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卿本佳人
王八蛋,不用黑鍋壓死老子,你是不會甘心了?李無憂對獨孤羽胡言亂語的挑撥,只能暗自苦笑,一面將精神力提至極限防止龍吟霄的偷襲,一面嬉笑道:“乖徒孫,你自己沒有長腦子嗎?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枉師祖我上次在樹林裡教導你那麼久,你怎麼一點都不長記性?唉!唉!真搞不清楚禪林寺那幫廢物是怎麼教你的!”言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
李家集外樹林中被李無憂戲弄,一直被龍吟霄視為奇恥大辱,只是後來航州再遇,天下武林大會上,龍吟霄正面被李無憂擊敗,這才服氣,心下當真懷疑後者是自己師門長輩返老還童,但最近風聞李無憂只是因為偷盜得四宗秘笈四門皆修才得成此身神功,對前兩次的戲弄,更加視為生平奇恥,之前一直以大局為重,見到李無憂也作不識,此時聽到這無賴竟舊事重提,饒是他修養再好,也不禁驟失冷靜,當即便要提刀攻上,卻見這奸猾小鬼嘻嘻一笑,將頭縮到秋兒身後,微微後仰,無憂劍立時在後者白皙的脖子上割出一道淺淺紅痕,不禁又恨又怒:“李無憂,枉你也是成名人物,不敢和我正面交手,卻以如此卑鄙手段挾持一個弱質女流,算得什麼大丈夫行徑?”
李無憂嘻嘻一笑,掉頭對獨孤羽道:“乖師弟,何為大丈夫?昔年亞聖論到大丈夫時,是不是有句話叫‘威武不能屈’?”
“對,對!威武不能屈,是有這麼句話!”獨孤羽點頭如搗蒜,“所以龍大俠提著刀用武力威脅你,你千萬不能屈服!否則就不是大丈夫了!”
“你……”龍吟霄聽獨孤羽惡人先告狀,如此曲解聖人言來攻擊自己,臉色頓時一沉,“早知你這小鬼如此奸猾,當日你來偷可人衣服時,某家就不該放你而是將你一刀砍了!”
“哎呀!乖徒孫,幸好你沒有砍!不然你就錯殺好人了!”李無憂忙擺手道,“須知亞聖說的大丈夫,除了‘威武不能屈’之外,尚有兩句就是‘富貴不能嫖,**不能移’啊,獨孤羽連陸姑娘的肚兜都敢來偷,正是**之典範,當之無愧的大丈夫,和你正是同道中人,你若是將他殺了,豈不是手足相殘,徒惹天下人笑話嗎?”
亞聖孟子曾說過“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為大丈夫”,被李無憂一番塗改,立時將獨孤羽和龍吟霄全給罵了。在場的少年男女聽他說得有趣,都是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獨孤羽摸著鼻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龍吟霄先是臉色煞白,卻不知立時又想到什麼,隨即也宛爾一笑,氣定神閑道:“之前只聽說李兄盜竊秘笈的妙手空空厲害,今日見閣下偷梁換柱的本事,雖然是管中窺豹,倒也略見一斑,果然名不虛傳。”
“龍大俠如此謬贊,真是太客氣了!其實這些都是虛名,虛名而已!虛名於我如浮雲。”李無憂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陪著龍吟霄大吊書袋,心下卻已是叫苦不迭。這下子,老子這盜賊之名算是給座實了,而不過區區數月,這廝功力激增不說,連煉氣修養也大進,想要對其施展擒拿秋兒的故智怕是不成了。
