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永不饒恕,他的手段

   丁凝不語,自五年前她隨舅母前往江南游玩返回帝都的途中,那個少年如天神般出現救下她的那刻起,那個名字便深深的刻進了她心底。

   回到帝都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探關於他的消息。實際不需打探,他的所有一切早都為人口口相傳,她知道的再清楚不過。

   當年安大將軍平南楚戰死沙場,皇上追封安大將軍一等護國公爵,大將軍膝下只此一子,因年幼無法襲爵,所以皇上同時策封年僅九歲的安夙為護國公府世子待成年後便可綬封國公爵。可就在安大將軍走後,世子也大病一場,被護國公夫人送離帝都前往安氏族地臨江府休養。

   這一去便是七年。

   七年後護國公府漸漸沒落,幾乎消失在帝都上層權貴的圈子,卻因蘇長卿與護國公府四小姐安綺尋的婚事,安府再次出現在世人眼中,也因那場婚嫁在帝都掀起了一場滔天風浪。

   而掀起風浪的人就是他,安夙。

   安四小姐被害下獄,安世子回都大怒,提槍打進府衙刺了都府衙府台張傳耀兩槍帶走‘人犯’毀了口供不止,還毀了蘇國公府禮堂,揭開李代桃僵代嫁一事並強行帶走了新郎。

   接著傳出安四小姐死訊,安四小姐死後剛剛滿一個月那天,安家二老爺與二夫人包括安若惜以及參與謀害安四小姐的三人身邊奴僕在內共六人,全都渾身是傷氣息奄奄被扔進都府衙大堂,同時被送到府衙公案上的還有幾人的認罪書。

   安世子拿銀槍指著張傳耀的脖子,逼張傳耀當場判了六人斬立訣。

   午門行刑時,劊子手被趕下刑台,由他親自抄刀砍了幾人腦袋,親侄子斬親叔嬸,引來不少人觀看,他便在眾人眼中親手讓那三人,血濺午門。

   若你以為這是結束,那你便錯了。

   這還不過只是開始。

   與之同時,安家二房剩余人被驅出護國公府,不是分家而是被攆出府,身無分文被攆了出去,最終都在帝都消失匿跡,安家三房五房也同時被分了出去搬離護國公府,安家最尊貴的兩位,安老太爺與安老夫人自此再未出現世人面前。

   包括那個覬覦安綺尋美貌,用卑鄙手段奪了安綺尋清白卻又被烈性的安綺尋刺死的明家少爺,即使他已經死了明家也未落得了好,明家的家主明俞和朝中大員勾結走販私鹽收受賄賂的賬冊也被同時送去大理寺。

   大理寺卿應昶又呈給皇帝,明俞被問罪處斬,明府被抄府中財物盡皆充入國庫,明府所有人男者被貶為奴,女子被充官妓。

   曾在帝都風光數十年,隸屬八大世家之一的明家,一夜間分崩離析,在八大世家中徹底除名並就此消失在歷史舞台,也正因為明家的倒台才有了後來趙家的迅速崛起,可以說現在的趙家就相當於五年前的明家。

   那個刑囚了安綺尋的府台大人自也沒落得了好,明家前腳被抄,後腳蘇長卿就一本參到皇帝面前痛述前因後果,並呈上所有證據。皇帝御筆欽批,府台張傳耀收受賄賂,斷案不明用刑過度至安四小姐受冤枉死,按律被判謫貶摘官流放北漠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回都。

   而這些不過發生在三天之內。

   僅僅三天。

   他是如何做到的沒有人知道,如同沒人想到明家竟會一夜傾塌,可所有人都猜測這一切都定與他有關,就在那第三天,人們正猜踱時安府卻是再次辦起了喜事,這次出嫁的人卻是安六小姐安元菱,嫁與蘇長卿為妻。

   這便是他回都短短一個月掀起的風浪。

   世人為此議論紛紛,爭執不休。有道他目無王法,有道他大逆不道又著實忤逆不孝,更有人認為他行事太過張狂。朝中御史,諸大臣有不少人直接將他參到御前,斥他藐視王法皇權。

   皇帝宣他上殿,宣旨太監到了安府卻被告知他早就離都,那個才十六歲的少年送完嫁,連成人禮也未行,甚至未等皇帝襲爵聖旨下,就這樣掀起一股風浪而後激流速退,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他去了哪裡卻沒有人知道!

