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離鸞佩(一)
薛琉華是在黃昏時分回的薛府。正好薛榮華和墜兒剛剛用完晚膳,出來散步的時候恰好遇著她。
薛琉華每次私下見到薛榮華的表情不是冷若冰霜就是咬牙切齒,這次卻是一臉的疲憊不堪,似乎也沒多大力氣再和她鬥鬥嘴了。
薛榮華噙著淡淡的笑意,正面擋住了薛琉華的去路。
“有事嗎?”薛琉華冷冷問道。
薛榮華柔聲道:“姐姐這麼晚回來,是到哪裡去了?”
薛琉華面色一白,俯身從旁邊經過,“不管你的事。”
薛榮華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臂,輕輕笑道:“幾日不見,姐姐對我生疏了。”
薛琉華無法掙脫開,只得恨恨咬牙道:“這下又沒有旁人,你就不必姐姐來姐姐去得做戲了。”
薛榮華看她吃痛的表情,笑著放開了手,“好長一段時間不與你唱戲,我都快忘了我們不是一個母親生的。”
薛琉華清楚她話裡有話,問道:“我母親怎麼了?”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薛榮華無奈地攤開手,“畢竟不是我生母,我哪知道這麼多。”
薛琉華一直忙著去葉府求她舅舅幫自己,都沒有什麼時間去照顧自己的母親,還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你還真是陰毒,居然下了那樣重的龍葵草。”
薛榮華收起笑容,一字一頓道:“還是你教的好,如果不是你在前方做榜樣,我又怎能在後頭立刻效仿出來。”
“明月那賤人,是被你給收買了吧。”
薛榮華點點頭,“那是自然。”
薛琉華怒不可遏,“這些賤婢們一個比一個不可信,都敢背叛我。”
薛榮華微微嘆了一口氣,“你滿嘴的賤婢,天天對他們非打即罵,還指望他們效忠,真不知道你是哪裡來的自信。”
薛琉華惡狠狠地瞪著她,“他們就是賤婢,和你這賤人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薛榮華直截了當地揚手給了她一巴掌,“薛大小姐,勞煩你記住,這一巴掌便是我這個賤人給你的。”
薛琉華從未受過此等羞辱,她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捂住臉,“你這賤人敢打我!”
薛榮華一把揪住她的長發,拖到眼前,雙寒光四射,“你若是再罵,我就要給你第二個巴掌了。”
薛琉華一驚,無奈力氣太小,始終抵擋不住薛榮華的強勢進攻,只好悻悻地閉上嘴,眼神中的煞氣也減少了三分。
薛榮華唇邊浮現輕蔑的笑意,“這才乖嘛。”
薛琉華奈何不了她,含恨道:“你到底想干嘛?”
“你是去葉府了嗎?”
“你問這個干嗎,不干你的事。”
薛榮華把手指抵到她的嘴唇上,輕輕搖搖頭,“我這是在關心你呢,可別不領情。”
薛琉華不屑地轉過臉去,“我不需要你假情假意。”
“哎,”薛榮華強行把她的臉扳過來,含笑道,“我好心提醒你而已,葉大人恐怕是再也幫不了你了。”
薛琉華眼底閃過一絲不甘,“若是你們不進宮覲見,舅舅又怎麼幫不了我,都是你害的。”
薛榮華看著她憤恨的模樣,強忍住笑意道:“你這話說的,明明是你罪有應得,現在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薛大小姐顛倒是非起來還真是厲害。”
“你跟皇上都說了什麼?”薛琉華急切道,如果是說了自己意圖毒害她的事情,那晉王便再也不會來薛府了。
薛榮華危險地眯起眼睛,道:“你猜我說了些什麼。”
薛琉華猶如被她玩鬧於鼓掌之中的老鼠,徒勞無功地掙扎著,“我怎麼知道你說了什麼,你這毒婦准說不出什麼好話來。”
“嗯嗯,”薛榮華愉快地點點頭,“你這點聰明還是有的。”她俯到薛琉華耳邊,溫柔地說道:“我不禁說了你謀害親母之事,還說了葉大人派人暗殺我的事,本來還想加一句有關葉大人貪污受賄的話,沒想到皇上嘴裡已經有了。”
薛琉華一雙杏眼猛然睜大,“你胡說什麼,舅舅絕對不會做這種事,你少栽贓陷害他。”
“哦?”薛榮華嫣然一笑,眼底閃著狡黠的光芒,“那葉大人是的確派人來暗殺我咯?”
薛琉華心中一滯,明白又中了她的圈套,憤憤道:“那是他做的事,與我無關。”
“不管與你有沒有關系,都是你們這伙子為了致我於死地而做出的事,”薛榮華呵呵笑道,“既然敢對我出手,就做好付出代價的准備吧。”
薛琉華心下驚慌,卻又強撐著不表現出來,“那我就等著你。”
“你最大的優點便是嘴硬了,”薛榮華微微一笑,“沒了葉府幫助,看你能死撐到幾時。”
“小姐,”墜兒喘著氣跑到房內,“皇上的聖旨下來了。”
薛榮華笑著給她倒了杯茶,“我知道了,你不用那麼著急。”
“葉大人,”墜兒匆忙喝了口茶水,“他貶到涼州去了。”
薛榮華心中得意不已,涼州地處秦國最為荒涼的西南部,李白到了那兒估計能作出十首《行路難》來,把天天錦衣玉食的葉大人往涼州一放,還不知能不能撐過這個冬天。
“還有呢?”