更頭疼的是,之前他與獨孤羽幾招拼鬥,引得本就只好了五六成的舊傷復發,方才擒拿秋兒時動用浩然正氣,更是氣血上衝,一口鮮血幾乎沒立時吐出,還好自己運氣強行壓住,才沒露出破綻,但受損的經脈卻因此傷上加傷,此時丹田元氣雖然緩慢在增長,卻速度極緩,所存功力連平時兩成都不到,很多法術武功根本就無法施展。若是力敵,不過是與秋兒扯平,但對上龍吟霄卻是絕對打不過了,更別提詭計多端的陸可人外還有那十一少年男女虎視眈眈。要想脫身,除了緊緊抓住秋兒這張救命王牌,怕是還得借助獨孤羽的力量了,只是這家伙,靠不靠得住還真是個問題……***,屋漏偏逢連夜雨,老子最近怎麼這麼衰,老遇到這種高難度的問題。
李無憂沉吟之際,陸可人微微蹙眉,淡淡道:“李兄雷神之名威震大荒,武術之強,當世無幾人可與抗手,不過此際他身受重傷,功力已不可同日而語。獨孤兄又何必非要趟這池渾水不可?刀劍無眼,若是不小心傷了閣下,實非可人所願。”說時纖手一揚,十一名少年男女劍勢再次合攏。
李無憂心下巨震,這丫頭好犀利的眼光,知掩飾已是無用,倒不如示弱,冷笑道:“不錯,老子現在是身受重傷,馬上就快斷氣了。不過,是非不分,乘人之危;為達目的,不惜與魔道之人妥協,如此奴顏婢膝,嘿嘿,莫非這就是四大宗門,天下正道之首?”
龍吟霄是坦蕩之人,聞得李無憂言中譏刺之意,句句皆實,雖知事急從權的道理,臉上也依舊略略發紅,先前直衝鬥牛的怒氣再也一絲也無。那十一少年男女聞言也是微微皺眉,畢竟他們自詡名門正派,此刻卻這許多人圍攻區區兩人,而陸師姐還不惜以言辭先分化離間,說出去並非一件光彩的事。
陸可人本猜測李無憂身受重傷,不然早已突圍而去,無須與自己等人多費唇舌,此刻聽他自己承認,卻反而不能肯定其中是否有詐,但她城府深沉,心頭猜疑,面上卻毫不改色:“李兄所譏,句句在理。只是李兄功力之高,當世已罕有其匹,可人自問無單獨勝你把握,而我等師命難為,事急從權也是必然。但若李兄能縛手就擒,至禪林洗心閣後,可人願以性命擔保,天下英雄面前,四宗掌門自然會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至於可人不想獨孤兄卷入此次紛爭,也並非是四宗怕了魔門,只是黑白兩道平靜已久,可人不希望一時衝動,再次挑起血雨腥風而已,此中苦衷,還望李兄見諒。”
“陸可人,你當我李無憂是三歲懵童嗎?四大宗門向來門戶之見極重,四宗之間武術都向不外傳,我一人身兼四宗之長,早已是你們心頭大忌,必要除之而後快!無論事實真相如何,到了禪林寺,只要你們一口咬定老子是宋子瞻的徒弟,偷了你們的秘笈,老子一個階下囚,又能有什麼說話的機會了?是非,是非,說是就是,說非就非,皆在人口。又有狗屁的公道可言?”李無憂冷哼道。
“李兄太偏激了。”陸可人微微搖頭,“天道為公,善惡難欺。這點擔當,可人還是有的。即便你信不過我,難道連龍兄你也信不過嗎?”
“擔當?老子手下十余萬將士生死,你擔當得起?大楚兩千萬百姓的性命,你又擔當得起嗎?”李無憂頻頻冷笑,“我信得過你又能怎樣?即便禪林寺真能主持公道,但沒有了我坐鎮,潼關被破,大楚千萬黎民就**地暴露在蕭國鐵蹄之下!到時血流成河,餓殍遍野,你又擔當得起嗎?仁義,仁義,千水流赤,萬山成炭,這就是你們常掛在嘴邊的狗屁仁義嗎?”
