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希望破滅,能拿什麼替自己辨解?

   浪濤拍打著礁石沙灘,海風撲面挾著鹹鹹的海腥味兒,亦挾雜著濃濃的鐵鏽惡臭味兒縈繞在整個漁村上空,向來清寧幽靜的小漁村裡滿面狼藉,許多農家小院兒裡掛著的海魚都已變了質散發著濃濃的腥臭。

   安夙等人一路追到處荒涼的漁村,遠遠便能看到穿著穿著鎧甲兵服拿著武器匆匆撤退的士兵,整個漁村早看不到半個漁民影子,而此時離漁村不遠處的海邊正停放著二十余艘大型戰船。

   每艘戰船之上都有穿著鎧甲和兵服的士兵守衛,蕭燁等人正站在其中一般戰般的甲板之上,戰般正調頭駛向風平浪列卻又波光粼粼的海面。

   依稀能看到男人嘴角冷冽的寒芒,幽洲城靠海早設有三處貿易港口,更是早便設有海上固防,即使幽洲城破卻也並非毫無退路,而那退路便是借幽洲海上固防渡海,這些戰船便是由此調來,整個幽洲城早就盡在他的掌控中,留在他身邊的這些人都是真正的親信。

   這些人不絕會背叛他。

   正因此他才會固守幽洲,原本打算從幽洲起事殺回帝都奪回帝位,卻不想他才站穩腳根,蕭翌便派了人前來兩郡平叛,而今他也不得不借幽洲海上固防行撤離兩郡,甚至於至此遠離大鄴國土。

   此去卻是歸期再不知是何年何月。

   可他一定會回來的。

   安夙勒馬停在岸邊卻是並未有所動作,只冷眼看著二十余艘戰般啟航,也只冷眼看著那艘戰般之上,站在甲板處的十數人,清冷眸光如犀利的雷霆之箭直直落在其中兩人的身上。

   此刻的男人早就褪去那一身的明黃龍袍和帝冠,換上了身金色鎧甲,他手握著佩劍而站。而那個女人仍是那一襲張揚如火的烈烈大紅色長裙,此時便正站在男人的身邊。

   兩張臉的眉眼五官和周身氣勢讓即使隔的極遠,卻仍是讓安夙一眼便認出來那正是她要找的的人。

   是蕭燁和夏候雪瑤。

   彼岸的消息果真不假,自滄瀾閣被江湖武林同道共同剿滅,蕭燁又奪位失敗潛逃至兩郡後,夏候雪瑤也暗中來了幽洲。

   轟隆……

   驟起的沉悶轟隆之聲不絕於耳,原本正調頭的戰般驀然間停了下來,船身開始劇烈的顛簸,甲板上的人因此而身形東倒西歪站立不穩,隨之二十余艘戰船皆停在距離海邊十余丈遠左右。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戰般上的所有人全都在瞬間變了臉色。

   “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蕭燁沉聲看向自己身後的人,那人還未應聲,便有士兵匆匆上了甲板灰頭土臉的前來稟報:“王爺,戰船指揮艙室被毀,我們所有人掌舵的人也全都被人給殺了,王爺,我們,我們走不了了……”

   “這怎麼可能?那全都是我親自安排的人手絕對可靠,怎麼可能會有人能混進來毀了戰船,又怎麼可能會有人能殺了我安排的人,這……”夏候雪瑤看向臉色陰沉如水布滿濃烈殺氣的蕭燁。

   蕭燁只冷聲拂袖打斷:“給本王開啟戰般機關迎敵作站,既然戰船被毀走不了那就給本王殺出條血路再殺回去。”

   “你覺得我們會給你這樣的機會?”

   有清冷的男子聲音響起,蕭燁聞聲撤身回首看向甲板木梯處看著緩緩踱步上來穿著他小鄴朝兵服的三個男人,眼看著三個男人揭下臉上的人皮面具,本就陰沉的臉色更是瞬間黑如鍋底。

   “原來是你們,這一切都是你們作的?”

   “不然你以為呢?”

