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對他只有仇恨

   廂房中沐白眼簾未眨,眸光緊緊凝視著安夙,看著女子在燈火燭光下泛著幾許迷蒙的臉龐,這幾日腦中盤旋的無一不是這道身影這張臉龐,那是他從未體會過的焦灼擔憂,亦是他不曾體會過心痛到無法呼吸的感受,是他從未體會過糾結與矛盾,也是他從未體會過的相思入骨的難熬。

   可這三天裡他無時無刻不在體會著。

   而這一切都源自於她。

   他擔心她,思念她,腦子裡想的,心裡念的滿滿都是她,她的身影她的笑容她的嫵媚還有她的眼淚她嘴角那縷嫣紅的鮮血,就那樣鐫刻進他腦海最深處無論他再如何用力卻都揮之不去趕之不走。

   直到那夜孤單又無助的倒在他懷中,直到他無力駐足眼睜睜看到她被別人帶走以後,直到這三天三夜整他顆心都被焦灼擔憂浸噬都被她完全占據,那刻他才深深的明白一個道理,有些東西越想壓抑卻只會越加的深刻入骨。

   那一夜的駐足,他後悔了。

   沐白看著安夙眼裡是濃濃的不解,他想得到一個答案,他思遍了所有也早就想遍了所有的記憶,他確定在尚林書院那是他們初次見面,在這之前他們從未見過也從未有過交集,也就是說此前他們不可能會有什麼恩怨糾葛。可她卻偏偏對他抱有敵意。

   她對他的態度若即若離,明明在靠近內心卻又抗拒。

   他,不懂。

   “你不說我倒是忘記了,當日在畫舫之上國師大人願以身擋劍救柳夢筠來阻止我殺她,沐白身為國師的確是天生慈悲心腸。”

   安夙看著男人眼裡的茫然不解,聽著他的問話卻是驀然笑了,清清淡淡的言語透著幾分的譏諷:“可你該知道世人對於我的傳言,我如此惡毒你卻如此的悲天憫人,你和我就像是天與地的兩個極端的凸顯。”

   “沐白,我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你知不知道有時看著你那副慈悲救苦的樣子只會讓我覺得厭惡?你越是那般的悲天憫人也就越忖出我有多惡毒,你說我又怎能不對你抱有敵意?”

   為什麼她會對他抱有敵意?

   他居然問她為什麼?

   他竟會如此荒誕的以為她對他抱有敵意是因為柳夢筠?柳夢筠是誰若他此刻不提起她大概也早就忘去了九霄雲外,一顆死去再無用的的棋子,一個曾對她暗下殺手的女人,試問她有什麼必要去記得?

   “可我不覺得這就是事實,我並未覺得你真如傳言中惡毒,如果一個人真惡毒至廝又怎麼還會覺得難過,又怎麼還會愧疚自責,又怎麼還會因為愧疚自責而心神大亂的走火入魔?所以我想其中一定有別的原因。”

   那夜的情景這幾日他時時刻刻都在想都在思索,她揪著他衣襟舉著拳頭威脅他時的憤怒質問,她失去神智下對他順意後的反駁怒吼,她的神情舉止和臉上痛苦的表情,她曾說過的每句話每個字他都仔細的思索琢摸。

   他不知道其它,也不知道那些話到底是指什麼,可他能夠能從那話與她的神情中聽出自責與愧疚。

   沐白因頭心潮洶湧語速也有些加快:“我相信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抱有敵意,也不會有人只因為這樣的原因便對別人抱有敵意。可除了當日畫舫上發生過的事我想不到其它的可能,為什麼你不能開口告訴我到底這是為什麼?你可知我,我……”

   “你想知道的我已經告訴你,信不信由你,那也根本不重要。”安夙卻是因著男人的話眼中多了抹銳芒:“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我想知道你為何會知道我昏迷是因為走火入魔?”他知道她昏迷是因為走火入魔,那也就是說他知道她身懷武功,安夙眸底驟然閃過一抹殺意。