這番話,慷慨激昂,說不出的正氣凜然,諸少年都是面色一紅。龍吟霄也是微微一嘆,獨孤羽則是眉飛色舞,只差沒鼓掌了。
唯有陸可人不見喜怒:“江湖事,江湖了。各宗門都有明訓,不能以江湖涉及江山。請恕可人愛莫能助。再者,退一步說,‘天行有常,不為你存,不為我亡’,國家興亡,乃是自然。新楚真若滅國,也自有他滅國的道理。”
“狗屁,狗屁!”李無憂大怒,“老子改天倒要帶人去滅了你天巫,看是不是有他滅亡的道理!”
“請便!若真有那麼一天,小女子一定在寒山恭候李兄大駕。”陸可人寸步不讓,“只是這是非曲直,卻總逃不過天下悠悠眾口。獨孤兄,你是魔道中人,你倒說說,若是我們中有人會使九魔滅天**,你們會不會千方百計將他擒回?”
《九魔滅天**》是魔教至上寶典,傳說昔年古長天就是學成此典才得以稱霸魔道。眾人都明白,陸可人如此問,明顯是示好於獨孤羽,希望他能見機撤退。
獨孤羽尚未說話,李無憂已然冷笑道:“獨孤老弟雖然是魔道中人,卻是名真豪傑,難道真還會和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同流合污?貪生怕死,背信棄義這樣的小人行徑怎麼配作冥神的弟子?賢弟你說是不是?”最後一句話卻是對獨孤羽說的。
“是,是,大哥說話什麼時候錯過了?”被李無憂明褒暗貶,獨孤羽不惱不怒,面上更是笑容可掬,在某人眼裡,少不得有賤人之嫌。
“聽說尊師昨日剛剛被李兄打成重傷,生死成謎,獨孤兄此時和他合作,來日尊師怪罪下來,不知獨孤兄擔當得起麼?”陸可人一張臉雖然依舊淺笑盈盈,落在李無憂眼裡,卻比師蝶翼尚要不如。這丫頭千方百計挑撥離間,無非是想讓老子落單,乖師弟啊,你千萬別中他的計啊!
“哦?有這回事嗎?我怎麼沒聽說?”獨孤羽一臉茫然道。
李無憂暗自松了口氣,龍吟霄一干人卻是皺了皺眉。
“既然獨孤兄非要趟這渾水,那可人冒著得罪冥神的危險,少不得也要試一試了。”陸可人一雙秀眸中卻變做了淡淡的紅色。
李無憂知道這是天巫門朱雀系法術發招前的征兆,不禁嚇了一跳:“喂!陸丫頭,你別亂來啊,不然老子立刻讓她人頭落地!”無憂劍在秋兒脖子上虛張聲勢地比劃起來。
“本來還想留你一命,如此不懂憐香惜玉,那是自尋死路了!”陸可人語聲未落,人已化作一道火浪,猛地卷了過來。
“烈火燎原!”獨孤羽和李無憂同時認出了這一招,前者長刀一抖,朝地上狠狠劈出一刀。林中枯葉立時被刀氣震得四散飛逸,而塵土卻朝刀尖彙聚,下一刻,塵土已經彙聚成牆,將陸可人所化的火焰擋在牆外,形成均勢。
好小子,竟然能用真氣造成土系法術的效果。李無憂暗贊一聲,長劍作勢朝秋兒脖子上抹去,狠狠道:“哼!既然你們都不顧忌小丫頭的性命,那咱們就魚死網破吧!”
“哈哈,李無憂,你抱著一段枯木想威脅誰?”龍吟霄忽然大笑。
“啊!”李無憂定睛看去,懷中抱的哪裡還是人比花嬌的美女秋兒,不過是一段髒兮兮的枯大椴木而已。糟!是李代桃僵!老子這次算是陰溝翻船。這四周原來還有正氣盟的高手!文笑?
