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故技重施

   紫千塵瞧著他,目光專注,犀利,果敢,無懼,眼睛裡最多的情緒卻還是嘲弄,歌風心頭火起,幾乎要一巴掌扇上去,可卻不知道為什麼,對上那雙眼睛,莫名有點膽寒,他怒聲道:“把她押進去!”

   歌風早已准備了另外一輛不起眼的烏篷馬車,隨後乘坐這馬車又走了半個時辰,悄悄命人將馬車換成指定的小船,由京都城外的內湖換乘小舟,並將小舟劃入一早指定的柳蔭僻靜處,再重新舍舟登車,不顯山不露水地,便將所有可能注意到這馬車的人給甩掉了。

   紫千塵透過馬車的窗簾向外望去,不由冷笑起來:“英王這回可是算無遺漏,卻不知你是要將我送往何方呢?”

   英王大笑,道:“你別急,到了地方你自然知道。”

   紫千塵瞧馬車越來越往僻靜之處走,竟然到了一處全然不認識的所在,卻也並不慌張,不過淡淡一笑,竟仿佛沒有放在心上。

   英王以為她故意裝作鎮定,冷笑一聲,道:“外面押車的是我六名暗衛,你無論如何也不能逃脫。而這一回我准備充分,北景寒再也無法追蹤而至。北景寒越是心愛你,我越是要讓你過的悲慘,這樣才能消除我心頭之恨!你也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這是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而已。”

   紫千塵失笑,公道,他向自己討公道?那她的公道去向誰討?人心爾虞我詐,唯有心如鐵石才能永立不敗之地。正因為這些人總是苦苦相逼,所以她可以無父、無母、無親、無故、無愛、什麼都沒有,卻惟獨不能沒有一副狠毒的心腸。

   紫千塵慢悠悠地道:“你不必向我解釋,我也不想聽。人人都有自已的道理行事,人人都有自身的隱痛悲傷,你能成功,便是贏家,你若失敗,也不該有什麼怨尤才是!”

   她這話意有所指,歌風一時不能理解,不由皺起眉頭。

   終於到了一處隱蔽的所在,遠遠的見有一叢海棠花,開得異常熱烈,歌風吩咐人停了馬車,徑直跳了下來。紫千塵不用他派人來請,便自己下了馬車,卻見到那廟門上面的匾額,寫著觀音庵三個金字,卻是銅環雙掩,寂靜無聲。她舉目四望,周圍的確有幾處村莊,卻少見人走動,這都是尋常,看不出什麼異樣。

   歌風微微一笑,吩咐暗衛上前敲門,便很快有一位女尼出來,年紀不大,只有十四五歲,卻生得十分美貌,她上下瞧了瞧歌風,笑道:“公子找誰?”

   不叫施主卻叫公子,紫千塵冷笑了一聲,這女尼倒是古怪得很。

   歌風道:“蓮座通幽處,還須繞迴欄,果然好地方,我找你家師太。”

   尼姑原本還有警惕之色,見他說出這兩句,便將門開了一半兒,笑道:“請公子稍待片刻,我去將她喚出來。”

   不多時,便見到觀音庵中走出一個年紀稍大些的女尼,紫千塵看她一身尼姑袍,卻更顯得眉目秀麗、身腰不盈一握,那尼姑袍分明還是修改過腰身的,紫千塵的視線落在她的腳上,只見尼姑袍裡,正露出一雙尖削削的紅色繡鞋,映襯著灰撲撲的袍子,分外嬌艷,卻是格格不入。

   紫千塵不覺心中一動。那尼姑笑道:“早已久等了。”說著打量了一眼紫千塵,看她面容秀麗,臉上染著薄薄胭脂,更顯得釧影珠光,炫耀眼目,不由點了點頭,笑得花枝招展,說:“這位便是新來的信徒吧,真是個美人兒,快請進來。”

   紫千塵從來沒有聽說過京都郊外有這樣的尼姑庵,可是此刻見歌風神情,倒像是已經來過,且與這女尼十分熟悉。歌風點點頭,跟著女尼進去,紫千塵站在門口不動,卻有一把長劍抵著她的腰。這一回,歌風顯然是動真格的,若是她不從,便是直接要她性命了。紫千塵微微一笑,並不多言,跨了進去。

   這座觀音庵剛剛走進去還是佛殿,正面佛堂供奉神像,佛前燈火香煙,紅魚青磬,纖塵不染,紫千塵看了一眼,有幾個人在禮佛誦經,卻是頭也不抬,十分虔誠模樣。轉入左門,便是大廳,有幾張普通的桌椅,雖然古樸,卻十分簡陋。誰知那女尼一路引著,竟然一直往內深入。歌風並不回頭盯著紫千塵,他知道,自然有那些暗衛負責將紫千塵一路押著進去。