   千菩提手中劍輕揮眨眼將兩人身邊十數人全數斬殺,而的方收劍看向蕭燁勾唇諷笑:“本莊主倒是要好好看看你們這兩條喪家之犬如今還要怎麼逃,又還能逃去哪裡?本莊主為了截住你可是犧牲良多。”當然是犧牲良多,為此他離開小無雙身邊隨著紀少陽沐白連夜趕來幽洲城。

   為的便是斷蕭燁的後路。

   千菩提聲音裡難掩濃濃的怒火,這二十余日他可是早就憋了滿腹的怒火可謂無處發泄,此刻自然而然便撒在了罪魁禍首的身上,若不是這個卑鄙的小人奪位叛逃還搞什麼自立,他家小無雙哪裡需要來平什麼叛?若不是他搞那麼多的事出來殺了那麼多紀家軍,他家小無雙又如何會那麼傷心?

   若非如此,小無雙又怎麼會讓他們先到幽洲來個裡應外合?就知道這個卑鄙的混蛋會逃,還當真是不出小無雙的預料,他們幾個人可是跟蹤了很久才跟蹤到這個偏僻的漁村,更是花了極大的力氣才混進來殺了他們的人,也毀了這些戰船斷了他最後一條逃跑的路。

   “蕭燁,你已經逃無可逃,束手就擒吧!!!”

   紀少陽手中握刀直接戾喝出聲,此時前來追擊的紀家軍早就已經踏著海水登上戰船,且與戰船上蕭燁的兵馬戰在一起,剎時間兵戈聲四起,伴著陣陣慘嚎聲安夙與錦皆飛身上了戰船。

   少年清冷的眼眸落在蕭燁與夏候身上,比之方才遠遠的看,此刻能更清晰的看到那兩人陰沉的臉色,和眼中的憤恨,那樣的濃烈,似乎將他撕咬成碎片都不能解恨一般。

   怎麼能不恨,退路被斷,此刻更是被諸多高手團團合圍,先有沐白、紀少陽與千菩提,更有那個人與那個肖錦在後,那背著彎弓的不用問便是櫻洛了,這幾個人論來無一不是高手,更無一不讓他忌憚,此時被重重圍住便自不用問他也自知自己今日怕是再難有逃脫的機會。

   可就如此的認命受死?

   他豈能甘心!!!

   安夙卻只輕輕勾唇淺笑著開口,低沉聲音此時已是無波無瀾:“賢王,夏候小姐,好久不見。當日鳳城一別,未想夏候小姐身受重傷落下萬丈深崖,卻仍舊是大難未死,還來了幽洲與賢王爺再敘前緣。當真是讓在下頗為意外,更讓在下亦不得不感嘆一句,兩位不止是命大的很,更是情深意重讓人刮目相看。”

   “只可惜兩位應該很清楚,不管你們有多情深意重,最終的最終也只能下去地府做對鬼鴛鴦。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我想二位如此情深不悔應該不會介意,共赴黃泉才是。”

   的確是讓她有些意外,夏候家沒了,滄瀾閣也被盡滅,她以為這個女人應該先自保才是,卻沒想到她竟然當真來了幽洲繼續留在蕭燁的身邊,甚至直到明知蕭燁敗局已定仍舊未離開。

   如是又怎能不讓人意外?

   夏候雪瑤袖下雙掌緊捏,精致臉龐之上青筋有些凸起,半晌卻是深吸了口氣怒極反笑出聲:“呵,我說你一直戴著那張面具不累麼?既然我們都要死了那你是不是你也該揭下你的面具讓我們看看你的臉了?誰都說你還活著,你更是打著她的旗幟冒充她,別人不知可你覺得本小姐與王爺會不知麼?”

   “你很想看我的臉?”

   安夙淺淺反問了一句,感受著旁邊同樣投來的數道疑惑而好奇的視線,目光瞥向紀少陽,斂眉沉吟了片刻她伸手落在自己臉上的面具,指尖輕勾解下綁縛的細繩輕輕揭下了臉上的面具。

   “丫頭……”

   “小無雙……”

   “紀華裳……”

   “怎麼可能會是你,你不是安素麼???”

