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最深處的痛苦
聽到寧柏竹這樣說,楊大哥的面上也並沒有什麼吃驚,仿佛早就知道寧柏竹要這樣說了一般,也是笑笑,有些話,楊大哥也是的確想和寧柏竹說,如今,也的確到了該說的時候。
寧柏竹想了想,便覺得,這楊大哥早年在外面的時候,一定也是什麼世家的公子,這樣,就連前日在外面尋到的紅木木料看來也有跡可循了,便張口問道:“楊大哥早年還在山外的時候是做什麼的,柏竹雖然知道這樣問有些唐突了......”說著,寧柏竹便裝作不好開口的樣子,這要是放在現代,非要給寧柏竹頒發一個奧斯卡影後什麼的都不為過。
楊大哥看著寧柏竹這般的樣子,便也沒想再隱瞞,緩緩說道:“我也就不瞞寧姑娘,早年,楊某人還在外面的時候,也的確是個家境顯赫之人,在明月國,也算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了。”說著楊大哥便低下頭,有些黯然神傷。
微弱的燭光有些被外面的風吹的有些搖曳,看著眼前的楊大哥,寧柏竹突然後悔問出口的那些話,想必,楊大哥也是很不願意提及這些,若不然,也不會在這深山之中避世這些年。
“明月國的楊家,曾經是個書香門第,也是自祖父起那輩就開始為官,到了我父親,卻也是為官清廉,雖說是為官清廉,但是我父親的官職也算是擺在那裡,吏部侍郎的官職,是多少人眼饞的位置,便有許許多多的人上門送禮,我父親雖說為官正直,但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有些與人方便的事情,父親也是會去做,但若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我父親卻也是萬萬不會做。”
說著,楊大哥咳嗽了幾聲,幸而旁邊的楊大嫂睡得香甜,也不曾打擾,寧柏竹便給楊大哥倒了一些水,楊大哥喝完了又繼續說。
“也就是這樣的父親,卻因為一起殺人案件,得罪了人,殺人的人乃是丞相的兒子,那丞相的兒子,也是無惡不作,終日在城裡奸淫擄掠,誰家好人家的女兒見了都要避及三分,有一日,那丞相的兒子,相中了一家平民的女兒,說什麼都要擄人家回去當小妾,當然了,這城裡誰不知道丞相兒子的名聲,平民女兒家的父母,自然是萬萬不願意,掙扎著不讓女兒被他的人帶走,結果,卻成了他刀下的亡魂。”
說到這裡,楊大哥不禁低下頭,一臉的神傷,寧柏竹聽到這裡,也是想到,看來像夜雲翁這樣的臭蟲,真是不管哪個國家裡都有,不禁嘆息,進而又問道:“那之後呢,那丞相的兒子怎麼樣了?”
楊大哥抬頭看了一眼寧柏竹,便又繼續說道:“後來,那丞相的兒子一見殺了人,也是有些害怕,慌忙的逃回了丞相府,只留下那女兒一人抱著父母的屍身哭天抹地,隔日,草草安葬了父母,便報了案,而這案子,就是我父親審的。”
“那丞相聽說,審這案子的是我父親,便立即著手,送了我父親兩大箱金銀珠寶,想著那女孩子不過是一介草民,這件案子草草了結便好,便想著讓我父親給行個方便,若是其他的什麼事,我父親便也能容忍,可是我父親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草菅人命,當即下令捉拿那丞相的兒子,而就是這個舉動,卻是激怒了丞相,但是此時自家兒子在人家的手上,丞相也不好公然與父親撕破臉皮,還是好言好語的相勸,可是父親卻沒有聽從丞相的勸阻,公然處斬了那丞相的兒子。”
說完這些,楊大哥的臉上多了兩行清淚,不由得用那雙常年勞作已經生滿老繭的手去擦拭,寧柏竹看著這樣的楊大哥,大概也猜到了個所以然,但是也沒有打斷楊大哥,沉默著,任由楊大哥接著說下去。
“後來,那丞相便懷恨在心,一心想除了父親而後快,而父親這些年來,與官場上也是個路人都交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丞相便上書彈劾父親,說父親拉攏朝廷官員,意圖謀反。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斬首的斬首,我們楊氏一族,偌大個家族,頃刻間沒了。”
這時,楊大哥突然掩面哭了起來,寧柏竹也理解這楊大哥的心情,但是很多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也是躲避不得,卻還是不由得哀嘆了一聲,又問道:“那楊大哥又為何會在此?”
