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跳牆的白無暇

   朱曼麗進入的那條弄堂很窄,也很幽深。

   街面上鋪著青石板,還是古舊的那種,被歲月風雨打磨的顯出幾分老態。

   白無暇和寨黎的腳步極其輕快,即使對方是一個以漂移來計算步數的鬼魂,也被她們迅速跟上,而且沒有被發覺。

   朱曼麗那身火紅的衣裳實在是顯眼,所以兩人也不用盯得太緊。

   就看見朱曼麗搖曳著腰肢走進了一個屋子,白無暇看那屋子在弄堂的最後面,而且是凹進去的格局,光線比較陰暗。

   屋瓦上長著略顯蒼白的瓦松,還有幾簇仙人掌,有些陳舊。門頭上甚至有密密的藤蘿懸掛下來,將門前一片遮的看不見陽光。

   在牆角地方,有一株葉片肥大的芭蕉,也不管有風沒風,就在那裡不停地微微搖動著。

   這屋子很美,也許曾經還是個什麼風雅人士居住的。但白無暇卻認為不適合居住——因為此處容易聚陰。

   門是那種單開式的木門,包著薄鐵皮,上面還有兩排銅釘,和一個被鏽蝕的看不見原樣的銅鼻環。

   在蘇城,這種半開式的門正常人家是不會用的,用這種門的一般是男人的外室,也就是不抬進門的姨太太二奶這種。

   還有一種就是暗娼,俗語叫做暗門,也叫開半門的。

   因為通常會將門半開半掩,供嫖客悄摸溜溜地進出,以防被人瞧見鬧出來丟臉引起後院著火,所以人們就形像地取了這個詞來暗喻。

   白無暇站在門口斜眼瞟了下那無風自動的芭蕉,輕輕地發出一聲“咄”,那芭蕉立刻息了聲音。

   “不許給我作妖,要不然我就連根拔了你燒火。”白無暇威脅。

   那芭蕉頓時一個哆嗦,將肥大的葉片懨懨地垂下了。

   “那是什麼?”寨黎瞧得有趣。

   她只看見芭蕉輕搖,並沒瞧見別的,一開始還對白無暇輕斥感到不解。

   可等她看著那芭蕉跟通了人性一樣,被白無暇訓斥的蔫頭耷腦下來,立刻就知道了那芭蕉裡藏著東西。

   “一只負責通風報信的小鬼頭,不足懼。”白無暇輕描淡寫的說。

   隨後她就想起上次絕世故意被霍剛抓去,回來後告訴她的事情,說是朱曼麗吞了跟桐花互換身體的阪垣幸子。

   當時絕世說過朱曼麗會因為吞噬阪垣幸子功力大增,還嘲笑白無暇這是自搬石頭砸自腳——因為朱曼麗有她的半滴靈血,而她為了給霍剛搗亂,又給了阪垣幸子一些靈力。

   現在看來,絕世說的果然沒錯,朱曼麗的確是厲害了——不僅能走在陽光下,還能驅使別的小鬼給自己看門護院。

   這種單門獨院的小戶人家院牆極高,不過這攔不住白無暇,她讓寨黎留在外面注意動靜,有事要及時給她信號,然後她輕飄飄地就躍過了牆頭。

   朱曼麗在一株棠梨樹下撿花。

   蘇城的三月中旬天氣極好,棠梨樹已經綻開了一簇簇的小花朵,那間雜著雪白和粉潤的花,在微微冒出頭的嫩綠間十分漂亮。

   朱曼麗將那些花摘了些,放在樹下的石桌上,拿著繡花針一個個的穿著。

   白無暇不大懂朱曼麗的舉動。

   蘇城有穿花戴花的舊俗,就是將茉莉、玳玳花這一類的香型花卉穿起來,掛在衣襟或手腕間,也有戴在頭發裡。行走間清風拂過,留下一縷細細的幽香。

   這樣的女子無論是年輕還是衰老,都給人一種婉約溫柔的氣質感。

   可朱曼麗不是蘇城人,而且棠梨花也不適合穿戴。

   白無暇看了她三秒鐘,見朱曼麗很認真的樣子,完全沒發現她的到來,便將氣息放重了些。

   朱曼麗果然被驚動了,遽然抬頭:“誰?”