   數道驚呼聲幾在少年臉上面具落時同時響起,無數的目光震驚的落在執槍少年的身上,全都死死的凝著安夙精致而瑰麗的臉龐,亦看著她眉眼下那粒燦然耀目的血色朱砂震驚。

   那刻只剩詫異,震驚,憾然,與不可置信……

   “怎麼可能會是你?這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會是紀華裳,這不可能,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告訴本王你到底是誰???”蕭燁一雙眼直直看著安夙從恍然的呢喃,到最後低沉的聲音拔高,滿是尖銳的質問。

   這不可能。

   他猜想過所有可能,可他做夢都未想到過她竟然會是紀華裳!!

   “如你二人所見,我是紀華裳,只是華裳不解王爺何以會如此震驚?你覺得我不應該是紀華裳,那你覺得我又應該是誰?”

   安夙笑問:“總不會你們當真以為我是安夙?我記得王爺不止一次說過,不止對我甚至在皇上面前保證過,夏候小姐剛剛也說過,他早就死了,夏候小姐在鳳城更是親口向我承認。”

   “護國公府安家五代九族,皆都是毀在王爺與夏候小姐的手裡,我師兄安夙更是死在夏候小姐之手,當日奉你命動手的毒王伏戚落在我手,所以夏候小姐說的倒沒錯,時至如今這世間沒人會比你我他更清楚,我師兄是怎麼死的。”

   ‘“不過你們不會真以為,師兄之死我會這麼與你們算了,你們更不會以為你們欺誆世人陷害安家,害死安家所有人的這筆血債,就再沒人向你們討回?蕭燁夏候雪瑤,人在做,天在看,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如今你們欠我師兄欠安家的血債,也到該償還的時候了。”

   的確是該償還了。

   安家被滅距離如今已兩年多,這兩年來她做了許多許多,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重生之初,她從未想過於安家洗冤,洗什麼冤?安家人全都死了,就算還安家清白又有什麼用?百官表奏,萬民請願,天下人都想要安家人死,那冤又要怎麼洗得清,洗不洗得清又有什麼意義?

   沒有意義的事又何必去做?

   所以那時的她心中只有恨再無其它,她恨蕭家人也恨所有人,恨到想要一手覆滅蕭家天下,所以她透過王玄朗他與王皇後合作,她利用她紀華裳的身份利用紀戰與紀少陽對她的疼愛,來攪亂朝堂參與推動鄴宮奪嫡之爭,所以她刺殺赫連煦還接近軒轅無極,因為她要挑起兩國征戰讓蕭家天下再陷戰火紛飛。

   因為她想要這蕭家的萬裡江山寸寸沁血,因為她要讓所有負過她的人全都和她一樣活在掙扎煎熬的痛苦中生不如死。因為她要以此來血祭她安家所有無辜逝去的亡魂,她要讓所有人要讓這天下,給她的親人陪葬!!!

   夏候家最終被她一手覆滅,她為此親手殺了夏候源,可她並沒有得到想像中報復的快感,反而那只讓她覺得更痛苦。

   迷夢中父親母親的叮嚀教誨,終於讓她從那無盡的仇恨中清醒過來,父親要她替安家洗雪沉冤,母親要她照顧好小九櫻洛和自己,父親母親告訴她還有很多的人在擔心著她,他們會一直一直的陪著她。

   那刻她終於明白,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哪怕父親母親早已離開人世,可他們仍舊活在她心裡,她終於找到失蹤十六年的小九,櫻洛她回來了,她還找到了錦歸哥哥,她再次擁有了疼愛她的父親還有大哥……

   所以最終她決定遵照父親的話去做。

   她放棄了報復的計劃。

   替安家洗雪沉冤。

   她想這應該是父親和母親最最想要看到的,她想這也才應該是她身為安家的子嗣身為父親母親的女兒所應該做的事。

   蕭燁仍舊死死盯著女子那張臉,眼球都幾乎凸出了眼眶,因著女子的話臉上更是震驚之色不減反而更加濃郁:“你是她的師妹?這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會是她的師妹,這不可能……”

   除了不可能,他此刻竟再想不到別的話以對,的確是不可能,誰能想像到昔日帝都之中最最聲名狼藉的永寧候府大小姐竟會是她的師妹?那太過荒謬更是太令人難以置信。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別說他不信,光看紀少陽和所有人都是一臉震驚到不可置信的表情,足見連紀少陽也是不相信甚至在此前根本就不知情。那可是她的親哥哥,連她的親哥哥都是如此。

   那又要他如何相信這個‘事實’就是事實???

