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白湖商陵

   關興這才悻悻的松開了手,對劉禪沉聲道:“我爹,也就是你的二叔去了!為什麼這仗打得沒有意義?給我解釋得清楚些!”

   劉禪悄悄地向張苞身後退了兩步,方才小心翼翼的說道:“二叔……他去了?”

   “哼!”關興重重的發出了鼻音,指著我道:“就是被那個家伙逼得自盡的!”劉禪看著不遠處關羽不倒的身軀,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起來,下馬緩緩地走到佇立著的關羽面前,跪倒在地,失聲痛哭:“二叔……二叔……”

   劉禪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少年,但到他如此悲聲的痛苦,如此情真意切,我的心中也悄悄的產生了一絲酸楚。片刻後,劉禪的哭聲已經漸漸轉為低喃:“二叔……你平日中隊我照顧有加,從不逼我干我不喜歡的事情,在我心裡,你才更像我爹……我了解你的心事,真的,別人不知道,但我知道,你這次走得真的很開心。”

   “什麼?”默默站在關羽身旁的關平皺起眉頭道。劉禪靜靜的凝視著關羽臉上露出的最後幸福微笑,道:“二叔他一生不服人,打遍天下無敵手,如果最後殺死他的,不是任何人,僅僅是自己,那豈不是天下間再沒有人能夠戰勝他了?”

   劉禪的話雖然有些幼稚,但卻在關氏三子和張苞的心頭重重一擊,他們知道,不可戰勝正是關羽最得意的一點。四人沉默了良久,終究關平一聲長嘆道:“我明白了,還記得父親走前說的那些話嗎?仿佛是對一切都有了安排,他不讓我們在拼命下去了。”

   “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雖然未能完成誓言,但二叔他真的早就想追隨大伯和爹去了。”張苞騎在馬上,也若有所思。

   “你們都在說些什麼!大仇未報,怎麼自己就先泄氣了呢?”關興對幾人怒吼,緊接著他又抬刀指向了我道:“諸葛亮,來!與我一戰!”

   關興如今的狀態不過是強弩之末,與蔡瑁軍鏖戰甚久,又被我重創一番,只怕現在的他,連我三招都接不住。面對關興勉強劈來的一刀,我一拽韁繩,靈巧的避過關興踉踉蹌蹌的一擊。關興去勢不穩,重重的摔在地上。

   當下我沒有再理會關興,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劉禪道:“劉禪,本王手下留情了甚久,你們也說了這麼多,該到你為金剛門選擇未來的時候了。”

   場內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千萬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劉禪這個十三歲的少年身上,關羽在去世前也曾說過,劉禪的選擇就是金剛門未來的選擇。劉禪的臉色很白,但也是強自鎮定的淡然一笑道:“寧王殿下,如果讓我選擇的話,早在從徐州敗退的那一剎那,金剛門就失去了逐鹿天下的能力,那時候就應該安居於大唐境內武林一派的身份,更何況今天。我願意帶領金剛門上下,投降於大唐,還望寧王能夠善待我們。”

   一剎那間,我能夠感覺到金剛門眾兵士明顯是松了一口氣,精神松弛了下來,畢竟處在必死之地的他們能夠得到一點活命的希望,誰也不會再想拼命了。

   “好!”我斬釘截鐵的喝了一聲,“方才之前,我們乃是敵人,兩軍對壘,刀劍無情。從現在開始,但凡金剛門放下兵器的將士,本王擔保,絕不傷其性命。一個月內,便可送你們回徐州,與你們的親人團聚!”

   話音剛落,劉禪第一個解下了腰間的短劍,雙手呈在了我的面前。我微笑的接過短劍,朝天空奮力一舉,片刻間,金剛門的近千殘兵再沒有一人手中握有兵器。我的視線轉向了關氏三子和張苞,四人面色復雜的看著劉禪與金剛門眾兵士,猶豫不決。

   “關平與關索的裨將可在?”我高聲問道。

   在金剛門陣營中立刻跑出了兩人,抱拳道:“殿下,請吩咐!”我指著關平關索兩人道:“兩位關將軍的兵器豈能落地?汝二人速去侍候兩把兵器,隨侍兩位將軍身後!”

   “是!”

   關平關索兩人神色掙扎了一下,凝望的卻是關羽佇立的屍身。我心中恍然,下馬走到勉強站立的關興身邊,伸出手去。關興皺著眉頭側身一躲,但又如何躲得過我?我的右手已經按住了他的脈門,運起龍極功,為他調解了一下內傷。

   關興一臉不解的看著我,我神色肅穆道:“你父親雖是大唐的敵人,但他同時也是武林中令人尊敬的前輩。關興,你身為嫡長子,扔下你的大刀,去繼承那把青龍偃月刀吧。本王特許你持此刀同金剛門一同回徐州,重建金剛門!”

