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刺殺
措手不及的四個字,讓淑妃猶如一盆冷水澆下去,迅速的冷靜下來。她的心中受到極大震動,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半個字,好半天,才發出聲音,強自鎮定道:“你不願意就算了,何必說這樣的話!”
紫千塵面上的笑漸漸收攏,凝視著她,說道:“淑妃娘娘,你我是朋友,所以我才實話實說,若是你在陛下面前流露出一點點想讓小皇子登基的意思,或者你讓別人窺探出了你的這種想法,你的下場就只有死路一條。”
淑妃美麗的面孔上,那薄薄的一層血色又迅速的褪去,但她意識到,紫千塵既不是嘲笑她痴心妄想,也不是在隨便開玩笑,對方是認真的在警告她。
紫千塵淺淡的三分笑意經唇渲開,話說的十分明白:“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在想,憑著你如今在陛下面前的恩寵,一定有法子勸服他,是不是?或者,你希望獨孤離和拓跋玉兩敗俱傷,你的兒子可以從中漁利——可是,若有一天陛下真的要讓小皇子登基,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母留子。”
淑妃的面色一變,道:“你說什麼?”
“假如你不死,小皇子年幼繼任,免不了大權落於母親之手。而你年紀太輕,又是女流之輩,必定要親族的援手。我知道,你是慕容氏遺孤,但慕容氏也有主支和旁支,當初你一個人從故地到達幽羽,若是沒有這些人的幫助,你必定沒辦法做到。若是你的兒子即位,你為了保護自己和他,一定會想方設法依靠他們,這樣一來,終究有一天會形成龐大的外戚,對拓跋氏的江山肯定會有很大影響。就算你的親族已經一個不剩,你這樣年輕美貌,焉知你不會去依靠權臣?陛下可不放心留下你啊!你一死,這種潛在的隱患就消失了。”紫千塵不緊不慢地道。
淑妃不禁起了一陣奇異的戰栗:“這不可能,小皇子這樣小,他身邊若是沒有親
生母親,怎麼能夠在宮廷中活下去?”
紫千塵始終未曾移動雙目,一瞬不瞬地直視著她,眸子十分明亮:“宮中高位無子的妃子,可是不少啊——”
淑妃面色十分難看,四妃之位一下子空下來三個,皇帝便接連提了兩位年紀較大、進宮頗久的妃子,一位靜妃,一位康妃,卻都有三個特點,在宮中資歷很深,但都並不得寵,而且沒有子嗣。她慢慢道:“既然殺了生母,又怎麼會把孩子交給養母,這樣就不怕外戚了嗎?”
紫千塵淡淡笑了:“別人來撫養這個孩子,再怎麼說也是毫無血緣的外人,這位養母就算做了太後,能享一時權貴,十年之後呢,二十年之後呢?”血緣斬不斷,情義有時疏,說到底,淑妃終究是不懂得,所謂殺母留子,防備的不是母親本人,而是這個兒子,算計的不是親情,而是人心!
淑妃的容色一陣青一陣白,紫千塵微微一笑,再不多言,她知道,淑妃其實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她應該會明白自己的意思。與其去追求一個空中樓閣,不如好好把握眼前的局面,為自己和小皇子贏得一段平穩的富貴。淑妃之所以有這樣的錯覺,完全是因為皇帝對她的寵愛,可是她根本沒有真正了解過皇帝,他高興時,當她是不可多得的玩物,百般呵護;與江山社稷發生衝突時,就只好犧牲她了!看不清這一點,只是自尋死路。
淑妃沉思半天,終究是明白了過來,她輕輕嘆了一口氣,眼眸如波地朝著紫千塵淺淺一漾,眼眸中閃過一絲黯淡,柔聲細語道:“多謝你提醒我,否則我真要因為一時得意忘形闖下大禍了。”她頓一頓,“但是,獨孤離那裡,還是應該斬草除根。”
紫千塵淡淡道:“這一點,我自然是明白的。”
淑妃的嘆息更深,卻不知道是為了她自己,還是別的什麼。
回到成福宮門口,眾人見到淑妃和紫千塵去而復返,面上都露出驚疑不定的表情,他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親眼看著柔妃、九公主等人一個接一個地離去,不由得更加奇怪。紫千塵回來以後,向孫夫人略一點頭,孫夫人明白了過來,向她回了個禮。
淑妃走到人群的最前面,屬於她自己的位份之上,復又跪下,繼續哀哀痛哭,仿似清雨梨花,美到讓人不忍移目。但與此同時,她的表情卻又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紫千塵微微一笑,看樣子,淑妃已經有些想明白了。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獨孤離和雲姬若無其事地回來。皇帝恩准他們參加完喪禮之後回府去,這意味著一旦回去,便要面臨被監禁的命運,他們自然不會太開心。可是,獨孤離的面容這樣平靜,半點看不出受到挫折的樣子,還是讓紫千塵非常佩服。
這世上,真正能夠做到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如果不是天生的肌肉癱瘓,那便是心機深沉。大多數的人在面臨巨大的打擊的時候,總是控制不住地表現出異樣,就像雲姬那雙充滿了恨意的眼睛,可獨孤離卻連看都沒有往這個方向看一眼,仿佛根本對此不在意,這就實在是太奇怪了!
