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當眾診治
雲姬也用十分緊張的眼神盯著廢太子,卻見到對方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像是根本聽不懂拓拔真在說些什麼。
張德子如同一個忠心耿耿的護衛,守在太子跟前,警惕地盯著拓拔真。
皇帝冷聲道:“陳院判,上去給太子診治。”他說的不是廢太子,而是太子,這其中的意味十分的明顯,獨孤離聽在耳朵裡,只覺得特別刺耳。若是以前,皇帝原諒太子與否,對他並無特別的妨礙,甚至他還一度拿太子來做擋箭牌!但現在,皇帝的原諒意味著他相信了剛才錦兒所說的話,關於獨孤離的那些控訴!這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陳院判趕緊過去給廢太子診治,片刻後,臉色凝重地稟報皇帝,太子服的的確是毒藥,雖然發現得早,已經服下了無數解毒劑,可毒入肺腑,怕是救不活了。皇帝和小公主面色俱是一變,柔妃卻面沉似水,像是十分的惋惜。
小公主著急地問:“陳院判,你的醫術這樣高明,一定能另外想到辦法的,對不對?”陳院判說:“這……只能再用解毒劑,看能否拖延幾日,不,或許幾個時辰,微臣實在沒有把握。”說完,他提筆開了張方子,交給一旁的太監,皇帝揮手讓他退到一邊去。
廢太子突然在一旁說起胡話來:“父皇,父皇——救救兒臣!”小公主看了一眼廢太子混沌的眼神,心中一酸,回到皇帝跟前跪倒在地,央求道:“父皇,您救救太子哥哥吧!”
皇帝陰沉著臉不說話,陳院判已經給太子判了死刑,他又能有什麼辦法?但他還是主動走到太子的身邊,此刻,太子的整張臉都泛出一種死氣,顯然已經是時間不多了。
就在這時候,紫千塵上前一步,輕聲道:“太子殿下,你有什麼委屈,都跟陛下說吧。”
這到底什麼意思?這個女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亂!不,她就是在找一切機會往自己身上潑髒水!獨孤離不由暴怒,但他在皇帝的面前,不得不壓抑自己的情緒,只能厲聲道:“紫千塵,你說什麼?”
紫千塵語氣十分平靜,不過抬起眼皮,淡淡道:“三殿下,我不過是說太子這些日子受苦了,不然也不會服毒自盡,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獨孤離自覺失言,咬牙切齒地說不出話來。
紫千塵眯起了眼,輕聲細語地:“太子,你看,這是你的父皇,你的冤屈,正應該向他訴說才是!”
太子看著紫千塵,從那雙清澈的瞳孔裡能夠看到自己的影子,他幾乎覺得每一個呼吸都是艱難的,根本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良久,他好像清醒了許多,轉頭盯著皇帝,半天才從喉嚨裡吭哧吭哧發出幾個音節,“父皇——”
他顯然認出了皇帝,雖然明知道他已經瘋瘋癲癲,神智時好時壞,但見他能夠把自己認出來,皇帝還是高興得很,點點頭道:“是朕。”
廢太子放聲大哭起來:“父皇——”接著便要掙扎著起來給皇帝磕頭,皇帝一把摁住他:“不必了,你身子虛弱,別亂動!”
廢太子雙眼通紅,慘白的臉上這才有了一絲人色,泣道:“父皇呀,您可來見兒臣了,我真以為再也見不著您了呢!”皇帝難得露出感動之色來,說道:“這不是見到了嗎,你有什麼話要說,就告訴父皇,當初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廢太子似乎想要開口,可是一開口便是一陣猛烈的咳嗽,小公主生怕皇帝厭惡,連忙拿出一塊自己的帕子去替他遮掩著,誰知一團烏黑的血從他的喉嚨裡噴了出來,沾染了那帕子,將一朵紅梅染成漆黑的顏色。小公主雙腿發軟,驚呼道:“父皇,您看,太子哥哥他吐血了!”
在場有眼睛的人全都看到了,陳院判搖了搖頭,太子這是已經毒氣攻心了,怕是沒多少時辰可以耽擱。
皇帝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舐犢之情,面上露出哀傷之色。
廢太子勉強止住咳嗽,卻道:“兒臣不知道當時究竟是誰在背後設計……真的不知道……”剛剛說完一句話,又吐出一口黑血來,皇帝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說不出一句話來。
柔妃連忙道:“陛下,還是趕緊讓太子下去治病才是!”
皇帝這才如夢初醒,道:“陳院判,交給你了,一定要想法子治好太子!”陳院判頭上冷汗都出來了,他是大夫,不是神仙,哪裡可能救得活一個毒氣攻心的人呢?但在皇帝面前,他半句話也不敢分辨,趕緊讓人抬著太子離去。
皇帝目送太子離開,猛地回過頭來,盯著張德兒:“你們是怎麼照顧的,太子哪裡來的毒藥?”
