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念奴嬌(一)

  薛榮華皺了皺眉頭,“你怎的這個樣子,半死不活的。”

  “我好歹是活著的,”薛琉華微微一笑,眼中盡是悲涼,“可有的人已經死了。”

  薛榮華心下明白過來,原來她是因為晉王的事情才如此悲痛,真是個痴情種,被晉王賣了還要對他處處留情,“這不是你這華妃娘娘可想的事,好好養胎吧,別傷心過度連累孩子。”

  “皇上……”薛琉華用手指抵住帕子,輕輕拭去一行眼淚,“不是說寬恕晉王,不賜他死罪嗎?”

  薛榮華冷冷地開口道:“皇上是這樣說沒錯,不過他自己一心求死也就怪不得旁人了。”

  薛琉華難以置信地搖搖頭,“我絕對不相信晉王會咬舌自盡的。”

  薛榮華半眯起眸子,連薛琉華都不相信,更何況是她和端王,這裡面果然是有鬼。

  “你不相信又有什麼法子,”薛榮華懶懶地打了個呵欠,這日頭大得人兩眼發昏,“木已成舟,你還能讓晉王起死回生不成。”

  薛琉華眼中閃過一絲狐疑,“莫不是你和端王從中作梗吧。”

  薛榮華一愣,連連冷笑道:“端王若想對晉王做些什麼,在百兆門那一劍穿心即可,還要保全顏面押進天牢裡麼。”

  薛琉華想想也是,不由地又恢復哭態,輕輕啜泣起來。

  薛榮華在一旁看得心煩意亂,“你叫我過來,不是讓我看你如何哭哭啼啼地想你的舊情郎吧。”

  “我原本是想讓你和端王接納一下晉王,至少在以後的奪嫡中保全他的性命,”薛琉華凄慘一笑,“沒想到你還沒進宮,他就跟著宸親王打進來了。”

  薛榮華挑眉道:“就算你提前召我進宮,我也不會收納晉王。”她頓了頓,又道:“你之前知道他和宸親王,林將軍他們有這點子關系嗎?”

  薛琉華一無所知地望著她,“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曉得晉王要奪嫡。”

  “看來這晉王城府也是深得很,”薛榮華對這點倒是由衷地欽佩,“每個人都告訴幾句,又瞞著幾句,誰也不知道他在背後搞的什麼鬼。”

  “可惜他算計了這麼多人心,到頭來皆是一場空。”

  薛榮華凝視著她,“那康貴妃有沒有和晉王說過什麼,你可清楚?”

  “我不知道,我剛進宮時被關在永樂宮裡什麼地方也去不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薛琉華咬唇道。

  薛榮華有些懷疑地打量了她幾眼,“都已經這個時候了,你可別還想要瞞我什麼。”

  薛琉華無力地瞟了她一眼,“你也說是這個時候了,我還能瞞你什麼呢。”

  “那好吧,陳皇後那邊有什麼動靜?”

  “陳皇後很是不待見我,一點也不像是百花宴時那個眉慈目善的皇後娘娘,”薛琉華埋怨道,“她一看見我就皺眉頭,好在我有孕在身,也不用怎麼去長春宮請安。”

  薛榮華唇邊忽然揚起一抹冷笑,“華妃娘娘今日好生奇怪,竟然一個本宮都沒說。”

  薛琉華一滯,攥緊了帕子咬唇道:“我心甘情願做皇上妃嬪最主要的一個原因便是暗地相助晉王,如今晉王不在了,還本宮本宮地喊給誰聽。”

  “晉王不在了,華妃肚子裡還是有個孩子,”薛榮華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茶,“母憑子貴,你還是為自己打算為好,總不至於到頭來什麼都沒有。”

  “……你覺得我要是生出個皇子,皇上會封我為貴妃嗎?”薛琉華突然問道。

  薛榮華差些把口中的茶水吐出來,有陳皇後在後宮坐著,薛琉華要想要升為貴妃難如登天。“貴妃可是僅在夫人和皇後之下的位子,夫人之位恐怕是不會再立了,那貴妃就成了僅次皇後的寶位,你覺得很不待見你的陳皇後會放手讓你去當貴妃嗎?”

  薛琉華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其實她心中也清楚,升到妃位已是萬幸,貴妃的位子怕是僅拿到手的,“陳皇後的確是個麻煩,不過皇上為什麼不立夫人了?”

  薛榮華一愣,差點把緊要的事情說出來了,她清了清喉嚨說道:“後宮妃嬪的位子太多了,不立就是不立了,你與其望著貴妃的位子做夢,還不如好好服侍皇上,為大秦生下幾位皇子或是公主來,當個淑妃賢妃什麼的也未嘗不可。”

  薛琉華不屑地扯動嘴角,“我對淑妃賢妃沒多大興趣,既然康貴妃可以入主未央宮,我又為什麼不可以。”

  薛榮華含笑道:“康貴妃當年有個京都首富的兄長撐腰,你要還是薛龍湖宰相的嫡親女兒或許還成,可以你現在只是一個寧國公家的養女。”

  身份被換一事也是薛琉華心中的一道傷疤,“我叫你來是幫我出出主意的,真是掃興。”

  “華妃娘娘,”薛榮華露出一抹譏笑來,“我對如何爭寵上位可不熟,你還是問問宮裡有經驗的老人吧,再不濟也可以多去長春宮聽聽皇後娘娘的教導,多多積累經驗。”

  薛琉華柳眉一挑,嗔道:“枉我為了讓你進宮,還向皇上千求萬求,誰知你都沒如煙那個宮女管用。”

  “華妃娘娘宮中的宮女自然是要比臣女厲害得多,”薛榮華眼帶挑釁地望向她,“臣女自知無能。”

  薛琉華一時不好拿她如何,只好問道:“父親如何?”