   “一個鬼,還怕人麼?”白無暇嘲諷道。

   她的目光落在朱曼麗的臉上,一怔之下恍然大悟。

   怪不得朱曼麗身為鬼魂,卻敢在大白天的陽光下晃悠,原來是借了阪垣幸子的軀殼。

   這下白無暇就明白了朱曼麗怎麼會穿棠梨花來——阪垣幸子是島國人,在她的家鄉盛產棠梨花,而她們那裡的風俗就是春日裡戴著棠梨花踏青訪友。

   看來阪垣幸子雖然被朱曼麗吞噬了,但還是頑強地保留了一些特點習慣。

   白無暇忽然想,現在眼前的這個鬼人,到底算是朱曼麗,還是算阪垣幸子?

   又或者幾分阪垣幸子,幾分朱曼麗?

   這種情況跟當初自己和絕世一體雙魂時極像,所以白無暇很不樂觀地想,不久以後,朱曼麗會不會被這種情況搞瘋掉。

   朱曼麗看清來的是白無暇後,第一反應竟然是歡喜。

   她的眼中倏地閃過一道詭譎的光芒,帶著嗜血的紅,還伸出舌尖下意識地舔了舔。

   白無暇不用問就知道朱曼麗此刻想的是吞掉她!

   果然,朱曼麗陰惻惻地笑了起來,“靈女,你這麼孤身前來,不覺得是犯險了嗎?”

   白無暇回她燦爛笑容:“可我藝高人膽大。”

   “是嗎?真是夠自信,希望靈女要一直保持這個自信。”朱曼麗反嘲。

   她就不信,白無暇能鬥得過她。

   自己現在的功力大增,而且還是兩個,以二敵一,白無暇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成問題。

   而且自己還有其他幫手。

   她將棠梨花釧套在手腕上,發出一聲笑,手臂忽地往上一抬,棠梨樹頓時一陣抖動,那些細小的花朵如同被暴風雨襲卷過,簌簌地落下一片繽紛花雨。

   就在這漫天花雨裡,朱曼麗發起了進攻。

   但她只是暴漲起手臂,青黑色的尖利指甲轉手接住了落花。

   “送你了。”

   氣氛轉變的詭異,白無暇卻笑了。

   “你變聰明了。”她接過那簇花。

   “是啊,被人利用了一輩子,還被罵了一輩子,總該學著聰明一些了。”朱曼麗苦笑了下,“要不魂飛魄散都不知道為了什麼。”

   ……

   白無暇准備走的時候,朱曼麗叫住她。

   “你在找霍剛對不對?”她問,眉眼裡帶著絲狡黠,“我知道他在哪。”

   她報出一個名字,然後又說:“不但霍剛在那裡,還有一個你的老熟人也在那裡,你有沒有興趣去看看?”

   “自然是要去的。”白無暇看了她一眼,減淡了兩分笑容,“你要不要去報個信什麼的?也好討個獎賞。”

   朱曼麗搖頭。

   “你不用罵我是牆頭草,我這次不會去了,況且又不是喜歡的人。

   不過我告訴你,那個熟人可是把你當做天字頭一號的仇敵,無時無刻地不在咒罵著你,想著算計你的方法呢!”

   白無暇仰頭大笑。

   “如果咒罵就能殺人,這世上早就屍橫遍野了。而且,我還會怕她嗎?”

   她輕蔑地挑眉,伸出一根尾指剔了剔指甲縫裡看不見的灰塵,冷笑:“就算是十個她,也不夠我一指甲!”

   朱曼麗倒吸了口冷氣。

   她現在毫不懷疑白無暇的話,因為她剛才已經領教過了。

   所以她自然地趨利避害,對白無暇恭維起來,然後又示好地提醒白無暇,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而且對方的野心極大,說不定會有什麼大招憋著。

   “在這世間,什麼都大不過天地自然。我是天地的使者,倒想領教下她有什麼大招。”白無暇傲然道。

   ……

   寨黎看見白無暇從牆上躍出,手裡還拿著一枝小小的細碎花簇,不由詫異。

   “你到底是進去打聽消息找晦氣的,還是跟人家去喝茶賞花的?”

   “人家精乖,沒給我找晦氣的機會嘛。”白無暇笑著說,然後又撇嘴:“哪有什麼人啊?明明就是兩個鬼而已!”

   “哦,你沒跟人賞花,跟兩個鬼賞花了……你這癖好真特別。”寨黎丟給她一串白眼。

   她覺得那花很礙眼,一把搶過來隨手往旁邊一扔:“難看死了,跟清明節用的紙花似的。”

   “喲喲喲,我家寨黎怎麼看起來吃醋的樣子啊?”白無暇笑個不停。

   “鬼才吃醋呢!不對,我才不吃鬼的醋呢……哎,你別轉移話題,我都忘了問你,既然她識相,那你為什麼不從門裡走,還要翻牆?難道跳牆很好玩嗎?”

   白無暇一拍腦袋:“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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