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故人相遇不相識

   風渺音日夜兼程,很快就來到了東陵國國都,可是等風渺音安頓下來之後,她才發覺自己之前想的還是太簡單了。

   應安言現在有他自己的皇子府,並且守備森嚴,風渺音初到東陵國國都,人生地不熟的,根本沒辦法見到此時已經地位尊貴備受皇寵的應安言。

   風渺音每天早上從自己租住的客棧出來,在國都皇子府附近轉悠轉悠,企圖尋找可以接近應安言的機會。

   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應安言的皇子府守備格外的森嚴,若是在玄月國,身為太傅嫡女的風渺音對玄月國國都無比熟悉,前世又曾經在皇宮之中幫左之期運籌帷幄,熟知守備情況和大部分地形。

   如今換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風渺音才意識到這些皇族世家的守備究竟有多嚴密。轉眼已經過去了五天,眼看著尋找見面機會的進展緩慢,風渺音幾乎有些沉不住氣了。

   這幾天裡,風渺音已經打探出了應安言平日裡最喜歡去的幾個地方,以及現在在東陵國百姓眼中的看法。

   只是這五天風渺音也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怎麼的,應安言竟然一直待在宮中,不曾出現在任何一個他平日裡最愛去的地方。

   這天早上,風渺音又一次習慣性的上街去尋找機會,就在客棧兩條街之外,一群人聚在一起似乎在看什麼熱鬧。

   風渺音看了一眼,估計又是誰在那裡爭吵不休,這幾天風渺音沒少看見街上出現這樣的情況,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過一會兒大概就會各自散開。

   風渺音本想要轉身離開,到自己打聽出來的應安言最常去的那家茶樓看看,卻無意之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姑娘,我勸你還是把這簪子留下,我已經出了三倍價格買下它。你既然出不了更高的價格,那麼價高者得,你也沒有資格和我爭這簪子。”

   女人傲慢的聲音讓對面的紅衣少女氣紅了一張臉,大聲反駁到:“憑什麼讓給你,這簪子是我先定下的,就算你再有錢,凡事也該講究個先來後到,你是不是存心欺負人!”

   風渺音停住了腳步,這聲音讓風渺音想起了一個人,前不久剛剛分別的駝隊裡面那個最性子活潑最愛嘰嘰喳喳講個不停的小師妹杜梅。

   風渺音改變了主意,轉身向著身後的人群走去,撥開了擠在一起的人群,風渺音走近一看,果然是那個喜穿紅衣的小師妹杜梅。

   眼看著對面那個華服女子被杜梅激怒,喚來了一群打手就要對杜梅出手教訓,風渺音眼神一冷,直接出手將那幾個打手給撂倒在地上。

   “你是誰?想要多管閑事,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那個華服女子看到從半路上殺出一個勁裝女子,好生厲害,幾下就將她的護衛都打翻在地上,女子心裡有些害怕,卻更多的是有恃無恐。

   風渺音冷冷的看著她,仿佛是在看一個跳梁小醜,風渺音沒有在注意這個無腦的刁蠻女人,而是轉身扶起了被華服女子推倒在地上的杜梅。

   “你沒事吧。”

   “你是,風姑娘?”杜梅被風渺音救起,似乎有些驚訝,但是很快就想起來當初分別的時候聽大師兄說風姑娘正是要前往國都尋人,當下也就沒在糾結,“謝,謝謝你。”

   杜梅沒想到會是風渺音出手救下自己,杜梅想到之前在駝隊裡自己對風渺音的態度,心裡又是感動又是羞愧。

   但是風渺音卻絲毫沒有在意當初的那些小插曲,她扶起杜梅之後,從腰間掏出一枚銀子丟在那個攤販的攤子上面,取過那只簪子,就打算帶著杜梅離開。

   沒想到華服女子不依不饒,正要發作之間,一聲鑼響從街頭響起,有貴族來了,街道上的行人聽到這聲鑼鼓的聲音,立馬就要散開讓出道路讓貴人的車轎先行過路。

   風渺音在玄月國沒有聽說過這樣的規矩,因此沒有反應過來,但是那個華服女子卻是一瞬間有了定心骨,對著風渺音和杜梅兩人冷笑一聲,也不撒潑了,就抱臂站在那裡,冷眼看著,等著身後轎子裡的貴人出現。

   風渺音順著眾人的視線往身後看去,只見一頂華貴的轎子緩緩停在她的面前,隨後一只修長有力的手就從轎子之中伸了出來,風渺音看著熟悉的手,心跳開始不自覺的加速。

   那只手緩緩的掀開了簾子,一位翩翩白衣公子彎身從轎子裡面走了下來。風渺音一瞬間定在了原地,眼中仿佛只剩下了那個心心念念的人——

   “安言——”

   風渺音的嘴唇開開合合,輕輕脫口而出的呼喚立刻被另一聲尖銳甜膩的呼喊蓋住,一陣香風拂過,剛剛那位華服女子就如同一只歸巢的鳥兒,輕輕的依偎到了那個從轎子中走下來的白衣公子的身上。

