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話
“你你你，你說誰小屁孩。”薛兮突然炸毛，轉過頭突然看著姬月一愣，月光灑在姬月的臉上，本來臉上就晶瑩剔透，經過月光一照更是皎潔，卷長的睫毛在薛兮面前忽閃忽閃，仿佛一只將要展翅而飛的蝴蝶。深夜的夜晚靜悄悄的，除了幾聲蟬鳴就只能聽到二人棉淺的呼吸聲。薛兮的臉突然騰的通紅。
姬月卻是沒有注意薛兮的異常，“你剛才吹的是什麼曲子？”
“離人怨。”
“離人怨？這倒是我第一次聽說這個曲子。”
薛兮聞言垂下眼眸陷入了沉默，就在姬月認為薛兮不會說話的時候就聽見薛兮說道：“是我母親所作，作完這首曲子，母親她……就去世了。”
姬月聽見薛兮的話不由得轉過頭看著面前的這個少年，誰是誰非，又怎能怎麼輕易地判別。
姬月略一沉思，“原來在宮中時，皇兄曾經教了我一首曲子，今天晚上聽了你的，自然要還給你一首。”
薛兮聽聞抬起了頭，傲嬌地說道：“誰要聽你的曲子，也許王府裡的奴婢都聽到了，要是一人還我一首本少爺哪有那功夫。”
姬月聽著薛兮頂嘴，嘖嘖了一聲，站起身來。
薛兮只見姬月站起身來，明明是那麼單薄的身軀，藕荷色的衣袍，寬廣的長袖口有一道妖治的艷紅色連雲花紋，長長的頭發在微風中飛舞，毫無瑕疵的臉寵俊美絕倫，眼眸如月下一河瀲灩的水，清泠而深邃，整張面容顯出幾分高貴與張揚傲然之氣。沉靜幽邃的眼眸裡看不出一絲波動，微微揚起的嘴角卻勾勒出一道微笑的痕跡。
姬月卻迎著月光一邊舞，一邊吟唱：“冷煙橫空，卷日殘西岱，枉生黃昏。枯木已蒼覆碧色，怎見昆侖？雕欄新色，玉柱艷華，笑言風雨頓。惜昨，戰場錚錚烈魂。長嘯悲歌難抒，杜鵑泣血，匣中寶劍鈍。常惜青青階前苔，添得多少囫圇。四分江山，千秋霸業，俱付蒼狗白雲……”更是讓人覺得與這月色相得益彰。
薛兮身體一頓，千秋霸業，俱付蒼狗白雲……自己薛氏一族忠心耿耿，到頭來也都是白付了真心。薛兮閉上眼睛，一滴清淚落下，掉落在地上，與那塵埃融為一體。
姬月一曲完畢站定看著薛兮說道：“薛兮，在這塵世上，我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天命？天命有怎樣？我們薛氏一族就命中注定要滿門抄斬嗎？”薛兮冷笑道。
姬月暖暖地走到薛兮面前，嘆了口氣，“那日我與王爺談話，你在一旁偷聽吧”
“哼，你都發現了還問我干什麼。”薛兮把頭轉過到了一邊。
“那麼你是否聽到了我與王爺說的話？”
薛兮神色怪異，“聽到了。”
“你可知我為什麼要幫著薛凡薛將軍說話？”
薛兮不說話。
“我在西齊的時候，就有宮女跟我說，那薛凡薛將軍英勇神武，甚至有一個宮女說薛將軍在戰亂時救下了將要被馬蹄踐過的她，在那時我就想看一看薛凡薛將軍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姬月說到這裡微微停頓了一下，看向薛兮，而薛兮此刻垂著眸，看不清眼中的情緒。
姬月繼續說道，“我想看看薛凡薛將軍是怎樣的人，又是怎樣上陣殺敵，怎樣對待黎明百姓，那時，我十歲。可是不久我就聽到薛大將軍造反的消息。不得不承認當時我是震驚的，造反意味著什麼薛大將軍又怎能不知，可是為什麼在那個時候會擔上如此的罪名，導致滿門抄斬，只留下了你。”姬月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少年一眼，“薛兮。”
“你可知是誰保下我的。”薛兮抬眸，看中的情緒如同一團迷霧，讓人看不明白。
“是……瑾親王？”姬月不確定地回答道。
“對。”薛兮苦笑，“所以我知道他既然有能力保下我，就一定有能力為我們薛家翻案。”薛兮說到翻案已是惡狠狠的語氣。
姬月看著面前俊朗的少年，但他的眼中卻充滿著仇恨，心中不忍，伸出手蓋住了薛兮的雙眼。薛兮只感覺到眼前一黑，隨即眼中感受到了溫暖的體溫，聞到了桂花的香氣，竟然讓他的仇恨暗淡了幾分。
“薛兮，別讓仇恨蒙蔽了你的雙眼。你有沒有想過，保下你是你父親哀求瑾親王的結果，而你的父親為什麼偏偏要保下你。”
薛兮聞言一愣，自己糾纏了瑾親王這麼多年，從七歲開始自己家破人亡，皇上就把自己賞給了瑾親王，自己是罪臣之子，而且永生永世都擺脫不了這個稱呼，就連平時交好的玩伴看見他也會砸石頭，背後當面說自己的叛徒，說整個薛家是叛軍。
薛兮至今還記得皇上把自己上次給瑾親王府之後自己垂頭喪氣，一直在哭，薛兮雖然是大家眼中的神童，可是那時也是個孩子，一時之間甚至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哀求瑾親王去求皇上，他甚至想進宮去當面面見聖上，皇帝哥哥是那麼的喜歡自己，平時也會誇自己學識采采，那時候的自己是那麼的天真。薛兮還記得自己大吵大鬧過後瑾親王對自己說過的話：這個世界中再無薛兮……再無薛兮，是整個世界否定了自己的存在。自己那一刻懂了，自己沒有辦法，無能為力。從那開始自己就再也沒有哭過。