他一愣之際,龍吟霄將酒葫蘆朝巨石上一拋,人影已然消失不見,剛叫不好,一道排山倒海的刀氣已然當頭壓下——呼吸之間,龍吟霄已憑空跨過三丈之距,一刀直砍他面門。
李無憂無暇思索這招是隱身術施於前還是小虛空挪移在前,不敢硬接,心念一動間,猛地將手中椴木朝精神力感應到的虛影擲出。
才一轉瞬,那椴木已然攜帶巨大勁力呼嘯而至,近在咫尺,龍吟霄無奈接下那段木頭,原地一轉,化解其上所附勁力,李無憂卻乘勢朝左側猛遁,人劍合一朝陸可人所化的火焰撞去。
但七柄長劍不分先後地刺了過來,七道氣機牽引之下,李無憂無奈不得不改變行進路線,本如直進的彈丸一般的身體頓時一轉,劃出一道弧線,同時右手長劍向後一斬,切斷真靈二氣的鎖定,左手成印,便要擊出,忽聽身後一聲大笑傳來:“李無憂你中計了。”回頭看去,龍吟霄手中所抱椴木,又已化作了那個楚楚動人的秋兒。
“靠!障眼法!”李無憂明白過來,隨即懊惱變做了冷笑:“龍吟霄,你也中計了。”
“卑鄙!”龍吟霄怒斥一聲,將秋兒如燙手山芋一般拋出,但他見機雖快,古銅色的雙手卻已變做了碧綠色,並繼續向雙臂上延。他忙出指封了臂上穴道,碧綠色終於停止蔓延,但全身真氣卻竄了過來,一雙手臂頓時像發瘋一般,左拳右掌,猛地攻向他胸膛。龍吟霄大駭,忙運起靈氣在胸前結下一個金剛結界。拳掌如雨點般擊在結界之上,發出“轟轟”的巨響。
“是天巫的瘋魔蠱!龍師兄不要抵抗,快運氣靜心!”秋兒忽然驚叫了出來,龍吟霄方才一擲間,已然運勁解了她的穴道。
龍吟霄依言盤膝坐下。
秋兒撿起長劍,飛身朝李無憂撲去,同時大叫:“十面埋伏!”
“是!”十一少年男女同時叫了一聲,七柄長劍隨著她撲上,而四名少年則站住四相之位,各自施出金木水火四屬性法術,朝李無憂攻來。
劍氣排空,八支長劍,呈八卦方位層層疊疊擊出,如水銀瀉地一般無孔不入,同一時間,外圍的四名少年手中彩光大作,空中頓時電閃雷鳴,風雨如晦,但詭異的是,暴雨中竟夾雜著熊熊烈火,四周地上金蛇亂走,忽然冒出無數幼苗,迅疾竄高,變大成樹,呈半球形包向李無憂。
乖乖!這丫頭真想要老子的命啊,一下子就發動了十面埋伏的第七重。李無憂叫苦不迭,將僅存的浩然正氣運轉全身,以抵抗十面埋伏的巨大壓力,同時以心有千千結心法將武術分心二用,左手不斷掐動五行法訣,以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對付四少年的法術攻擊,右手無憂劍使出文載道晚年所創的落英十三劍,與諸女戰到一處。
剎時間,場中流光溢彩,劍雨聲不絕。
另一邊,獨孤羽與陸可人的僵持卻依然沒有結果。
獨孤羽武功已臻至絕頂高手境界,但陸可人對火的運用幾已是登峰造極,兩人竟鬥了個旗鼓相當。往往是獨孤羽一蓬刀氣襲來,陸可人已然一道火光射出,將其抵消;但陸可人無論出火牆還是火羽,凝聚還是分散,每次不是被獨孤羽掌力劍風抵住,就是被他利用沙土所掩。
遠遠望去,只見火光飛舞,沙塵飛揚,不時刀光霍霍,一片狼藉。但陸可人進出其間,卻纖塵不染,恍如仙人,倒不似在與人生死相搏,反是在舞蹈一般。
一時間,十五人殺了個天昏地暗,唯有不小心中了李無憂瘋魔蠱的龍吟霄盤膝坐在戰團外,在全身用靈氣布出結界,與自己的兩只鐵拳苦苦相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