   “諸葛亮……”關興語音頓了頓,猛地衝我一抱拳,大步走向關羽屍身前,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從關羽的手中接過了那把青龍偃月刀。這一刻,無論是關氏的子弟,還是金剛門的普通士兵,都悄悄地流下了兩行清淚。

   關羽不滅的眼神穿透了層層的兵士,通向遠方,仿佛在尋找著他的兩位結義兄弟。突然,他嘴角上幾乎僵硬的微笑,變得更加燦爛,雙眸緩緩的合上,面容一片安詳。

   我知道,雖然未能助劉備一統天下,但關羽對其一生的精彩已經十分滿意。我走到關羽屍身前,深深地做了一個揖,輕聲道:“前輩,相信你為我播下的水之心的種子,一定很快會發芽的。”

   起身,我回首看到了騎在馬上的張苞,在呆呆的凝視著自己手中的那柄散發著絲絲寒氣的丈八蛇矛。

   “張苞,那柄丈八蛇矛……本王很敬重!你不愧為它的繼承人,拿著它,回徐州一起重建金剛門吧!若是有朝一日,你們想為大唐效力了,盡管來寧王府,本王親自為你們做保!”我說完了此番話語,親自背起了關羽的屍身,走到了關平面前。

   關平噙著淚接過了其父親的屍體,放在了戰馬上。

   我回身一聲吼道:“班師!開赴新野!”

   蔡瑁潰敗身亡,龍刀關羽逝去,金剛門覆滅,一連串的事件猶如骨牌效應,引起了北荊州徹底的震動。

   蔡家軍與荊州軍主力在潰退途中,被王雙分兵再敗,死傷過千,投降者不計其數,北荊州自此再無一支能夠形成有效戰鬥力的部隊。當消息傳到了沿長江北岸所向披靡的諸葛恪部,隨著諸葛恪的一聲令下,大軍在第一時間內從南方殺向襄陽,令據漢江而守的襄陽守軍措手不及。不到兩天,劉琮便率領襄陽豪族出城納降。

   荊州的劉氏政權垮台,尚在宜城抵抗的向家在收到了被俘向寵的家書後,僅僅略作猶豫,便也放下了武器。僅僅不到十天,大唐軍隊掃過北荊州大小郡縣,聞者莫不來降。

   唯一的意外便是,長江南岸的黃忠周瑜趁諸葛恪被奪襄陽,竟暫時擱下了主導權的紛爭,點起三萬水師,分東西兩路過江,大敗被諸葛恪攪得七凌八亂的荊州水師,賺了大便宜。荊州水師除卻張允拼死保下一百余艘戰船外,余者戰船俱被黃忠大軍擊沉。

   當諸葛恪趕到戰場時,所看到的僅僅是一雙周瑜略帶得意地笑眼和灘頭戰船支離破碎的殘骸,此刻他方才恍然大悟,沒有了戰船,在長江兩岸對峙的主動權,又轉移到了南岸手中。在大唐於長江北岸趕制戰船的幾個月裡,孫家與黃忠有的是時間來談判,大唐趁兩家不和趁勢南下的計劃只怕要破產了。

   不管如何,當唐皇諸葛圭得知了攻陷北荊州的消息後,還是喜不勝收,當下立刻派了太子諸葛瑾的門人、大唐科舉頭科狀元、荊襄名士桓階出任荊州刺史,太子諸葛瑾與安遠將軍呂蒙兩人親自坐鎮北荊州,統練水軍。

   片片秋葉悠悠的飄落在襄陽驛館的後花園中,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撒滿了紅黃相就的枯葉,池塘的一汪清水下,幾尾不知名的小魚仍在歡快的暢游。

   我與徐庶劍楓帶領的這個使團,算是圓滿地完成了和稀泥搗亂的任務,幾日後也需從襄陽驛館中班師回朝了。

   “荊州戰事,摧枯拉朽,朕心甚慰。破八家聯盟,除玄德景升,拒孫家南岸,降金剛余黨,此間功勞,以亮兒為最,朕對此只有三個字:好!好!好!但其間秘情,除金剛余黨一事,均不足為外人道焉,故此次封賞有功之臣,汝只能敬陪下游。一切,朕心中有數!早歸,為父切盼兒顏。”

   我坐在後花園的涼亭上,輕輕合上從泰山快馬送至的唐皇密信,嘴角彎起了弧度。一切終於沒有白費。徐庶坐在旁含笑道:“立功而不搶功,只怕這次孔明在陛下心中的形像又提升了不少呀。”

   “從大哥晉位太子開始,我便一直韜光養晦,形像在父皇心中一升再升,這次之後……應該會高出大哥不少。”我心下估算,也頗有些得意。十月末並不燦爛的陽光,在我的眼中也漸漸開始明亮起來。

   徐庶拈手算了兩算,道:“孔明,不要高興得太早,若是子瑜沒有大錯,太子的位子他仍是穩坐。如今周瑜一番奇襲後,張允的大營還剩下一百三十余條戰船,加上金剛門留下兩百一十條,也不過孫黃聯軍戰力的三分之一,半年的時間,以北荊州的力量,最多趕制百艘,遠遠不足與南岸對抗。我們也可以在背後做些動作,子瑜他在水上恐怕是打不贏孫家的。”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你錯了,元直。現在趁著黃河尚未封凍,只怕黃河上的千余艘戰船八成以上會被沿海而下,貼北岸而走掉到這裡來,屆時,從船只數量上,我們會處於絕對上風的。而且,在明年到來的水戰,我們絕不能拖大哥的後腿,因為只有這樣,輸,才輸得有價值!”

   “嗯……”徐庶若有所思。突然,一名親衛急匆匆地跑來了後花園,單膝跪地,雙手恭敬的呈上一封信。我接過來,問道:“哦?是誰送過來的?”

   “這個……標下看得很眼生,不太清楚。”

   “好了,你下去吧。”我抽出信紙,先看了看尾角的署名。

   上面赫然寫著:白湖商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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