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九連環(八)
看著眼前只穿著輕輕一層薄紗的美人,太子的唇角都要咧到耳朵那去了,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情不自禁地朝美人裸露在外的香肩上摸去。
“不要啦,”美人兩抹紅暈飛上臉頰,羞澀地推開了他的手,“奴婢是來跳舞的,太子可千萬別做這樣的事。”
太子被她嬌羞的小女人姿態迷得意亂情迷,“這樣的事是哪樣的事,本太子在宮裡待久了,不知你們宮外人的意思。”
美人嬌吟一聲,含羞帶怯地看了他一眼,“太子不要耍弄奴婢了,可別叫他人聽到,怪奴婢狐媚迷惑太子。”
“這偌大的東宮中只有你我二人在裡面,誰敢說半句閑話,本太子必定讓人剁了他們的腦袋不可。”太子眼神迷離地拉過美人,一把攬入懷中。
兩人正是濃情蜜意之時,一個宮女在門外慌張地敲著門。
太子一臉不悅的把臉從美人胸前抬起,怒斥道:“不知道我在辦事嗎,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打擾。”
宮女帶著哭腔喊道:“太子恕罪,只是來的是皇後娘娘,她的鳳轎已經停在東宮外了。”
太子一下愣住,瞬間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那樣清醒,一手穿起衣服,一手推開美人,怒氣衝天地朝門外吼道:“你們怎麼辦事的,皇後到了東宮才通知我。”
宮女惴惴不安道:“太子恕罪,皇後娘娘來的突然,奴婢剛剛知道。”
“好了好了,”太子連哄帶騙地趕著美人出去,“這會子不方便,下次本太子再叫你。”
美人生氣地嘟著嘴,不甘不願地拿上衣服,問道:“太子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嗎,怎的還怕自己的母親。”
這話實在太掃面子了。太子臉色一沉,咬牙道:“你給我出去就是,好好關緊你的嘴巴。”
美人原本只是無意調侃一句,見太子臉色不佳,趕忙穿好衣服,拿好宮女遞上來的金子,滾得遠遠的。
陳皇後面上烏雲密布,她從太子帶子都沒系好的衣服上就可以看出,太子剛剛在做什麼事。
“皇上讓你多看看史書,你都看了沒?”
太子把頭點得小雞啄米一般,“看了看了,父皇交代的任務,兒臣不敢不完成。”
“那好,”陳皇後微微揚手,“去太子書房裡拿本史書來。”
太子一驚,臉上尷尬不已,“母後,這史書不是由父皇問嗎?”
“怎麼?”陳皇後輕笑著挑眉,“母後問一問也不可以嗎?”
“不是……”太子猶豫了半天,還是道出了實情,“其實兒臣也沒有看多少。”
陳皇後氣得全身顫抖,幾乎要把手中那杯茶潑過去,“你沒有完成父皇交給你的任務,還如此坦蕩。”
“可是兒臣真的沒有看嘛。”太子賠笑道。
陳皇後憤怒地拍了拍桌子,“你這個蠢東西,打小起就事事不如晉王和端王,也就靠個儲君的位子擺空架子。”
“母後,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怎麼還罵我,”太子不滿地看了她一眼,“更何況將來做皇帝的又不是能背出幾句古詩的人,而是當了儲君的人。”
陳皇後簡直恨鐵不成鋼,“若不是本宮在皇上面前時時護著你,你怎麼會還坐在東宮裡享清福,早就被趕出去了。”
“所以都是母後的功勞,兒臣知道,”太子笑嘻嘻地說,“如果沒有母後,兒臣也坐不到儲君這個位子。”
“你啊,既然有母後為你撐腰,就應該好好讀書,千萬不能輸給端王和晉王,”陳皇後煩悶地扶住了額頭,“晉王的舅舅恐怕是保不住了,晉王應該也會跟著遭殃,可是端王和皇上走得越來越近,他遲早要奪了你的位子。”
太子嬉皮笑臉道:“只要有母後在,兒臣什麼都不怕,端王再好也只是一個不受寵的妃子生的皇子,可兒臣不一樣,兒臣可是皇後的嫡長子。”
陳皇後看著他一臉的天真爛漫,心情復雜道:“既然是嫡長子,就要好好提升自己的能力,不要白白浪費了上天賜予的東西。”
太子忙不迭地點點頭,“兒臣明白,兒臣明日就去讀史書。”
“你最近是不是老和舞姬混在一起,”陳皇後眯起眼睛審視著他,“本宮聞著你身上那股子脂粉味道就像吐。”
太子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母後若是不喜歡,兒臣就不讓她們來了。”
“早知道就讓你快些娶個太子妃,像端王那樣,滅一滅你的野性子。”
“別啊,兒臣還沒有找到中意的太子妃呢,先納幾個侍妾再說。”
“你這眼光只欣賞得了歌姬舞姬,哪裡看的了世家小姐,”陳皇後略微沉思一番,“等到夏日,本宮再開一個賞花宴,幫你物色一下。”
“母後上次開的百花宴,來的盡是薛琉華那樣的乏味花瓶,兒臣可沒什麼興趣。”
“太子妃溫順第一,本宮瞧著有幾位國公家的小姐還不錯,哪日帶給你瞧瞧吧。”
“哎,”太子疑惑道,“端王和准王妃幾時成婚呢?”
