飛了!”

   湛曦目不斜視繼續叫囂著,頓時有幾個男生按捺不住,扛著凳子直接走過去,我慌忙蓋住眼睛不敢看下去。不要啊,湛曦你別再激怒他們了,真會挨打的,他們人那麼多,手中還拿著武器,赤手空拳的你打不過啊~~

   人群裡已經有女生高聲尖叫起來,我又趕忙搗住耳朵,好恐怖啊,為什麼會這樣,一切又是因為我而起嗎,我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嗚嗚嗚,怎麼辦?

   這時候,一道輪胎摩擦地面的急劇剎車聲響起來,人們慌忙讓出位置,黑色寶馬穩穩停在車位上。

   人們的目光齊刷刷轉過去,我也大膽地睜開一只眼,不一會兒手放下來了。

   打開嶄新車門的人走下來,砰地一聲關緊車門,車燈隨著主人手中的鑰匙按響閃閃又滅掉,戴著茶色墨鏡,一身休閑的人杵在車旁,無聊地靜看眼前一切。

   人群裡又傳來好事者的七嘴八舌——

   “哇,好炫的車!哇哇哇,是紀金蘭呢,戴墨鏡酷弊了,差點沒認出來!”

   “好想伸手摸摸那輛車,是寶馬吧!”

   “同年級的怎麼沒認出來,你眼睛有毛病吧?像這種超級大帥哥應該一眼認出來!”

   “嘖嘖,嘴唇好性感哦~~~~~”

   “他來考試還是拍戲?連電影明星都要嫉妒得挖了自己的雙眼吧,他長得實在是無可挑剔!”

   紀金蘭……我的心咯噔一聲沉到海底。

   今天的他有些與眾不同,近在眼前卻不容靠近,散發著獨特氣息,無形中吸引眾多目光卻冷漠地拒人於千裡之外。摘下墨鏡插進上衣口袋,紀金蘭盯著眼前亂糟糟場面走過去,完全無視鬥真格的矛盾人類。

   湛曦一腳踹開打算奔來拯救黑胎男生的同伙,凳子立即飛出去摔在地上連腿都折了,發現頭也不回向前直走的人,湛曦緊按住黑胎男生的脖子盡量讓他滿嘴是泥,昂起頭對准紀金蘭的方向大喊道。

   “喂,海洋生物,魚翅!等等,你這聾子沒聽見喊嘛!”

   紀金蘭站住身扭過頭,眼裡盡是冷漠。湛曦毫不客氣拎起黑胎男生的脖子走過來,瞧瞧眼前人說些無關緊要的屁話。

   “臭小子你今天比我干淨多了,要不是這家伙弄髒了衣服,我肯定比你得體多了~”

   “去鍍金吧,我建議你全身鍍滿金子,那樣的話還是可以瞧上幾眼,呵……”

   紀金蘭譏誚幾聲,藐視目光從對方身上收回來,瞟見散失自由的烤兔似的黑胎男生,臉不由得一沉,湛曦滿意地看著他的臉色悄然變化,開心神情好似撿到一百萬。

   “今天有只不知死活的野兔子闖出來擋路,我准備把它干掉,你認識他嗎?”

   說畢,提起黑胎男生的脖子在紀金蘭眼前晃了晃,黑胎男生的臉已經開了炸醬鋪,紅青藍紫一大塊,慘不忍睹。

   紀金蘭飛快移回目光,盯著湛曦的眼神愈加凜冽,湛曦卻大笑著斜視他一眼。

   “怎麼樣,不認識嗎?那,要殺要剮隨我便嘍。”

   “紀金蘭,紀金蘭!”

   黑胎男生驚慌大叫,伸出手拉住紀金蘭的褐色外套,上面慢慢沾染上手指形狀的血跡。湛曦摸摸自己略微浮腫的嘴角,盯著手指頭上幾點紅色斑駁瞄了瞄。

   紀金蘭盯著他,沉靜眼中漸漸刮起狂風暴雨。

   “你想怎樣?”

   “怎樣?不怎樣啊~我只是想讓你一起嘗嘗兔子,這可是只喜歡偷腥的兔子,手腳不干淨呢。”

   “沒興趣,況且我不喜歡接手玩膩了的東西,你自己接著慢慢玩。”

   “是嗎?這麼說生殺大權交給我了!不錯,哈哈哈,來,我們繼續玩,既然同系同學無情,你還期待個屁呀!”

   紀金蘭突然轉過身,及時伸手阻止湛曦扇下去的耳光,被擋住手的湛曦不開心地瞪向來人。

   “搞什麼,說好不干涉,干嗎食言!你也要插手多管閑事嗎?”