   那冰冷的氣息讓沐白呼吸微滯。

   他袖下雙拳擔緊深吸了口氣:“那日你昏迷時我也在所以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不會把你會武的事告訴別人,華裳,不管你是否相信我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我只是想知道個答案。你說不重要可那對我來說很重要,因為我喜歡你。”

   沐白低啞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的急切。

   喜歡你三個字也脫口而出。

   他看著女子頓時口沉默的表情沉沉的平穩著內心的光洶湧和有些紊亂的呼吸許久後他才一字一句的重復:“華裳,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你,沒有人會傷害自己喜歡的人。因為喜歡你所以那個答案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不希望我喜歡的人卻敵視我,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男子聲音低沉卻是帶著濃濃的顫音。

   女子話裡話外句句都帶刺,每個字都像是一根針狠狠的扎在他的心上疼到讓他有些無法忍受,從那纖細身體裡驟然起的殺意更讓他幾乎窒息,那刻她竟是想要殺他麼?只因為他知曉她身懷高深的武功便對他心生殺意?

   可他又怎麼會傷害她呢?

   他是很奇怪她為何身懷高深武藝,可對他來說這並不重要,他並不知她為何要瞞著所有人會武的事,可她既不願意別人知道,他自然也會替她保守秘密絕不會告訴任何人。

   他深夜潛入她的閨閣,做出如此非君子所為的行徑也並非為了說這個,他只是想來看她是否已真的平安無事,他只是想知道她為何會厭惡他,又何對他抱有敵意?他只是想知道那個真正的原因。

   他不想被他喜歡著人的厭惡敵視。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受,就像有人拿了把刀子在他的心上切割般的難受。

   沐白的話只讓安夙沉默。

   廂房裡有些寂靜,不知過了多久,安夙跨步上前,握著男人指尖將他的雙手攤在半空的燈火下,她垂頭看著男子那雙瑩白修長的雙手。

   安夙輕笑著淺淺開口:“沐白,你這雙手裡有沒有染上鮮血過?你在殺人時可有手抖過?那時你心裡又可有半點的不忍?有時我在想我們之間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區別?

   “我被人稱作惡毒,你在世人眼中卻是救苦救難的佛。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做到如你這般,明明親手結束了一條無辜的性命卻還能讓世人感恩戴德?而我即使當初沒有殺過人只傷了人就已被世人稱作惡毒?被當作人人喊打的老鼠?”

   “你現在又能不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我和你之間做著同樣的事卻會有如此大的區別?你不肯相信我說我們不是一路人的話,你也不肯相信我不是因為這樣的反差而厭惡你敵視你的原由,那不如你來告訴我,我為什麼會厭惡你敵視你?”

   “我……”

   沐白仍在半空的手此刻卻是有些微顫,不止他的雙手連他的聲音也在狠狠的顫抖:“我承認,我的這雙手沾染過鮮血,可我,我也不想的,那還只是個孩子,她很可愛,可我終究還是,還是……

   “華裳,你便是因此而敵視我麼?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殘忍,我居然,我居然親手扼殺了她的生命,你說的對,我的確是很殘忍……”有時其實連他自己也會這樣覺得,那個小小的嬰兒才出生便被他親手結束了性命。

   皇帝因此封他國師,世人對他頂禮膜拜,可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拒絕了皇帝的提出的請求即使無法離開也遠遠離開那個皇宮,選擇了入住了僻靜的白鹿園也極少在世人眼中出現。

   可這仍舊無法改變那個事實。

   “呵呵……”

   女子的笑聲透著幾分恍然縹緲。

   這世上沒有人會傷害自己喜歡的人?他說他喜歡她是想告訴她他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麼?可他卻親手生祭了小尋兒,那是她的親侄女也是二姐唯一留下的孩子,可卻死在他的手裡!!

   他早就做過傷害她的事卻不自知,還闖入她的閨閣在她面前如此振振有詞的逼問她為何會敵視他?想想是不是很可笑呢?

   悲天憫人的國師,救苦救難的國師,如此的大義,如此的大愛,他愛著所有的百姓卻獨獨對她的親人如此的殘忍,這樣的人啊,讓她如何能不敵視他又如何能不仇恨他?

   他又豈知,她有多想看到他和她一樣的痛苦???

   否則她又為何會接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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