   若非後來宣軍犯境,夏候伯倉上書舉薦他領兵出戰,安夙這個名字再次出現在皇帝御案之上,怕也沒人知道他是去了邊關。當初她與他的巧遇,算算應該就是他離開帝都前往南疆的途中。

   許久,丁凝才回神:“我知道,可……”

   “知道?不,你不知道,你怎麼會知道呢?”當年之事他全程參與,全都看在眼中,除了他也沒人知道的更清楚,世人所知也都不過是皮毛罷了,有的事連元菱都並不知曉。

   蘇長卿搖晃身體走到丁凝面前,直直看著她道:“讓我來告訴你吧,綺尋的屍首是阿夙親手點火焚盡,當時他未流一滴眼淚,因為他說:誰傷他在意之人一分,他便要誰拿命來償,不管是誰,絕不饒恕,永不饒恕!!!”

   還記得少年說那話時眼中的絕然和戾氣,似帶著能焚盡天地萬物的濃烈毀滅氣息。他一直知道那個少年正直又俠義心腸,他想做個大英雄,大將軍。可也正因此他的性子剛烈絕決又執拗倔強,他的眼中揉不得半點沙。

   “他拿了安家二房的人逼問,不到一天便問出口供,卻一直將所有人都關在安府地牢之中,安老太爺與安老夫人要他放人,甚至不惜絕食威逼。他卻反而讓人撤了他們所有吃穿用度,還命人釘了門窗將人軟禁,更不許任何人探望,安老夫人被生生餓暈,安老太爺也被氣昏,安家三房五房惶惶不敢言。他晝伏夜出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調查明家,直到拿到明家的罪證才開始動作。”

   “他將安家二房趕了出去,三房五房也分了出去,護國公府所有財產全被追回交給安家四叔打理。他對我說,他雖不能殺安老太爺安老夫人替綺尋報仇,可也絕不會讓他們好過,他們既能狠心縱容安二老爺害他大姐,他就能拿走他們在意的一切,讓那二人守著那個院子一輩子到死也別想再踏出一步!”

   “他說明凡夜入護國公府下藥強奪綺尋清白死有余辜,養不教父之過,明俞教出如此劣子不思己過,不思子過,反因明凡之死遷怒綺尋,收買張傳耀害得綺尋背負污名最終受刑慘死,明家也是:罪無可恕!”

   “他親手送安家二房那幾人上路,他親自將明家的罪證送進大理寺,張傳耀被判流放,前腳才出帝都後腳便被摘了腦袋。八顆人頭,明家傾塌,這就是他對害過綺尋之人的報復,所有有關的人一個都沒能逃掉。那些人頭,都被他送去綺尋的墳前血祭,現在你還覺得他會原諒我麼?”

   蘇長卿捏著丁凝的肩大聲的的問,仿若未看到女子疼到臉色都有些煞白只自問自答:“不,不會,五年前他會放過我娘,那是因為元菱還在,五年後他最恨的人定是我,定是我,你不會懂的,他們不會原諒我,永遠都不會……”

   他們又怎會知道,五年前從安若惜口中知道害死綺尋的人,其實還有一個是他娘後,阿夙便提槍再闖蘇府,他的母親額頭至今都還留著一道疤,是被他的銀槍刺出的傷疤,不過是平日裡被梳下的頭發遮掩住。