   風渺音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那白衣男子正是風渺音遍尋多日難得一見的應安言,可是此時風渺音眼睜睜的看著應安言的懷裡依偎著另一個女子,而應安言卻沒有推開她。

   風渺音臉色蒼白的看著應安言,平日裡巧舌如簧能夠舌戰群儒的風渺音,此時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華服女子看到風渺音奇怪的臉色只以為是害怕了自己,心中得意洋洋的對著風渺音投去了一個挑釁的眼神,但是風渺音卻完全無視了華服女子的動作。

   應安言憐惜的看了一眼懷中的苗若蘭,抬頭面色有冷淡了下來,冷冷的看向竟敢欺負苗若蘭的風渺音和杜梅。

   “道歉。”風渺音聽到應安言的聲音冷漠的能夠凝成冰碴子,她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對著自己滿眼都是陌生和疏離的應安言。

   “安言?”風渺音不敢置信的脫口而出,卻發現應安言的表情更加冷漠了,應安言看了一眼風渺音蒼白的臉色,心中莫名的浮上了一些憐惜。

   應安言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疑惑,可是懷中的苗若蘭卻心中大駭,其實最開始苗若蘭就聽到了風渺音喊應安言的那一聲,此時看風渺音的反應,苗若蘭不得不產生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難道這個女子與應安言是舊識?苗若蘭看了一眼風渺音雖然蒼白卻更顯姿容無雙的模樣,心中警鈴大響,她計上心頭,抬起頭來,梨花帶雨的望著應安言,嬌聲說道:

   “算了,安言,我不要那支簪子了。你回頭再送我一個更好的便是了,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此時苗若蘭已經不想再對著那群人耀武揚威了,她現在最害怕的就是應安言看到風渺音回想起什麼,到時候,自己如今這般獨寵的地位就會不保。

   苗若蘭一想起這些日子來,雖然應安言將自己帶回東陵國,又讓她住在皇子府,卻不管自己如何引誘,都始終不願意碰自己一下。

   苗若蘭也正是因為這樣,才一直都難免心虛,成日裡提心吊膽,就怕哪一日應安言厭倦了自己,把自己隨手許配出去,自己就什麼都沒有了。

   應安言倒是不知道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苗若蘭就想了這麼多東西,他只以為苗若蘭累了,於是也不打算繼續在外面耗下去了。

   應安言順從的帶著苗若蘭轉身打算離去。風渺音看著應安言好不容易出現卻又要馬上離開的樣子,心思一動,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站到了應安言的面前。

   “這位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蘭兒已經不欲計較了,你還要不依不饒?”

   應安言皺眉看著風渺音,眼神之中的陌生排斥讓風渺音感到錐心之痛,風渺音張了張口,說出來的話卻如此的無力蒼白:

   “安言,你怎麼了?我是音兒,是風渺音啊。”

   “什麼音兒雅兒的,不過是看到我們安言身份尊貴想要來套近乎罷了。你這樣的人,自從我們安言回宮之後,見得多了。”

   苗若蘭看著應安言的眼神在自己的挑唆之下已經有些變了,這才仿佛得到了鼓勵一般,說的更加起勁了,

   “小姑娘,我看你年紀輕輕的,怎麼這麼想不開,我看你條件也不錯,別整天想著攀附權貴,做什麼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白日夢了。安言,我們走吧。”

   苗若蘭話音剛落,看了一眼臉色蒼白、不敢置信的風渺音,冷笑一聲,拉著應安言就直接離開了。

   風渺音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應安言從她身邊擦身而過,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留下。周圍的人此時看風渺音的眼神也有些變了。

   “原來又是個攀龍附鳳的女人,真是人不可貌相。走吧走吧。”那些圍在周圍的百姓眼見著一場鬧劇落幕,都無趣的散開了。

   杜梅看著人群都散了,又看風渺音臉色不對勁的模樣,倒是沒有和其他人一樣相信那個苗若蘭的話,杜梅相信這其中一定有隱情,她向著神色恍惚的風渺音走近幾步,想要攙扶著風渺音離開這裡。

   但是風渺音卻輕輕的推開了杜梅的手,搖搖頭,踉踉蹌蹌的轉身離開,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杜梅站在原地,良久嘆了一口氣,也轉身離開了。

   風渺音回到客棧之中已經是午時了,風渺音想過千萬種她和應安言再次相見的場景,卻都沒有想到再次見面,故人已是陌路人,應安言竟然會不記得自己了。

   風渺音回了房間,跌跌撞撞的關上房門坐在了椅子上,不管怎麼樣,她一定要再見一面應安言,親口跟他說清楚,風渺音不甘心就這樣和應安言錯過。

   “叩叩叩”窗子發出了輕輕的敲擊聲,風渺音回過神來,起身走到窗子前面,將窗子推開,斥候的青鳥白喙正安安靜靜的待在窗椽子上面。

   風渺音伸出雙手,將青鳥白喙從窗子外面抱了進來,從它的腿上的竹管裡面取出斥候帶給自己的信,然後又將青鳥白喙給放飛了出去。

   風渺音坐回自己的椅子上面,鋪平紙卷,細細閱覽,風渺音的神色隨著視線的下移,變得有些凝重,隨後又提筆在一張新的紙卷上面寫下了幾句話,放回青鳥白喙腳上的那只小竹管之內。