   “這世上之事有什麼是不可能的?紀小姐她的確是我家公子的師妹,這點沒有人會比我更清楚。蕭燁,你害死我家公子,害死安家所有人,這筆血仇我櫻洛必會要你血債血償!!!”

   櫻洛眼眸泛紅的戾喝出聲,她想也未想手中彎連連張開,凝氣而成的兩枝箭矢瞬分別在男人左、右邊肩胛處狠狠穿體而過,隨後瞬間散無蹤,然則男人的身體卻因此一晃,肩胛雙洞頓時血流如注。

   “還有你,夏候雪瑤,都說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你這個女人當真是我見過最最惡毒的女人,你們做夢都不會想到會有今天吧?就算公子已逝,可我櫻洛還活著,公子的仇總會有人替公子報的,你們居然敢下藥殺害公子,你們這兩個賤人毒婦當-真-是-該-死!!!”

   女子平日裡悅耳的聲音這刻卻是染著濃烈仇恨與哀痛,那樣凝成實質的恨意絲毫不比那兩人的仇恨淺半分。

   怎能不恨??

   她的公子那般驚才絕艷,為了天下為了百姓付諸良多,她的公子殺伐果斷卻心地善良,她的公子守護著大鄴安危,守護著蕭家天下,可是這兩個人竟對公子暗下殺手害死了公子。枉公子曾視他為知己,更曾對他許心,他卻狼心狗肺害死公子不止,更是害了安家五代九族。

   若非他們,她的公子仍舊是那個公子,若非他們,她的公子怎會恨到想要毀天滅地?若非他們,她的公子怎會痛不欲生活的生不如死?若非他們,她的公子怎會從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需要如此霸占別人的人生?

   若非他們,她的公子又怎會需要冒充另一個人活著?若非他們,她的公子怎會對紀家如此愧疚?若非他們,公子的人生不會被徹底的毀了。他們是毀了公子毀了安家的凶手,他們是罪魁禍首。

   他們該死,該死!!!

   這刻所有的新仇舊恨全都在剎那之間齊齊湧上心頭,那濃烈的悲憤與仇恨讓女子漂亮的杏眼都因此而染上紅紅的血絲,嬌俏的臉龐更是因著烈烈恨意和心疼而有著幾分的扭曲。

   她再次張弓不停,數道箭矢隨之再起,目標仍指向夏候雪瑤與蕭燁,夏候雪瑤與回神後的蕭燁本能閃身躲避,卻先後被股無形力道鎖住周身脈胳,身體裡再調集不出絲毫內力,反而兩人變成兩根木頭樁子立在那裡連動也不能動,只能被動的被射。

   十七八箭穿體。

   蕭燁與夏候雪瑤四肢手腳筋皆箭氣挑斷,周身痛穴被射中,原本張揚的女人和身著金甲的男人此時周身氤著血色,兩個人此刻就好像兩個血人,因著手腳四肢皆被廢,更是癱倒在地眨眼臥在血泊之中。櫻洛卻仍自不解氣,她還要再射卻被只素手攔了下來。

   “櫻洛,夠了,他們還不能死。”

   安夙輕輕道出一句,讓櫻洛動手,一是為廢這兩人讓他們再無可逃,二也是讓櫻洛發泄心中堆積的恨郁,她有多恨眼前這兩人,櫻洛對這兩人的恨便不會比她少半分,只是她知道櫻洛一直因著擔心她,所以都強忍著罷了。

   可他們還不能死,她還要用他們來還安家清白。

   安夙出聲,櫻洛雖有不願卻仍是收手站去了一邊,只垂頭看著夏候雪瑤和蕭燁仍難掩眼中的憤恨與怒火。

   蕭燁癱在地上看著安夙,仍未從那震驚中回神。

   “將他們全都帶回去好好看管,別讓他們死,也別讓他們逃了。”安夙只垂頭瞥了地上兩人一眼,冷冷的再開口,說著安夙轉身,就在此時身後卻是傳來道女子尖銳的呼聲。

   “等等!”

