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上路,一酒封喉

   蕭燁被靜才人仇恨的目光看得微微蹙眉。蕭寧回神也順著靜妃的視線看了過去,蠕了蠕唇不待他開口,殿中已傳來皇帝的聲音。

   “來人,將這狗奴才拖出去給朕斬了,靜才人膽大包天盜取貢品欲謀害皇後其罪難恕,方圓,給朕賜-鳩-酒。”

   靜才人聞言整個人徹底癱軟在地,看向皇帝臉上滿是不可置信:“鳩酒,皇上,您竟要賜臣妾鳩酒一杯,靜兒十五歲入宮伴駕,跟在皇上身邊二十年,您竟半點也不相信靜兒,靜兒沒有做過,靜兒沒有盜取雪蓮沒有蓄意謀害皇後,此事真的與靜兒無關啊,皇上——”

   那哀慟的目光,哀婉的聲音字字句句如泣如訴,讓皇帝目色一滯,看著眼前那張帶淚的臉,恍然間竟又想起當初眼前女子進宮時的青澀與美好,歲月沉澱可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樣,美人遲幕,這皇宮裡的女人,誰又能保持初入宮時最純真羞澀的笑容?

   皇帝終是未再開口,反直接轉過了身體。

   “娘娘,請上路吧,這是皇上厚賜。”方圓端來了鳩酒,玉質的酒杯裡盛著琥珀色的佳釀,如此晶瑩惕透的酒夜卻是世間最毒的毒藥。

   皇上厚賜。

   賜她一酒封喉,可真是厚賜啊。

   “呵,呵呵呵……”

   靜妃整個癱軟在地,吃吃的笑,笑的有些瘋顛,入宮二十年,看過太多的人在這深宮之中浮浮沉沉,她早就明白皇帝無情,伴君如伴虎,可她終究沒想到她許靜盈竟也會有這天。

   這個男人,竟然真就賜了她一杯毒酒!

   “父皇不要,求父皇饒了母妃死罪,父皇,求你,兒臣願替母妃承擔罪責求父皇開恩,饒母妃死罪,兒臣求求父皇……”蕭寧跪爬到皇帝面哀哀祈求,從出生至今,順風順水,因為他的背後有靜妃,有外族。

   他從沒想過靜妃會倒台,更沒想過靜妃會被賜死,這一切來得太突然,讓他驚惶,讓他恐懼,讓他無法接受。

   “寧兒,不要再求你父皇也不要再為難你父皇,你父皇說的對,人證物證俱在母妃百口也莫辨,靜盈謝過皇上恩賜。”

   “母妃……”

   蕭寧臉色大變,撲上前拽著靜才人去端毒酒的手:“母妃,不要,不要母妃兒臣相信您,不是您做的,母妃,我們再求父皇,父皇不會忍心要母妃死的父皇她不會的,母妃……”

   “寧兒,以後母妃不能陪著你,你記得要好好聽你父皇的話,你生性衝動以後切不可再如此莽撞,做事前切要三思而後行,不要再惹你父皇生氣,要好好的孝順你父皇,知不知道?”靜妃撫著蕭寧的臉淚如雨下,她也不想,她又怎麼會想死,可是她有什麼辦法?

   就算她曾是他的妃子,是他的女人,可他也是皇帝,他要她死,她和他那些臣子也沒什麼區別,不得不死,不得不死啊?

   可讓她怎麼能放心,玥兒容顏被毀被送去皇家太廟,寧兒又生性衝動數次惹怒君王,若沒了她相護他們又該怎麼辦?

   “母妃……”

   蕭寧聲音哽咽著,眼看著靜才人起身端起了那杯毒酒,視線模糊終於忍不住落了淚,靜才人端著酒卻是走到了皇帝面前:“皇上賜死,臣妾謝主隆恩,可即使是死臣妾也要告訴皇上,臣妾沒有做過,沒有……”當真是諷刺,明明被冤卻無能反冤,明明是他賜她毒酒,她卻還要向她磕頭謝恩。

   此刻她終於深深領會,那些曾經也被這個男人賜死的女人,她們臨死時到底是怎麼樣一種感覺,那麼的絕望到撕心裂肺。

   仰頭,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母妃……”

   有黑血溢出,靜妃腹中一陣絞痛,身子翩然倒地,蕭寧驚呼出聲伸手扶住女人將女人摟在了懷中,那撕心的一聲母妃讓皇帝轉過身。

   靜才人嘴角不停的溢著血,“皇上,靜,靜兒先走,一,一步,靜,靜兒相信,相信蒼天有眼,定,定有一日會,會替靜兒洗雪沉冤,皇上,愛上你靜兒不曾後悔過你,你想要靜兒飲,飲下毒酒,靜兒也甘願,甘願……去死……”

   手無力下垂。

   女人幾不可聞的聲音,消失無蹤。

   滿殿皆寂,皇帝看了眼靜妃死狀閉上了眼再次開口:“方圓,下旨,靜妃暴病亡故以妃禮厚葬,都給朕退下去。”

   “是,皇上。”