  “你說薛宰相?”薛榮華抿唇一笑,“他出力擺平了康至明貪污受賄一案,皇上賞了他許多東西,他現在在府裡開心得睡不著呢。”

  薛琉華眼神黯然道:“父親當真就如此討厭晉王嗎。”

  “晉王生性狡猾,大臣對他向來就是頗多微詞,也就只有你才會喜歡他。”

  “蘿蔔青菜各有所愛,”薛琉華把臉一揚,冷哼道,“端王冷言冷語,喜怒無常,你不也是喜歡他嗎?”

  薛榮華笑道:“原來你是這麼看端王的,我算是知道了。”

  “管你知不知道,”薛琉華摸了摸自己凸起的肚皮,“你不用呆在宮中陪我了,快點回宰相府去吧,我看到你這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就煩。”

  “正合我意。”薛榮華把杯子往桌上一砸,隨隨便便地行了個禮,拂袖而去。

  朱彤穿了一身太監的衣服悄悄跟在大隊伍後,經過信陽殿時,趁首領太監不大注意的時候,輕身一縱,躍進宮牆內的小樹林子裡。

  楚縱歌看到她太監打扮,高聳的帽子下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不由拍手笑道:“你這樣子也太滑稽了,我看是哪個管事的如此眼拙,竟然連這都看不出來。”

  朱彤對著他一臉打趣的笑意,委屈地撅起嘴角,“端王快別笑話奴婢了,這還不是端王爺出的主意嗎?”

  “主意雖然是我出的,但我也沒有想到你會打扮的這麼滑稽。”

  “奴婢身材嬌小,不適合穿這個。”

  “你這樣子倒是讓我想到了小時候的玩伴,”楚縱歌輕輕嘆了口氣,“那時候我和她經常穿成太監的樣子在宮裡玩。”

  “端王現在可別這樣做,”朱彤急忙勸道,“被抓到了皇上會責打奴婢的。”

  楚縱歌哈哈大笑,“那時候我小時候不懂事做的事情,現在肯定不會了,你去天牢情況怎麼樣?”

  “晉王身上的確有中毒的跡像,”朱彤沉聲道,“應該是進入天牢前就已經被投毒。”

  果然。楚縱歌低頭沉思一番,陳皇後手腳真快,是他失去警惕慢了一步。

  “你從他身上有沒有找到什麼別的東西?”

  朱彤搖了搖頭,“奴婢只發現了晉王中毒的跡像,其他的一無所獲。”

  “我那日去見了也是如此。”楚縱歌無奈地嘆了口氣。

  朱彤問道:“皇上已經下了安葬的命令,王爺需要奴婢去其他地方看看嗎?”

  “你去未央宮走一趟,那裡現下空的,方便出入,”楚縱歌想了想,又道,“你再去一趟晉王府搜查一下,有什麼可疑之處立刻來告訴我。”

  朱彤應了一聲“是”。

  “等一下,”楚縱歌突然說道,“你能有把握混進太子府或是東宮那邊嗎?”

  朱彤一愣,沉聲道:“太子府和東宮,還有長春宮那邊都是守衛頗嚴,奴婢恐怕要費些功夫。”

  楚縱歌雙眼明亮起來,驚喜道:“你的意思是你可以進去?”

  “奴婢願意,”朱彤面上流露出些許難為,“不過端王,奴婢看晉王咬舌自盡的樣子,怕是對我們不妙。”

  “無妨,”楚縱歌揚揚袖子,“你放心大膽地查下去就是了。”

  朱彤點點頭。

  楚縱歌輕聲道:“你去過太子那邊後,就不必留在信陽殿,趕快出宮前往准王妃的宰相府,以免引人耳目。”

  今年夏天宮裡又進了一批新的雲羅紗,薄薄的一層猶如蟬翼,穿著身上很是清涼。陳皇後伸出塗滿丹寇的手指摸一摸紗衣,笑道:“紗是好紗,只是太尋常了些,與那些王爺家妻妾穿的沒什麼兩樣,顏色也單一,就送到別宮娘娘那吧,本宮不需要。”

  太監恭敬地問道:“皇後娘娘是要送到那幾位娘娘的宮裡呢?”

  陳皇後想了想,道:“送幾匹給福妃,本宮看她們大齊那也沒有雲羅紗這樣的好料子,再送幾匹給華妃,她在這大暑天裡懷著龍種,想必也是悶得慌。”

  太監滿臉堆笑道:“娘娘真是好慈悲。”

  “還有,”陳皇後微微一笑,“再送那繡了團花的一匹給准王妃。”

  “端王的准王妃,薛宰相家的大小姐嗎?”

  “是了,這雲羅紗穿在她身上倒也是符合身份,”陳皇後輕輕搖晃著扇子,“她平定叛亂有功,皇上賞了些東西,本宮也自然要表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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