   從大廳過去,便是內院,紫千塵見到幾個年輕的尼姑,穿的是輕紗軟衲,香風撲鼻,笑語迎人。轉過側邊,進入了一間屋子,卻是幽雅清淨,一塵不染,屋子裡擺放著書桌、琴台、臥床、美人榻,都是精雕細鏤的酸枝或紫檀,極其名貴。女尼停下來,笑道:“便是這裡了。”她話還沒說完,紫千塵卻見到那歌風絲毫也不避諱他人,竟然悄悄的將手伸至那女尼胸口撫摩。女尼一笑,用手指刮在他臉上,羞他道:“公子是冷了嗎?把手放在我懷裡溫著也好。”

   到了這個地步,紫千塵若還不知道此為何地,那她真是傻瓜了。

   幽羽“尋歡作樂”的地方有四種,第一種便是城內的青樓,一般是在城內主要道路的旁邊開一巷子,彎彎拐拐曲徑通幽之後,眼前豁然一亮,便是青漆高樓,紅漆大門,門外楊柳依依,流水潺潺。護院侍女迎立兩旁,內裡常常是裡外三重,庭院深廣。廳堂庭院之間往往布置有花卉怪石,水池游魚。室內的陳設更是精致,琴棋書畫,筆墨紙硯,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名人的落款題字等等。客人們到了以後,便是奉上清香綠茶,清醇美酒,清淡菜肴,配上色藝雙絕的姑娘,鶯聲燕語,款款待客,只不過這種地方,接待的都是達官貴人,儒雅的商人和武將,以及才情過人的當紅書畫名家,十分風雅,絕對讓人無法聯想到青樓的。

   第二種便是普通的勾欄院,遍布大街小巷,專門為尋常的客人服務,姑娘們也比第一等的青樓要差許多,去了以後便是直接找可心的姑娘,只是不要想聽曲子談心事了。第三種便是下等的妓館,接待最下等的販夫走卒,一條板凳便可接待無數客人,實在是肮髒不堪。

   要是這三樣都不喜歡,還有更有趣的,那便是尼庵,同樣可以設筵宴客,葷素皆備,亦能以尼作妓,盡情風流。唯一不同的是普通的紫樓楚館,只要你有錢有勢,一般隨時能作入幕之賓,而尼庵則必須有一等權貴介紹,打好交道,才有機會進去。

   尼姑為佛門弟子,應與塵緣隔絕,四大皆空,可卻並非如此。有些尼姑見到那些富貴人家的風流寡婦,或是姬妾,尼姑便與她們來往。若是寡婦,勸說她們皈依蓮座,超度亡夫;倘若是美貌的姬妾,知道她們失寵,則邀請她們常駐佛堂,借靜養以消磨歲月。實際上卻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做了這種牽線搭橋的勾當。當然,這裡是尼姑庵,還有一些小女孩被自幼送進來,表面是收為徒弟,教她們誦經禮佛,應付富戶豪門的打齋法事,暗地裡訓練她們應酬交際、獻媚取寵,等長大了,便教她們接待客人。

   前朝這種地方多得是,可是今上最為厭惡佛門沾染此等污穢,下旨大加清除,原本連紫千塵都以為,這地方已經在京都絕跡了,卻沒想到,居然還真的有。

   她冷笑一聲,道:“原來你把我送來這種藏污納垢的地方,怪不得又是乘船又是換車,完全都是在避人耳目。”

   歌風回頭,一雙稱得上美麗的面孔帶了一絲惡意的嘲諷,道:“原本我是打算將你送到那下等的娼館,一間稻草棚,一個爛床,甚至沒有床只以爛席墊地,讓你一天接上幾十個客人,曉得得罪我的下場!只是那種三教九流的地方太容易暴露,一個不小心讓北景寒或者七皇子查到,我反而不便,所以便將你帶來這個地方交給春姑,春姑,你可要好好招呼她才是!”

   那女尼笑,不懷好意地打量著紫千塵,曼聲道:“既然是公子交代下來,我自當照辦就是!只是不知道您要她接什麼樣的客人!”

   歌風冷笑一聲,道:“第一個客人自然是我,以後麼,則是最肮髒最下等的客人!最好是那些瘸腿的、瞎眼的、癩子頭!對,乞丐也好啊!”

   春姑失笑,道:“公子可真是為難我,我這裡來的都是達官貴人,哪裡去找那種客人!況且她——”

   紫千塵冷笑,看著眼前的美貌尼姑,搖頭道:“你還真是大膽,居然要留下我賣笑麼?你可知道我是誰?”

   春姑笑道:“管你是誰,只要進了我這裡,便是小尼姑。我這裡接的都是熟客,從無外人,縱然叫人認出你來,我不過說你是個瘋丫頭,仗著容貌相似隨便亂認的,有我作保,別人怎麼肯隨便相信你是誰呢?再者說,地位越是高貴,人家與你一夜風流,便越是快活,事後誰肯到處宣揚,豈不是禍害了自己麼?況且——”她把一雙風流美目望著歌風,道,“況且我又不傻,怎麼會讓你見到能夠認出你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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