   看安夙腳步未停,夏候雪瑤聲音多了份尖銳:“紀華裳,你若真想替安家平反那就最好給本尊站住,否則本尊便是死也不會讓你如願。若本尊所猜不錯你手中根本就沒有證據,你覺得我們若不認,你又能拿我們怎麼樣?”

   “你覺得我需要你們承認?”

   安夙頓步轉身,看著夏候雪瑤冷冷的開口:“只要抓到你們,證據我自然會找到,你們總不會真以為自己所做的天衣無縫?還是你這是在提醒我應該多對你們用刑,多多的折磨你們來逼你們吐口?又或者該不會到了此時你還想著如何能逃出生天?

   “不過我想至少以王爺和夏候小姐如此聰明,手段更如此非凡,是絕不會主動自盡的,如是的話我倒更為樂見,到時只消說你們是畏罪自殺,那所有一切都更加順理成章,夏候雪瑤,你說,我說的對是不對?”

   “你……”

   夏候雪瑤滯了片刻,卻是驀然張唇大笑出聲:“呵,呵呵,紀華裳,你知不知道本尊從很久以前就有這種感覺,你還當真是很像她,雖然你們長相不同可你們的性格還真是一模一樣。”

   “你說你是她的師妹,可本尊卻是不怎麼相信你的話,如今看你這表情我倒是更加的確定了,紀華裳,實際,你就是安夙是不是?別告訴本尊不是,本尊不會相信你的的話,雖然本尊不知道為什麼你明明就死了,卻為什麼沒死偏偏還活著不止更是變成了紀華裳,可本尊肯定你就是她,你就是安夙。”

   女人聲音裡竟是篤定之色,她癱地眼神卻一直落在安夙臉龐之上,仍舊沐血狼狽不堪,眼神仍舊怨毒卻又多了些其它,那夾雜的莫名光芒一閃而逝,快到讓人無法捕捉更是讓人無法分辨清楚。

   櫻洛臉色瞬變,忍不住怒斥出聲:“夏候雪瑤,公子明明就被你們給害死你還在這裡胡說八道,你是不是當真想找死,若是我現在就成全你!!!”女子難掩聲音裡的怒火,小姐千方百計想要瞞住身份,錦公子好不容易想到辦法,給小姐冠上公子師妹的身份。

   可她沒想到夏候雪瑤竟然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小姐借屍體還魂的事根本沒有人能想到,若非小姐親口告訴,便是她也不可能會猜到,她不知道這夏候雪瑤為何竟會猜到這個事實,可她絕不能讓她將小姐的身份公之於眾。

   “……”

   安夙未語,冷冷看著夏候雪瑤袖下雙手卻驀然纂緊,幽深如霧的眼底閃過濃烈的殺意,更有著些許的震驚和濃烈的苦澀。原以為錦歸哥哥的辦法可行,可未想到那個希望終究還是要破滅麼?

   夏候雪瑤只凝了眼櫻洛,隨之嘴角卻是露笑,那笑幾分幽暗詭異,更有著幾分的森然:“看來本尊說的果然不錯,若非事實如此,你們又為何如此急著辨解否認?櫻洛,你難道沒聽過什麼叫作不打自招?據本尊所知,這世上的確有此奇秘之術,祭北雪域有個奇異氏族名曰蒙格部落,蒙格人世代居於雪域之顛,他們奉雪山神鷹乃不死之神。”

   “蒙格氏族的大祭司每年都會挑選族中少女用以祭祀喂食神鷹,同時便可獲得神鷹賜予的神力,這神力便是讓人起死回生。可萬事萬物都要付出代價,想要活一命,便得祭一命,以命易命,俗稱借屍還魂。”

   “實際不止蒙格部落,東荒無妄山的姜氏一族尤擅盅毒之術,據說姜氏族人個個生來便有命盅相伴,更是個個自小修習盅毒素異術,姜氏一族亦有種秘術可以讓人以魂易魂,只是這些部族從來都居於僻遠之地向來與世隔絕,所以並無多少人知曉,”