“你管他們做什麼,好好讀你的書就行了。”
“母後不奇怪他們為何一直拖延著時間,不完成婚事嗎?”
陳皇後心中清楚得很,無非就是太子和晉王還在奪嫡之路上擋著,端王不放心罷了,不過此事復雜,還是不要說給太子徒增麻煩。
“他又不是本宮的孩子,本宮關心他成不成婚做什麼,”陳皇後嚴肅了臉色,“本宮現下最要管的就是你了。”
太子笑道:“母後放心,太傅常誇兒臣天資聰穎,只要用功就行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惟典司宮教、率九御以承休。協贊坤儀、應四星而作輔。祗膺彝典。載錫恩綸。張氏碧雲,寧國公之女,德蘊溫柔、性嫻禮教。故冊封張碧雲為華妃。欽此!”宣旨太監滿臉堆笑道,“老奴恭喜娘娘。”
薛琉華深深地俯身下去,眼睛酸脹得要落出淚來。
升了妃位也好,雖然是借著別人的名字冊封的,好歹也是為肚中的孩子爭得好前途。
如煙代華妃借過旨後,趕忙將她從地上扶起來,“恭喜娘娘,榮登妃位了。”
薛琉華含淚笑道:“也算是不枉本宮這幾月來的辛勞了,果然還是要母憑子貴啊。”
“娘娘,皇上還下令開放宮殿,讓你可以自由地在宮裡走走,”如煙附耳道,“皇上還是很心疼娘娘的。”
“心疼?”薛琉華輕輕扯動嘴角,“不過是見著本宮有了孩子,怕傷到龍子罷了。”
如煙見她不大高興的樣子,招手讓宮女端過來一碗燕窩,“後宮中既是母憑子貴,也是子憑母貴,娘娘聖眷正濃,可要抓住機會,你看太子就是靠著有個皇後的生,才當上儲君的。”
薛琉華微微一笑,“連你一個小小宮女都知道太子並無半點本事,更何況其他人,皇上不過睜只眼閉只眼,本宮真是不明白。”
“陳皇後是皇上鐘愛之人,她的孩子再如何不行,也是要當寶貝疼的。”
“只是如此一來,倒是可憐了晉王和端王,端王母妃不受寵也就算了,”薛琉華眼中眸光流轉,“可晉王的母妃是京都首富的親妹,這樣一表人才的皇子卻要屈居人下,當真不值。”
如煙一愣,突然捂嘴笑了笑。
薛琉華不解道:“你笑什麼,本宮說錯了話嗎?”
如煙咬唇道:“娘娘,端王還行,晉王就不行了。”
薛琉華急切道:“晉王的舅舅才解決了蘇北的飢荒,怎麼就不行了?”
“娘娘在宮裡待久了,不曉得宮外發生的事情,”如煙連忙摸摸她的背,“晉王舅舅康至明涉嫌勾結官員,貪污軍餉,被抄家了!”
薛琉華面色一僵,手中的碗應聲而落,砸個粉碎,燕窩灑了一地。
如煙慌忙跪到地上,“奴婢有罪,不知娘娘不曉得宮外的事情,驚擾娘娘,請娘娘恕罪。”
“你……康至明吞了誰家的軍餉?”
“當年柳家軍的,柳家軍被困戰場,又無糧草救濟,而被大齊軍隊圍住,全軍覆沒。”
薛琉華軟軟地癱在座椅上,雙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娘娘小心身子,”如煙讓人把燕窩收拾一下,又端了杯熱茶,“這是晉王家的事情,與娘娘是無關的,娘娘不要與皇上提起,奴婢見皇上每每聽到晉王,臉色都不大好。”
薛琉華疲憊地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晉王呢?”
“一直沒有進宮,不過現下康貴妃病著,他應該會進宮。”
“還是不要進宮為好,”薛琉華扶額道,“康至明一倒,貴妃一病,皇後必定大生事端,他現在最好的選擇是去端王。”
“娘娘有了身孕,還是不要多心了。”
“不行,”薛琉華搖搖頭,急匆匆地站起來,“備轎,本宮要去御書房。”
如煙連忙勸道:“娘娘,中午的太陽可是最毒的,娘娘當心身子。”
“晉王都這樣了,本宮還擔心什麼身子,”薛琉華聲音嘶啞地朝外面喊了一聲,“來人!”