說到這個,楊大哥抬頭,眼睛裡閃爍著一些看似希望的光芒,說道:“說起這個,父親似乎早就感覺到了朝廷上的異樣,便早早的給我收拾了一些細軟,讓我先到外面躲避一下,若是一個月後安然無恙便可回家,卻也沒想到,這一別,就是死別。”
楊大哥搖搖頭,又接著說道:“說到底也是奇遇,就是當初那個被丞相兒子殺了父母的女孩,因為我父親的判決公正,便對我一家感恩不盡,聽說我家有難,也是願意第一時間來幫忙,後來聽說父親遭到陷害,便早早的帶我逃了,這女孩,也就是你楊大嫂。”
說到這裡,寧柏竹也不禁有些驚嘆,往日只以為楊大嫂是一個普通農婦,雖說來到這深山裡讓寧柏竹有些好奇,卻不成想,楊大嫂竟然經歷過這些,不由得有些被楊大嫂的勇氣和堅強所折服。
寧柏竹又轉頭看了看睡得正香的楊大嫂,卻發現,這楊大嫂雖然說有些年紀,卻依然不難從眉眼之中看出嬌媚,相必年輕的時候也是相當的美人,雖是常年在這深山勞作,卻也依舊是風韻猶存。
楊大哥看著寧柏竹這般的驚嘆,也不以為然,繼續說著:“你楊大嫂雖說從小生長在平民家庭裡,身上卻有一股男子也比不上的勇氣,當初若是沒有你楊大嫂挺身相救,將我帶到這山裡,躲避追殺,怕是我早就被仇家追殺,便也沒有命棲身這般的山水之中。”
寧柏竹聽著楊大哥這般說,卻也有些覺得奇怪,畢竟這般的殺父之仇,又怎麼能夠當做不存在呢,若是寧柏竹問自己,怕一定是有仇必報,寧柏竹便問道:“那楊大哥就沒有想過報仇嗎?”
楊大哥一聽寧柏竹這樣問,便也是笑笑的回答著:“想過,怎麼沒想過,剛躲進來的時候,日日都想,可是後來,跟你楊大嫂在這裡待得久了,常年與這青山綠水為伴,有些事情也就是看淡了,若是我去尋了仇,那自然也有人恨我,這樣就變成了一個死結,冤冤相報何時了?再說,如今我和你楊大嫂的生活也的確是挺好的,再加上,還有了喜兒。”
說到這裡,楊大哥的臉上突然掛起了溫柔的笑,果然是了,做了父母之後,總是要把孩子的事情放到首位,甚至連仇恨都是可以淡化的,這讓寧柏竹也有些欽佩。
寧柏竹突然想到了齊寒霜曾經對自己說的:“我怎麼樣都是無所謂了,但是我不能讓我的孩子受苦。”曾經的齊寒霜是這樣,老王妃也是這樣,到現在楊大哥楊大嫂也是如此,想到這些,寧柏竹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柔和起來。
這時,楊大嫂也醒了過來,看著寧柏竹和楊大哥在說話,傻傻的笑了一下,說了一句:“孩子他爹,你醒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楊大哥一看楊大嫂這樣,卻也是一賭氣,說道:“你哪裡擔心我了,我看你睡得挺香的,我這要是死在這了,你都不一定知道。”
聽著楊大哥這麼說,楊大嫂也不反駁,只是呵呵的笑了笑,寧柏竹看著眼前的這對夫妻,突然間想到了夜雲宸,不由得心口一疼,曾幾何時,寧柏竹也這般期盼著,期盼著與夜雲宸也能有這般平凡的夫妻間的生活,兩個人躋身山水之中,再有兩個可愛的孩子,最好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男孩子可以教他習武,女孩子可以學習刺繡。
可是,他是夜雲宸,他身上背負了那麼多東西,又怎麼可能為了寧柏竹而放棄那些,想到這裡,寧柏竹不禁流下幾滴眼淚,寧柏竹曾經真的以為,她和夜雲宸,也會有一個很完滿的結局,可是沒想到,所有的情感,都是寧柏竹一個人的自以為是,夜雲宸從頭到尾也不過只是利用她而已,夜雲宸永遠無法放棄他的功名利祿,可是卻選擇了一次次的傷害寧柏竹。
想想這些,寧柏竹頓時覺得痛心疾首,楊大哥和楊大嫂看見寧柏竹這樣,也只是以為寧柏竹沒有休息好,便關切的問道:“柏竹,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哭起來了,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說,是不是這兩天沒休息好,快回去休息吧。”
寧柏竹看著楊大哥和楊大嫂如此關切的目光,說著這般溫暖的話語,心裡也是覺得暖暖的,是啊,她沒有了夜雲宸,至少,還有著這些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的人,還有著這青山綠水,想到這些,寧柏竹也覺得沒有那麼難過了。
便回答道:“柏竹沒事,只是看著你們二位這般的伉儷情深,很感動罷了。”
聽見寧柏竹這般回答,楊大嫂也不禁笑了起來,害羞的說道:“哎呀,你這小丫頭,怎麼什麼都說,快回去睡覺吧,趁天還沒亮,快回去睡一會,等一會喜兒醒了,又要纏著你教他讀書寫字了。”
而楊大哥似乎突然想起些什麼似的,說道:“寧姑娘,那日我打獵回來,帶回來的狼,你看那狼的毛皮可還能用?”
寧柏竹點點頭,後來寧柏竹也看過那毛皮,雖說不敢動手扒,不過光看就知道,那狼雖比不上雪狼的毛皮,但是也是軟硬適中,用來做毛筆也是再好不過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