   “可這不代表沒人知曉,更遑論這幾百年數十年間凡此種種,亦都並非無跡可尋,兩百多年前,雍皇室因帝王昏庸以致民不聊生,各路起義軍揭杆四起時盅毒秘術也曾橫行一時,最後卻因太歹毒霸道被圍剿,最終只如曇花一現便消聲匿跡無蹤,那便是最好的證明。”

   夏候雪瑤說著微頓:“紀華裳,你說你是她的師妹,可根本沒人知道她到底師出何門,憑你們二人之詞根本不足采信,我只相信我的感覺我的判斷,你就是安夙絕不會有錯。就像你說的,你的確是死了,可你卻子出乎所有人甚至出乎我的預料活著。所以我相信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對你施了這樣的秘術。”

   “紀世子若是不信我的話,大可仔細看看眼前的人,最好也仔細的分辨清楚她和你的妹妹到底有什麼區別?本尊聽聞紀世子最疼愛的的便是紀小姐,可如今本尊亦不得不勸告世子一句,可千萬別疼錯了人,錯把殺妹的仇人當成心頭寶來疼愛,如是我怕紀小姐便是死了也會怨你這個哥哥。”

   夏候雪瑤說完頓口,嘴角卻是高挑,看著眾人因她的話陷入震驚之中只勾唇冷冷一笑,眼底的陰狠一閃而逝。

   “你別胡說八道,紀世子,你千萬別信她的鬼話,這世上又怎麼會有這樣的秘術,又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事,公子是男兒身,可小姐卻是女子,這是世人皆知的事,她都是胡說的……”

   “到底是否我胡說,你不是最清楚的,世人皆知護國公府世子身為男子乃堂堂的大鄴戰神,可我想沒人比你更清楚她本就是女兒身。若非如此,她怎麼會妄想嫁給王爺?”

   夏候雪瑤冷哼出聲:“安家二十年前便欺世盜名,讓個女子冒充男嗣繼承世子爵位。後來她更是愛上王爺,又假死借著自己妹妹安家九小姐的身份,妄想嫁給王爺做賢王妃,可王爺愛的人至始至終只我一人,王爺接近她不過是想利用她罷了,她的確是死了,是本尊下的藥將她虜走,是本尊下令毒王剝去她整張臉皮敲碎她雙腿,她可是挖胸自碎心髒而死。”

   “試問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活著?可她偏偏還活著,若不是有人暗中對她施展了秘術,她又怎麼可能會變成紀華裳?紀華裳是不是與她同門,這也再容易查證不過不是麼?只要你們交待出師門所在,我想總能查個清楚明白!!!”

   櫻洛才出聲辨解,便被夏候雪瑤戾聲駁了回去,她抬頭看向紀少陽與安夙眼裡閃爍著冷戾與瘋狂之色,她就知道是她,原來她想找到的人竟然是她,若說先前只是懷疑,可她現在卻已肯定。

   她就是安夙。

   難怪她竟會輸到如此地步,她做夢都未想到,那個早就該死的人竟然還活著她竟然還活著,可其實她早就該想到的,最最可恨的是她早有感覺早有懷疑卻是直到此時才想通,若她早些想通她又怎麼會落到今日地步?

   可就算是輸了她也絕不會讓她好過。

   她倒要看看她會不會承認,她更要看看紀少陽知道了事實還會不會像以往那樣護著她這個仇人?她還要看看失了紀家的庇護,變成人人喊打的妖物,這天下還會不會有人幫著她,她要好好看看她又還能做些什麼?她的下場又會不會比她更加的凄慘?

   “你,世子,小姐,你說話,你告訴她不是這樣的,她想證明那我們便證明給她看就是了,世子,你不能聽她的,小姐她,不是這樣的……”

   櫻洛此時已焦急到語無倫次,看著此刻臉色陰沉如水的紀少陽只覺一顆心已沉進谷底,再看負首未語的安夙,心中只剩下惶恐害怕與擔憂。

   “……”

   安夙仍是未言,卻未再看蕭燁與夏候雪瑤,更未再看任何人,她只看著紀少陽邁著步子朝自己走過來,只不到五步的距離他卻走了十幾息,每踏出一步都好似重逾千斤,那每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亦像是踏在她心口。