   “既然是我系裡的人,我也不想坐視不管。放開他,我們來。”

   啊,我猛然瞪圓雙眼,一場鬥架好不容易止住,另一場硝煙又要拉開序幕嗎?扒開人群本想衝過去,可是人群靠的更緊,啊呀呀,我可憐的腦袋被夾住了~~~~~

   湛曦一把推開黑胎男生的腦袋,摩拳擦掌准備待戰,紀金蘭的話差點沒讓他的臉色陡然大變。

   “呃,現在好像沒太大興趣,改天吧。”

   “魚翅你……是個男人就衝我伸出拳頭來!”

   “你好像欠我一樣東西吧。”

   “什麼東西?”湛曦一頭霧水。

   紀金蘭走近他,抬起他身上沾了大片灰塵葉子的校服,一眼不眨道。

   “校服脫下來,我要燒掉它!是個男人就穿著,我不會笑你。”

   嚴肅的臉不像開玩笑,紀金蘭緊緊揪住湛曦校服前胸第一顆紐扣,眼裡充滿意猶未盡的諷刺。湛曦愣住了,直到紀金蘭收回手,他的眼中搖曳著無法強硬的敗下陣來。紀金蘭犀利的目光掃過他的臉,轉過眼睛巡視著周圍亂糟糟的人群。

   一瞬間,湛曦脫下身上的校服,連徽章也不屑一顧,朝地上狠狠一摔,很快又面帶笑容愉快至極。

   “燒吧,不過你得自己去揀。”

   他挑高一道眉,不在乎的模樣好似地上的校服與自己壓根無關。紀金蘭回過頭,無聲地翹起嘴角一絲譏諷。周圍一片安靜,連樹葉飄落的細碎聲都一清二楚。

   啊,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紀金蘭淺褐色眼珠顏色不禁加深,湛曦的臉色有些難堪,很快又鎮靜下來,嘴中甚至哼起悠然小曲,這家伙怎麼還有閑情雅致放輕松,火燒眉毛了還渾然不覺。

   不可以燒,紀金蘭不能這樣做啊,就算深仇大恨也不能無理智地宣泄出來!

   我暗自替地面上的校服捏了一把冷汗,這些家伙別把我的腦袋夾那麼緊,哎喲喲,我可憐的腦袋快扁了哇~~~~~

   “燒就燒,還等什麼等。”

   湛曦若無其事嘴皮發癢,扭過頭裝做看不見,發現腦袋被夾在半中央的我不禁吃驚地睜大眼皮,很快地嘴邊勾起一絲詭異笑容,轉回身一手插進口袋瀟灑道。

   “和你說個事,昨天死兔子差點碰了那丫頭,那丫頭哭得很傷心呢。”

   湛曦特意瞄了瞄倒在地上筋疲力盡的黑胎男生,紀金蘭一愣,打火機中的火苗熄滅了,他向前一步走近湛曦。

   “剛剛的話重復一次!”

   “哎~你讓我重復就重復?本帥哥多沒面子啊,反正你不在乎的,不是嗎?就算由我教訓一頓,也並不差強人意吧。”

   紀金蘭盯著他半開玩笑半當真的臉半晌無語,越過湛曦直接走向黑胎男生,抬起他的臉狠狠兩拳,下拳之猛力迅捷令人震驚。

   “這拳在乎,這一拳也在乎!”

   我不可置信望著眼前一切,這是他的真心嗎?為什麼在我面前卻一躲再藏,而現在又代表什麼?喉嚨一陣哽咽難受。

   黑胎男生的臉已經面目全非,鼻子眼睛淹沒在一小片紅海之中,紀金蘭丟開他,面向湛曦走過來冷冷警告道。

   “接下來的事我自己會處理掉,用不著你雞婆!”

   湛曦攤出左手意思在說隨你便,嘴邊的笑容加深了,口中又開始不正經嘲笑道。

   “你真是聽話,我腦袋想的那些,你全部都一一替我付諸行動,真乖啊~”

   紀金蘭看著一臉得意的他,異常不悅,可是下一秒也展開了迷人的微笑。

   “我們的事還沒完呢。”

   湛曦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見地面的校服臉色又陰沉下來,像是想早早與之脫離關系,他指著自己的校服大聲不爽道。

   “怎樣啊,你要燒就快點燒,本帥哥可沒那麼多工夫在這裡等你!”

   “呵呵,只要我不挑時間處理它,你一直都會坐立不安吧,等不及了嗎?手下敗將?”

   “燒就燒,磨蹭個頭啊!還有,誰是你手下敗將,嘴巴放干淨點!要不要我替你燒啊,怕你連火都不會點!”

   湛曦氣憤地從地面拾起校服摸出打火機,紀金蘭卻粲然一笑,漫不經心丟下話立即旋身離去。

   “可是我現在不想燒了,下午最後一堂考完,校服帶來。”

   “啊,去死!”