紫千塵並非不高興贏,只是贏的同時,要看到對方哭喪著臉,或者是隱含著痛苦的神情,才會覺得痛快。可惜,這兩種神情,在獨孤離的臉上根本都找不到!此人,實在是太難以捉摸了!
接下來的三天,一切順順當當地結束了。李老夫人出宮門的時候,只覺得頭暈眼花,需要紫千塵和蔣月蘭攙扶著才能上馬車。三天之中不能吃葷只能服素,還要作出一副哀傷到了極點的表情,這實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不要說李老夫人這樣年老體虛的人,便是紫千塵,臉色都有些微微發白。
回到府裡,已經是黑沉沉的夜晚。屋外廊下傳來些許的鳥叫聲,紫千塵就有了些許恍惚。一片沉寂裡,只聞得淡淡的清心的香氣。側耳傾聽,除了鳥叫聲外,窗外,仿佛還有夜風的聲音。一聲輕輕的咳嗽突然響起,是有消息傳入的暗號。
紫千塵微微一笑,知道時候到了,掀開簾子下了床,隨手披上一件外衫,走到外間,不出所料的就看見了流鳶。
流鳶低聲道:“小姐,一切已經安排好了。”
紫千塵點了點頭,將衣服全部穿好,回過頭,只見流鳶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紫千塵並不問她,只是耐心地點燃了燭火,坐在了桌邊上,像是在等待著什麼。半晌,流鳶才輕輕咳嗽了一聲,道:“小姐,您回來之前,三少爺就親自來問過兩回,您回來了,是不是派人去說一聲。”
紫千塵一怔,語氣裡卻有點漫不經心:“我們回來的時候,門房都驚動了,他也會知道的,不必特地派人去說了。”
“三少爺好像很擔心——”流鳶試探著道。
紫千塵眼眸之中隱隱有火光跳動,面上卻是極為沉靜,像是對這句話沒什麼反應:“我只是去宮中而已,又有什麼好擔心的。”紫千塵慢慢地晃動著茶杯,杯中的水一時有些微灑了出來,流鳶連忙上去,重新替她倒好熱茶。接著又道:“小姐,他們一定會來嗎?”
紫千塵只是微笑,烏黑的眼睛裡有一簇小小的火苗,旋即又消散無痕:“會來的。”她故意激怒雲姬,那些人今天若是不來,那若非雲姬轉了性子,就是她突然痛改前非了。但——一個那樣狹隘自私的女人,怎麼會輕易改變呢?
流鳶衝口道:“咱們的計劃若是不成功呢?”
紫千塵仿若未聞,只淡淡:“沒有若是兩個字,必須成功,而且,只有這一個機會。”
流鳶的面容在昏昏的燈火下慢慢變得有一點模糊,隨後,她慢慢道:“奴婢知道,小姐是外冷內熱的人,自從小姐救了我,奴婢就下定決心,此生絕對不會再離開小姐的身邊。
窗外的風聲變得越來越大,紫千塵有一瞬間的屏息,她看著眼前的流鳶,對方的神情是那樣的認真,盡管紫千塵從來不曾將她真正看成是自己人,但流鳶卻始終沉默地守候在她的身邊,堅定不移地執行她的每一個命令——默不作聲了半晌,紫千塵神色略略一松,淡淡一笑:“多謝你了,流鳶。”但是怎麼做,我自己的心中早已有所決定。
流鳶若有所思,正在她們說話的時候,流鳶突然抽出了腰間的軟劍。剛才那一瞬間,她突然感覺到一種危險,那危險越來越近,給她一種渾身戰栗的感覺。這種感覺,她從第一次見到雲姬身邊的那個刀疤男子的時候,也曾經感受到。那種壓力越來越強,她冷冷一笑,突然周身上下殺氣衝天:“小姐,他們來了!”
整個院子裡異常安靜,主人仿佛已經熟睡。首領驚蟄觀察了一番,輕輕做了個手勢,四人便悉數跳進了院子裡。他們的步子很輕,很輕,必定不會被任何人發覺。在跟隨雲姬之前,驚蟄已經策劃了上百場刺殺,最驚險的一次便是帶領十七名暗衛,連夜伏擊南疆叛將唐狄,一夜便殺五百余人,唐狄帶著剩余人馬倉惶逃走,他們窮追不舍,硬生生把唐狄逼入早已設好的陷阱,導致三千余人全部覆沒,從此以後,他便被精心挑選出來,放在雲姬身邊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