晉王飲了一口酒,在強烈的陽光下微微眯起眼睛,“你來了。”
薛榮華挑了挑眉,掃了一眼面前的琉璃酒壺,“聽雪樓又進了新酒嗎?”
“一斛珠,”晉王舉起手中的杯子,笑道,“准王妃要嘗嘗嗎?”
“名字倒起的不錯,”薛榮華風輕雲淡地推開杯子,“只是近來不易飲酒。”
晉王聳了聳肩,彎彎唇角,“那日和准王妃說起的事情,端王考慮得如何了?”
薛榮華嫣然一笑,“先不說端王考慮的如何,晉王也有需要考慮的事情吧。”
晉王倒是十分坦蕩,“你說皇後啊,她都已經把舅舅弄到大牢裡去了,還要考慮什麼。”
“康至明雖是垮了,可你和貴妃還在,陳皇後和太子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聽准王妃的意思,是覺得我和母妃還有利用價值,願意在皇後面前拉我一把嗎。”
薛榮華噙著淡淡的笑意,“我可沒說,只是晉王算計了這麼久,卻要被皇後一朝打倒,心中必定憤憤不平,連兔子逼急了都會反咬一口,更何況是晉王呢。”
“母妃手中還有些好東西呢,”晉王雙眸沉沉地看向她,“端王不感興趣嗎?”
“端王從皇上那知道了一切,貴妃手中的東西作用可就小了。”
晉王對於她過於平靜的臉色,顯然不信,“作用小的話,准王妃就不會來見我了,”他呵呵笑道,“皇上可不知道和儀夫人是被陳皇後所毒殺,這事還在母妃口中緊緊咬著呢。”
薛榮華定了定神道:“康至明貪污行賄之事,皇上一定會懷疑到你的頭上,晉王還是老實交代為好,莫不要再與我耍花招了。”
晉王撇撇嘴,眼神更顯幽暗。
“都已經這個時候了,你不會還想利用端王來幫你奪嫡吧,”薛榮華啞然失笑,“你就那麼想當皇上,連眼下形勢都不顧了。”
“准王妃已經如願以償地當上了宰相府嫡女,也成為了端王的王妃,自然是不知道我們這些不得志者的苦楚。”
薛榮華盈盈一笑,“還沒有成為王妃呢,晉王既然不得志,就更應該清楚不得志的原因,識時務者為俊傑,晉王,你還是放手吧。”
晉王眼中閃過一絲陰狠,“我縱然如何都無法甘心的,薛琉華那個女人,果然是在父皇耳邊挑撥離間。”
“你還在怨薛琉華,當初可是你親手將她送上龍床的,”薛榮華輕蔑地掃了他一眼,“你毀了她的一生,也不要怪她反戈相擊了。”
晉王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薛琉華一走,你可就是宰相府嫡女,假死的主意也是端王出的,你們二人都是既得利益者,怎的把錯誤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晉王莫要強作無辜,你可是始作俑者。”
“我可沒有裝無辜,”晉王攤攤手,“我一向都是大大方方地承認利用薛琉華的。”
薛榮華沉默片刻,遲疑道:“康貴妃兄長入獄,貴妃沒有與晉王說些什麼嗎?”
晉王端起酒杯的手狠狠一滯,他眼神黯然道:“沒有,母妃一下心急,病著了。”
薛榮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晉王還是要好好照顧貴妃,別對其他的事情這麼上心。”
“母妃叫我這幾日先別入宮,以免招人耳目。”
薛榮華覺得貴妃想得很周到,“你母妃說的對,此事由皇後引起,你這時入宮,她又要機會下手了。”
“薛榮華,你為什麼這麼忠心耿耿地跟著端王呢,”晉王低頭一笑,眉眼間是掩不盡的悲涼,“不管端王遇著了什麼麻煩,陷入了何種困境,你總是呆在他的身邊,不離不棄。”
“我是他的王妃,自然是榮辱與共,”薛榮華眼中閃耀著篤定的光芒,“我也相信他,能夠成為大秦一代明君。”
“有你這樣的妻子,真是端王的福氣,”晉王幽幽地嘆了口氣,“是我下手太晚了。”
薛榮華含笑道:“緣分如此而已,我見那日談起玉珠時,眼中流露出的一往情深,就知道你是個重情之人,對皇位的向往,亦是希望能為母妃爭得太後之位,永享清福。”她認真地看向發愣的晉王,“我向你保證,若是能助端王入主東宮,我必定保你母子二人,永世長安康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