   湛曦對准紀金蘭的背影一通漫罵,狠狠地將校服摔在地上,程質虎趕忙跑過去揀起校服,抖了抖上面的灰塵。湛曦火大極了,從腰間抽出皮帶走向寶馬車狠狠抽了幾下,這才稍稍解氣,一指勾起書包甩在背後,經過黑胎男生時再次用力踢了一腳,臉上方才展開笑容。

   真是個孩子氣的家伙~~

   “紀金蘭和湛曦這是怎麼了?頭一次見這種大場面,嚇壞我了~~~晶晶,快考試了,咱們快回教室!”

   彩兒嘟囔幾句,拉起我的手飛快朝教室跑去,剛到教室,鈴聲立即響起來,我的心一陣不安,總在想考試後的兩個人又要見面展開矛盾,究竟有什麼能阻止他們無休止的矛盾,誰來化解啊。

   唉!

   完全考砸了!

   腦袋裡不停浮現早上的事情,就連最基本的公式都想不起來,這些題目全是紀金蘭幫我補習過,還在書上畫過五角星提示重點,慘了,這下慘了,我不禁抱住了自己的腦袋苦惱不已。

   下午,考試通通結束,斑長要求人人回歸班集體,站在講台上喜笑顏開。

   “親愛的同學們,不知大家考的如何?希望大家考試順利!”

   這祝福未免說得太晚了吧,我考的好差呢~~~~~

   不知他在上面講什麼,只聽清了考試、放假、冬令營幾個字,其它一律沒聽。

   “夢晶晶快把團費交出來!”

   筆直立在我面前,攤開手大聲吆喝,嚇得走神的我慌忙抬起頭——原來是斑長,剛剛不是在講台上賣力演說,現下怎麼跑到我面前了。在他面前,我突然畏怯起來。

   “什,什麼團費?”

   “剛不是說了嘛,冬令營活動的團費,參與者都要交!你的耳朵長哪兒去了?沒注意聽嗎?你竟敢開小差,好啊你……現在就你一人沒交了,不要老是讓我催,自覺點!”

   “我沒錢,中午還沒吃飯吶~~”

   “撒謊!我中午瞧見你和吉彩兒在小吃店裡吃炒粉吃得正歡呢,快點交錢,快!”

   啊,這是強盜土匪還是大白天打劫~我不悅地悄悄打量他幾眼,臉上麻點子真多啊,不知上輩子是不是麻雀變的~~瞥見他手中一疊花花綠綠鈔票似乎真有那麼回事,不是詐騙集團~~~

   他再次催命似的大叫道。

   “夢晶晶,你快點交錢!”

   “多少,多少錢呀?”

   “二十五塊零五毛。”

   “什麼?宰豬啊!”

   “就這麼點你大驚小怪什麼,給我安靜點!”

   我火大望著他,扭頭望望吉彩兒,那丫頭不知什麼時候將文具全部收進書包准備開溜。我忍氣吞聲只好掏出錢包,不小心鋼崩叮叮當當掉滿一地,又得彎身去揀,真是個礙事的家伙。

   斑長大剌剌攤出手掌心,從我手中爽快地接過錢,高高興興跑回講台作記錄。

   哎,又在嘰裡呱啦講什麼,參加冬令營的人明天早上八點半帶好東西准時在學校操場集合,遲到者罰款五元~~還要罰款,這完全是霸王條款嘛!

   雖然紀金蘭答應過我參加冬令營,可那已經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心裡篤定他會參加。只是一想到組織者是湛曦,他還會來嗎?況且今天,紀金蘭說要燒掉湛曦的校服,考試結束之後……

   糟了,差點把這事忘記了,我猛然驚醒,從凳子上跳起來將所有東西攬入書包,連拉鏈敞開大口呼吸空氣也不管了。

   在哪裡?跑遍整棟豐羽樓也找不到兩個人,他們究竟上哪兒去了!

   一種強烈預感引領自己朝學校後門的垃圾焚化場奔去,果然見到對峙的兩個人。紀金蘭抓著校服一角,打火機的火苗像蛇信子發出滋滋響聲,一種酣暢淋漓的痛快在臉上油然升起,脖子上系著黑色領帶只身襯衣的湛曦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眼睛死死盯住對方。

   眼見紀金蘭手中的打火機就要吞噬湛曦的校服,我不顧一切衝過去奪走,旁邊兩個人立刻驚呆住。

   “不能燒!”

   我堅決抱住湛曦的校服,紀金蘭的眼睛盯住我的臉,溫度一點一點降低。

   “給我。”

   “不,不給!只是一盤游戲而已,你們就視對方為眼中釘,什麼深仇大恨讓你們一定得燒掉對方校服才甘心?校服是用來穿的,不是用來燒火取暖的!要燒索性把我的校服也一塊拿去燒掉!”

   我快速脫下自己的校服,將校服遞到他面前,孤零零的紅色領帶在風中飄舞著,好冷啊,可是心裡更冷。

   他沒有伸手去接,抿了抿嘴,目光游向別處。湛曦走過來,將我的校服拉過來重新披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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