   讓她有無法呼吸的難受。

   紀少陽在安夙面前一步遠站定,他抬起手臂看著女子精致的臉龐,粗糙的指腹輕撫著那張臉,那眉眼五官,明明是她是熟悉的一張臉,可此刻卻只讓人覺得陌生。

   安夙未有閃躲,只任由他觸摸,那指腹透著幾分的冰涼,讓她心如刀絞般刺痛著,有很多話想說可卻不知該如何說出口,很想很想再喚一聲哥哥,可那聲哥哥到了唇邊,喉嚨卻像被堵死,再發不出半字音節。

   她能看到他眼中那沉沉的的復雜和悲痛,她想那冰涼的指尖溫度,便應如他此時的心情,他定覺得涼了心,涼到徹骨的疼,一直以來疼愛的妹妹其實卻是另有其人,他又怎能不恨不痛???

   他應恨不得刺她兩劍吧?

   可便連此他也注定做不到,因為傷了她就等於在傷紀華裳,她知道他有多疼紀華裳多疼他的妹妹,可她卻不是紀華裳,而對他來說她終究只是個偷走她妹妹身體和身份的卑劣小偷。

   這世上終究沒什麼僥幸。

   她以為的那線希望終究徹底的破滅不復存在,不管她有多不想面對,卻仍舊不得不面對,他是她心中那輪暖陽,可她卻只是個注定只能活在陰影裡的卑劣偷盜者永遠都見不得光。

   因為見光的那日,便注定了結局是失去與痛。

   “她說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是安夙,你不是裳兒?你們瞞著我的就是這件事是不是?你說等與我們會合之後會如實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所有事,你想告訴我的也是這件事,是不是?”

   許久許久不知過了多久,紀少陽沉沉的開口,他的聲音低沉到極致,每個字每句話都仿佛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我要聽你說,告訴我,她剛剛說的是不是全都是真的?”

   “是……”

   安夙微微仰頭看著紀少陽,聽著男子一字一句的問話,眼睛有些干澀,幽深如霧的眼底難掩濃濃苦澀,許久她輕輕點頭,只一個是字,卻讓她身體所有力量全都在瞬間被抽空,眼前有些模糊天地似乎都在旋轉。

   她想從此刻起,她應該是徹底的失去他了吧?

   “小姐,您為什麼不跟世子解釋清楚,小姐……”

   櫻洛聲音哽咽的拽著安夙衣袖哀聲祈求:“小姐,她說的不是真的,小姐根本沒沒有做過那麼惡毒的事,小姐,我求求你跟世子解釋,我求你了小姐,什麼秘術全都是騙人的,小姐根本不會什麼秘術。”

   “小姐更沒做過任何傷害紀小姐的事,世子,我求您相信我,小姐絕不會這樣做的,沒有什麼秘術,沒有什麼一命換一命,紀小姐是因為落水病重未能捱過去才死的,小姐也不想的,可是小姐也不知自己為何會變成紀小姐,小姐絕不會騙櫻洛的,紀世子你相信櫻洛,小姐,您說啊,您快告訴世子,那都不關您的事明明就不關您的事的……”

   櫻洛用力的搖著安夙,跪在紀少陽面前不停的哀求著,紀少陽卻是看也未曾看櫻洛,更好似沒有聽到櫻洛的話,只一雙眼緊鎖著安夙:“這麼說來,你一直都在利用我,是不是??”

   “是。”

   安夙點頭唇畔血色盡失。

   那個是字徹底的崩斷男子心中最後一根弦,他驀然間用力捏著女子雙肩死死的掐著,低吼的聲音帶著濃烈的怒火:“為什麼不否認,為什麼不辨解,為什麼要承認,為什麼?”

   “為什麼……”

   安夙仿若未覺肩處刺痛,聲音苦澀中透著幾分恍然,為什麼不否認?為什麼要承認?因為她不想再騙他不想再利用他。為什麼不辨解?那是個事實,任她再如何辨解,也改變不了她是安夙不是紀華裳的事實,任她再如何辨解也改變不了她一直都在利用他的事實。

   在這些事實面前,她又能拿什麼來替自己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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