張德兒滿臉淚水,控訴道:“陛下,奴才從八歲就跟在太子身邊,太子吃什麼喝什麼奴才都是經手的,可是關在別院裡這半個月來,吃的飯菜都是腐壞的,變質的,太子從小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哪裡受得了這些。更何況乳娘被趕走之後,蔣庶妃只能自己照顧皇長孫,但孩子想要喝一碗米湯都必須太子用自己身上的玉佩來換,太子何等的人,怎麼能不生氣、不傷心呢?奴才為此,曾經多次向那些護衛苦苦哀求,換來的便是一頓拳打腳踢!您看!”他把袖子全部卷起來,只見到身上傷痕累累,十分可怕。
看到那些猙獰的傷痕,小公主嚇得倒退了半步,紫千塵一把扶住了她,長長的睫毛垂下,掩住了眸子裡的情緒,聲音很低:“公主小心才是。”小公主愣了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張德兒果然是太子身邊忠心耿耿的小太監,他還在繼續往下說:“一日三餐吃的都是餿飯,這也就算了,那些人還敢從中克扣,借機敲詐!太子和蔣庶妃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部被他們騙走了!有一回太子實在無法忍耐,讓奴才領了當初陛下賞賜的一只扳指去找他們,求他們放了奴才出去,借口去買點必需品回來,他們倒是放了人,卻硬生生地搶走了奴才身上的一百個錢。太子說過,買東西是假,求情是真,讓奴才一定要想方設法見三皇子殿下,求他幫幫忙,開口讓別院裡的看守行個方便,咱們的日子也能好過一點。其實三殿下是主子,又正得寵,說句話就能讓咱們的日子好過許多,也算全了兄弟之間的一點情分。奴才見太子報了全部希望,便上門去了。”
說到這裡,獨孤離的面色已經變了,他根本從來沒見過張德兒上門來尋求幫助——
張德兒眼淚巴拉巴拉地掉,哀戚道:“奴才到了三皇子的府門口,可惜身上沒有半點銀子,也沒法子證明奴才的身份,只能在門口守著等候,一直等了四個時辰,才把一輛馬車等回來。可是那些護衛根本不讓奴才靠近,奴才不得已,只能大聲喊,卓然求見!這卓然,是太子殿下的字!三皇子一聽,必定就能知道,可馬車裡沒反應,奴才便又喊,三殿下,廢太子求見——可惜馬車硬生生從奴才身邊駛過去,根本沒有見到三殿下不說,奴才還被那些看門的護衛打得皮開肉綻,那些人還嘲笑奴才說,莫說你是假的,縱然是太子真的來了又如何,不過是個廢人,就該有多遠滾多遠,不要讓那霉氣染了三皇子府!”
獨孤離臉上終於露出驚恐的神情,立馬跪倒在地,面上無比震驚道:“父皇,兒臣從來沒有向人說過這樣的話,更不知道這奴才是何時去尋找過我啊!”他下意識地看了安國一眼,卻見到她面色極為難看,心中一瞬間閃過一個念頭。雲姬自從太子被廢了以後,一直強烈反對自己再和過去太子那些臣子們來往,對於上門來求情的,一概都是打了出去,借以劃清界限。這樣說,分明是雲姬故意使人羞辱張德兒……這個該死的女人,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雲姬沒想到事情會越牽扯越嚴重,她更加不明白,本來只是好端端的來參加皇後喪禮,怎麼會先是自己被人發現了石女的身份,再是牽扯出陷害太子的事情,接著又是太子服毒,現在太子府的奴才還控訴三皇子在背後羞辱太子,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有一雙手在推動……不錯,當初她在馬車裡聽到廢太子身邊的人找上門來,立刻便覺得獨孤離應該離這些人遠一點,尤其是要在皇帝發怒的時候和廢太子劃清界限才是!所以她才吩咐那些人痛打了那奴才一頓!但——說要和廢太子斷絕往來的不正是獨孤離嗎,她這樣做又有什麼錯?皇帝之前明明恨透了廢太子啊!怎麼一轉臉就要為他主持公道了呢?
紫千塵心頭冷笑,面上卻眉目彎彎十分柔和的模樣道:“你這小太監,真是滿口胡言亂語!三殿下和太子兄弟情深,他剛才又說自己一直關懷太子的生活,你說的這些,豈不是胡說八道嗎?是不是有人教唆你這樣,借以來誣陷三殿下?”
張德兒又給皇帝叩頭,因為太過用力,額頭上都是鐵青一片:“奴才若是有半個字的謊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若是陛下不信,大可以去三皇子府審問那些護衛!”
“你才是滿口的胡言亂語!父皇才不會聽你的!你這是跟人勾結好了來陷害我們!你可小心你的性命!”雲姬立刻反駁道,可她的心裡卻很緊張,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緊張。她隱約覺得,自己的秘密暴露,與獨孤離陷害太子比起來,根本就不算什麼了。
張德兒冷哼一聲,道:“三皇子妃,奴才是個閹人,又沒有家小,你不用嚇唬奴才!奴才生來就是伺候太子的,看著太子被人逼成這個樣子,奴才心裡早就情願豁出性命來告狀了!”
雲姬勃然大怒:“你再不住口,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