   風渺音看著青鳥白喙遠去的身影,心裡卻回想著剛剛看到的那些字句——風渺音在離開之前,曾經派出一部分人手去調查害她們被狼狽追殺的罪魁禍首,那個烏炎公子的身份背景。

   或許烏炎公子自己也沒有料到,正是因為他當初興之所至隨手送給風渺音的那一塊令牌,反倒是成了他暴露身份的罪魁禍首。

   風渺音想到這個烏炎公子,或者說是烏延羨真正的身份背景,忍不住沉思良久,原來他正是來自十二門派之尾那個最令江湖之人排斥的魔教。

   一個魔教長老,卻又與大漠王朝有所來往,風渺音的眼睛變得幽深,這個烏延羨究竟在打什麼注意,他又和那股域外勢力有這怎樣的聯系?

   風渺音的眼底浮現出一絲殺意,不論如何這個人不能留,可是當務之急卻是先確認應安言的安全。

   風渺音不相信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巧合,讓應安言剛好失憶忘記自己,又剛好被東陵國皇室尋回。

   至於在應安言身邊的那個女人,風渺音遲疑了一下,忽視心底的那抹苦澀,若是應安言選擇了她,那麼風渺音會離開的遠遠的,絕不打擾。

   打定主意,風渺音收拾停當,幾步離開了客棧,現在她需要親自去確認一些東西。

   風渺音尋著那張字條上面所提示的地址往醉風樓的方向走去,街道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但卻在越靠近醉風樓的地界,人流反而越是稀疏。

   也是,此時尚是大白天的,那些青樓楚館的地方只怕還沒有開張呢。雖然四下無人,但風渺音還是小心隱藏著行跡,風渺音轉過牆角,一抹熟悉的顏色從眼尾劃過,風渺音一驚,立馬行動快過思想的閃避到牆角之後。

   透過牆縫看過去,一個熟悉的背影匆匆裊娜著遠去。苗,苗若蘭?風渺音仔細回想了一下這個熟悉的背影,就從腦海中翻出了這樣一個讓她不甚熟悉卻又不得不在意的名字。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鬼使神差的,風渺音直覺的放棄了進入醉風樓一探究竟的機會,反而悄悄地綴在苗若蘭的身後,跟了上去。

   苗若蘭的背影透露著一絲說不出來的志在必得,風渺音深吸了一口氣,正想要追上去問個清楚,只見前方人影一閃,苗若蘭就進入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見。

   風渺音心中一急,匆匆就想要追上去,一股大力突然從旁邊撞了上來,風渺音剛要閃開就瞥見衝向她的分明是一個只到她腰腹際的小少年。

   這個小少年匆匆塞了一封信到風渺音手中,轉頭就要逃走。風渺音立刻眼疾手快的制住了這個小少年:“站住,這是什麼?”

   那小少年顯然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姑娘竟然這麼厲害,他登時就知道自己惹上了惹不起的人物,當下也不敢隱瞞,連忙將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姐姐饒命,是一個黑色勁裝的瘦高男子給我的,他說讓我把信放到您的手裡就可以給我十個銅錢。姐姐饒命,我不是有意冒犯的,實在是好幾天沒吃過飯了,一時見財起意……”

   “好了,告訴我,那個給你信的人還說了些什麼。”

   風渺音見這小少年一副市井油子的模樣,也不耐煩聽他賣慘,從腰間摸了兩枚銅錢放到小少年的手裡,果然,那少年頓時變了臉色,笑嘻嘻的回到:

   “我看到那個男子給了我信就往城西那一片去了。小的曾經在王府那一帶看見過他……”東富西貴,這小少年已經點到這一步了,風渺音立刻便反應了過來。

   風渺音捏著手中的信,心中垂思,手不經意的一松,那小少年立馬便像是一條滑不溜手的泥鰍一般竄進了人群之中,如之前被風渺音跟丟的苗若蘭一般,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風渺音站在原地,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神色莫名的匆匆離開了。

   不遠處的角落裡,苗若蘭冷眼看著風渺音匆匆離去的背影,轉過身來,將手中沉甸甸的錢袋子丟在了那小少年的身上:

   “好了,你可以滾了,我不希望在京城裡再看見你。相信你也該明白什麼是不該說的。”

   小少年笑嘻嘻的收起錢袋子,一邊惦著從風渺音那裡騙來的兩枚銅錢,一邊小心翼翼的把錢袋子藏進懷裡,立馬收拾了東西往城外離去。

   苗若蘭轉身看了一眼站在前面不遠處的勁裝男子,沒好氣的開口問道:“信我已經送出去了,你確定這樣就可以扳倒風渺音?這麼拙劣的技巧,真的能成功?”

   “你不該質疑鷹王的決定。管好你自己的嘴。”那勁裝男子分明是烏延羨身邊的侍衛,此時眼見事情已經完成,頓時不在理會愚蠢的苗若蘭,飛快的離開了這裡。

   苗若蘭冷哼一聲,甩袖離去,心裡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先前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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