   看了眼斷氣的靜妃,方圓搖了搖頭,在宮中多年看過太多的死人,不管是受寵的不受寵的,失了君王寵,注定不會有好下場。

   許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面,他並無多大的波動,甚至連眼也未眨一個。看了眼抱著靜妃屍身離開的六皇子,搖了搖頭,失了靜妃對六皇子三公主來說,那打擊自然是巨大的。

   靜妃無疑是個聰明的女人,甘願選擇了死,以此而避免牽累到六皇子與三公主,只希望這位六皇子能夠理解靜妃一翻苦心。

   否則怕是……

   眾人魚貫著退出大殿,今日宮中一番動蕩可謂彩紛層讓眾人也是幾經起浮都各自出了一身大汗,只覺得是死裡逃生,當真是險之又險。而今靜妃死,注定了六皇子一脈勢力大減,這消息想來很快就會傳入兵部尚書府,後續的震動卻才剛開始而已。

   皇上雖賜死靜妃,卻又復了其妃位,以暴病之因將其厚葬,這件出了這個大殿自然沒有人再敢提,可皇上用意卻是費人思量,是真的顧及著對靜妃的那一兩分惜日情份,所以想保住六皇子,又或者有其它用意?

   皇後雖依舊昏迷,大皇子提前還朝卻已是勢在必行。這宮中的不平靜似乎已然越漸凸現,那一道八百裡急召,似乎就是個預警。方才經歷了五年天災戰亂的大鄴朝,將要拉開奪嫡的序幕。

   在這場奪嫡之戰中,到底誰又能勝出?

   還真是未知之數。

   眾人都各懷心思,也各懷著打算,卻沒人注意到後面退出的那群婢女中有道人影跟著眾婢退出後行到雕欄無人的地方,一個閃身躲去了柱後,待前面的一眾侍婢走遠後,這才行了出來。

   高挑的身形,平凡的五官,卻正是一直隱在人群中的安夙,大概方圓做夢都沒想到,那個他要找的人不止回去了鳳鸞宮且一直就在他眼皮底下,不過是扒了那身太監服,又換上了一身宮女的服飾。

   大喇喇的在棲鳳宮中呆到最後一個退出大殿。

   想著棲鳳宮中發生的一切,安夙靜靜的走著,對比其它人思索的卻是並不相同,她思索的人是夏候雪瑤,這個女人知道的還真是不少。

   攝魂之術。

   那也是她早前就有的懷疑的,與當初那個最後進入都府衙大牢裡最終殺死劉氏的人,所用手段極為相似,至於那個人到底是哪方人馬?可以排除的是並非劉氏身後的人所為,那麼殺死劉氏的人到底是誰?

   靜妃?夏候雪瑤,又或是其它人?

   安夙想著卻是突的斂了思緒,只因前面拐角處徐徐走來一個人,看著那人安夙微微蹙眉,那竟是原本應該早就離開皇宮的沐白。

   “奴婢見過國師大人。”她斂了眉眼垂頭行到那人身邊福了福身,見完禮繞過沐白就要離開,才沒走兩步身後卻傳來沐白的聲音。

   “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應該是棲鳳宮的宮女,此時不在棲鳳宮中侍候卻為何會在天碌閣附近,這裡離棲鳳宮隔了可不止兩個宮殿遠,你這又是打算去往何處?”

   安夙頓下腳步未語也未轉身,眼神卻是微微幽暗,她去哪裡和他有什麼關系?難不成他一直還留在宮裡就是為了在這裡堵她?但顯然的,他會說這些話已對她起疑,只在是否認出她的身份。

   身後隱隱傳來腳步聲,再晃眼,她眼前已多出一截衣擺。

   “你的膽子還真大竟敢混進宮中,就不怕被當作不軌之人抓起來?”淡淡的檀香味撲鼻而來,聲音中似帶著幾分無奈:“今日宮中很亂,秦坤的人還在四處搜索,禁軍巡羅也比往常多了很多,你還是隨我出宮吧。”

   “不用了,奴婢還有事。”安夙抬頭毫不猶豫的拒絕。

   沐白垂頭看著女子平凡的臉龐:“你還要辦什麼事,可需要我幫忙?這是禁宮並非候府,若被抓住你該知道是什麼樣的後果,宮中出事之後各處宮門都加強了盤查,你根本不可能混出宮。你確定你不跟我走?”

   “那也是奴婢的事,似乎與國師大人無關,你……”

   安夙還未說完腳下正要有所動作,便被男人挾住腰肢一帶,整個人飛上半空落在一顆合歡樹上,茂密的枝葉擋住兩人身形,樹下踢踏聲由遠及近,卻是秦坤帶著一隊巡邏的侍衛從這方走過。

   秦坤不是一般人,樹上兩人本能都摒住了呼吸。

   樹杈上空間有限,男人摟著女子的腰,兩人身體幾乎相貼毫無間隙,那過份溫熱的體溫傳來,讓安夙眸光微冷。似乎感覺到女子瞬間散發的冷意,沐白微微垂了眼眸,這張臉平凡無奇,可這雙眼睛總能讓他一眼便認出來。

   只他卻不明白,她對他的敵意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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