自己後來還是有些不死心，就與瑾親王打了三次賭，前三次自己輸了，這，最後一次，薛兮看了看姬月，自己也輸了，大概薛氏一族再無翻案的可能，薛兮想到這裡渾身一灘，整個人絲毫沒有平時的靈氣。
姬月看著如此的薛兮心中一痛，這可是薛兮啊，那個學識采采的薛兮，怎能落得如此下場。
姬月坐了下來，“你知道皇上，瑾親王，甚至太後都為什麼留著你。”
“一個罪臣之子，又有什麼可以保的。”
“不。在他們眼裡你不僅是罪臣之子。”
“哦？”
姬月看著薛兮，目光深沉，“因為你是薛兮，是那個名滿天下的薛兮；是薛家唯一的血脈。你以為皇上太後不愛惜人才嗎，太後曾經說過，有學識者必賞，皇上也曾當面誇過你小小孩童便用的如此文采。薛將軍為先皇打下了半壁江山，如今說他造反，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先皇是不會如此處置薛將軍甚至薛家的。”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薛兮呢喃道。
“薛兮，你難道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嗎？”姬月不禁有些失望，這個孩子已經被仇恨蒙蔽成了什麼樣子。
薛兮沉默了一會，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姬月，突然睜大了眼睛。
“你是說……”
姬月看到面前的少年很欣慰，這個孩子的聰明最起碼還沒有被這麼多年的仇恨蒙蔽掉。
“皇上處置了蔣家唯獨留下你了就說明先皇是不忍的，就連現在的皇上也是不忍心的。薛兮，你懂嗎，你要爬到最高的位置，才能俯視眾人。”
薛兮就這麼吃驚的看著姬月，這是自己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他這麼多年一心只想著為薛家翻案，一心糾纏著瑾親王，可是從來沒有想過要憑自己來翻案，他認為自己是不能的，甚至是做不到的，只有緊緊抓著瑾親王才有希望。當年的事，當年的那些侮辱已經磨掉了這個孩子所有的傲氣。
“這個過程一定會很艱難，畢竟……你與其他人的起點就不一樣。”
薛兮恍然大悟，原來……原來自己一直以來用的方法都錯了，自己不應該這樣的。
“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一定會知道你該怎麼做的。”姬月微笑的看著薛兮。
薛兮看著姬月的笑容不覺想到了自己的母親，自己好久沒有見到母親了……
“喂，你這麼看著我不會是把我當做你的母親了吧。”姬月看著薛兮恢復了往日的神采，揶揄道。
薛兮這才反應過來，立刻反駁道：“誰把你當做母親了，別不要臉了。”
姬月嘿嘿一笑，“那你那麼看著我干什麼。”
“臭不要臉，你以為自己比我大多少似的。”薛兮氣得臉漲紅，別的女子都是溫婉溫柔，這到了這個女人這裡怎麼不好使了。
薛兮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湊過去悄悄地對姬月說道：“喂，我好像知道了你一個秘密。”
姬月轉過頭，“呦，你還知道我的秘密呢。”
“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不是曦和公主？”
姬月詫異於這臭小子的感覺如此敏銳，“何以見得？”
薛兮得意的說道：“從我綁你來小木屋的時候我就這麼覺得，有哪個公主還隨身攜帶著毒，我那天可是回去看了，你那毒這真厲害啊，等我回去的時候那男人的一直大腿和一只胳膊都已將被腐蝕沒了。”
姬月自然是知道自己配的毒的後果是什麼樣的，笑眯眯的說道：“你還回去看了？”
“可不，我還幫你處理了那屍體。”薛兮挺了挺胸脯，意思是快誇我快誇我。
姬月陰森森地一笑，“既然如此，那人就便是你殺的。”
“什麼？”薛兮驚得差點跳起來，“為什麼是我殺的。”
“因為你是見過那黑衣人最後一面的人。”
薛兮看著面前的女人，就像是看了一個狼一樣，真是，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薛兮趕緊跑回了屋，生怕身後的女人追上來。突然薛兮一頓，“你叫什麼名字？”
“月。”月，月，薛兮微笑的回到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