   若非他和元菱阻止,他的那個母親早在那時便被送下了黃泉。

   他跪地苦苦哀求,元菱死死的抱住他哭求,他上書求皇帝撤去他的世子位卻最終被蘇國公從中做梗,他為此搬離蘇國公府與他的父母徹底絕裂,他答應他這輩子都不會讓元菱踏入蘇國公府半步,也絕不會讓蘇國公府的人踏入太傅府,絕不會讓他們出現在元菱面前,他發誓這輩子會好好對元菱,絕不會讓元菱受半絲委屈,他才最終收起銀槍。

   安家四房因他懇求留在帝都掌了安府,安氏族長也因他懇求而留在帝都與太傅府比鄰而居。直到他默默離開,他才明白原來他做的一切,都是在為元菱的以後鋪路,他是希望在他走後,他們能照顧元菱。

   他不放心元菱,也對他不信任。

   或者曾是信任的,可那所有的信任早在綺尋死的那刻,早在他親手點燃那把吞噬綺尋的大火時,就已隨著綺尋被那大火焚燒怠盡。

   如果不是因為綺尋的遺言,如果不是為了元菱一輩子的幸福,他想他絕不會放過他母親。五年前他能勸住他,是因元菱還在。可五年後元菱死了,他最恨的人應該就是他了,是他害死了元菱和小尋兒,元菱與小尋兒的死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他們死的那麼凄慘,他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他又怎麼可能會原諒他,饒恕他?

   是他,是他和他的血脈至親害死綺尋,害死元菱,害了小尋兒。他們傷了他最在意的親人,他絕不會饒恕,永遠都不饒恕。

   他也沒臉去見他們。

   “別說安元帥,換作是我,我也不會原諒你!”

   紅蘿上前甩手給了蘇長卿兩巴掌,力道之大直接將人甩翻在地:“你的妻子女兒被害死,那誰害死了她們你就該去找誰報仇,不管害他們的是誰,哪怕是天皇老子,殺了他們報了仇不就是了,就這樣醉生夢死的逃避又算什麼男人?”

   “堂堂的蘇太傅?呵,我真不知你當初怎麼坐上這一品大員的,連自己的妻女都保護不了,放著血仇不報,整日只會醉酒,欺負弱質女流,看你這樣子我倒覺得世子妃死了或許也是件幸事,就你這樣懦弱的男人她若還活著,也只會後悔當初看上你是她瞎了眼!!”

   “紅蘿姐姐……”丁凝驚呼。

   紅蘿卻是橫眼一瞪她:“你也最好給我閉嘴,他既然想自暴自棄,想要醉死過去,你就由著他去好了。反正他這樣的人活著也只是浪費糧食而已,沒有人會可憐他,若我是你才不會管他,還勸他,為他惹下一身的麻煩。”

   “你勸什麼勸管什麼管你,他又是你的誰?他的死活又與你何關?你就算對他掏心掏肺他也是看不到聽不到,他就是個懦夫。蘇長卿,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痛苦,若是,那就拿去……嘭……”

   紅蘿吼完丁凝看向蘇長卿,解下自己的佩劍往桌上一放:“挪,這是我的隨身佩劍,你有種的話現在就把它拿起來,刎頸自盡,向世子妃謝罪吧!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自我了斷?”

   丁凝臉色變了又變,焦急的看著丁凝,又看向垂頭看向桌上的蘇長卿,男人垂著眼簾,眼神定定看著那柄帶鞘的長劍,許久,伸手拿起。

   鏘啷。

   瘦弱修長的十指拿起長劍,將那三尺青鋒拔了出來,銀色的劍身泛著凜冽的寒芒又光滑如鏡,窄小的劍身裡倒映出道模糊人影,衣衫襤褸,狼狽不堪,只近三十,卻枯老如七十古稀。

   那是他自己。

   握著劍柄,男人突地橫劍在頸,閉上了眼簾,手臂向後一拉,那森冷冰寒的的劍刃在頸間劃過,哧啦聲中,艷紅的鮮血如柱般噴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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