“皇上,他還賞了你這個,”墜兒捧出一個檀木盒子來,“好像是叫離鸞佩。”
薛榮華滿腹狐疑地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枚手掌大小翠色通透的玉佩,下面綴了朱紅色碎碎流蘇,她伸手取出玉佩,感覺一股涼意浸透肌膚。
“這是皇上賞賜給我的?”
“皇上說你被葉大人派人追殺,受驚了,就賞給你這個安慰你一下。”
薛榮華又想到了那日在皇宮外不費吹灰之力便解決干淨的殺手,不由浮起些許笑意,“皇上還真是體恤臣女啊。”
她細細摩挲著這枚離鸞佩,把它往明亮的陽光底下一放,感覺翠綠的光澤晃進了眼底。這玉佩怎的娶個離鸞這樣傷感的名字。
“先收起來吧。”薛榮華把玉佩放回盒中。
墜兒看著她平靜如水的面容,道:“小姐似乎不是很喜歡這枚玉佩。”
“玉這樣的東西和其他寶石不一樣,它是有靈氣的,”薛榮華輕輕嘆息道,“我怕這玉上彙聚的靈氣,傳到了我的身上。”
“這樣不好嗎,小姐,”墜兒笑道,“玉的靈氣傳到小姐身上,一定會給小姐帶來好運的。”
薛榮華不動聲色地飲了一口茶,這離鸞佩的打磨有淺淺缺損,怕是有人用過,再傳到她手裡的。
“葉氏最近怎麼樣?”
“又壞了一步,現在連藥都喝不下了。”
薛榮華輕輕一笑,“下不了床,說不了話,吃不下飯,再斷了藥不就成了個廢人。”
墜兒道:“老爺這幾天都沒怎麼去過夫人那了。”
“他都要和葉府決裂了,還去看葉氏做什麼,薛琉華怎麼樣?”
“大小姐啊,她這幾天不在房裡,不知干什麼去了。”
薛榮華轉轉眼珠,招手讓門外的朱彤進來。
“朱彤,都要落雪了,你日日在外面忙活什麼呢?”
“奴婢在等雪呢。”朱彤欣喜道。
“西戎應該是會下雪的吧。”
“是啊,”朱彤笑得像個孩童,“西戎這個時候早就落雪了。”
原來她是思念家鄉了。薛榮華心疼地摸摸她的頭,“”
“沒有呢,”朱彤怕她擔心,連忙搖搖頭,“奴婢在秦國過得很好,准王妃無需擔心。”
“你自己覺得好就行了,”薛榮華微微一笑,“等這裡落了雪,我帶你去看梅花好不好?”
朱彤眼睛都放光了,“奴婢還沒有看過梅花呢。”
墜兒在一旁笑道:“薛府後院有一大片梅林,那兒可是什麼顏色的梅花都有,到時候你可以一飽眼福了。”
朱彤驚喜道:“梅花不是只有紅白二色嗎?”
“別處的梅花自然只有紅白二色,”墜兒眼中盡是得意之色,“咱們薛府的梅花還有綠色和黃色呢。”
“綠色?”朱彤有些失神道,“如果姐姐在,她肯定會喜歡的。”
薛榮華一怔,“你還有姐姐?”
“嗯嗯,”朱彤點點頭,“在西戎那,不過姐姐她過得也很好,准王妃不用擔心。”
薛榮華放心地點點頭,若有所思道:“朱彤,你能不能去幫我做件事?”
“准王妃只管說就是了。”
“你明天悄悄跟住薛琉華,看看她在和誰約會。”
楚縱歌把那枚離鸞佩拿到眼前晃了晃,問道:“這就是皇上賜給你的玉佩?”
“是啊,”薛榮華點點頭,“你覺得眼熟嗎?”
“我當然沒有見過,”楚縱歌摸著這神鳥形狀的玉佩,“皇上怎麼會給你別人見過的玉佩。”
薛榮華認真地看著他,“你再仔細看看,這枚玉佩根本不是工匠新造的,而是別人戴過的。”
“你不是想說這是和儀夫人用過的吧,”楚縱歌莞爾一笑,“就算是她用過的又如何,和儀夫人能用差東西嗎。”
薛榮華不理會他滿臉的笑容,道:“山雨欲來風滿樓。”
楚縱歌啞然失笑,“你真是想太多了,我們還要去找康貴妃才能清楚真相呢。”
薛榮華再拾起這枚離鸞佩在他面前晃著,“這玉佩你戴著。”
楚縱歌一愣,“這是賞給你的,我戴著有什麼用?”
“如果是和儀夫人的東西,自然你戴著最好……”
“你是說能讓皇上想起她?”楚縱歌苦笑道,“讓皇上想起和儀夫人還不容易,我往他面前一站,他臉色一白,自然就想起來了。”
“哎,”薛榮華靈機一動,“我知道你戴給誰看了。”
“誰?康貴妃?”
薛榮華立刻搖搖頭,“是陳皇後啊。”
“我怎麼覺得你這主意怪怪的。”楚縱歌不是很相信她的話。
“哪裡怪了,我以前說和儀夫人地位高,你還不信,這下驗證了吧,”薛榮華彎彎唇角,“你去戴給皇後看看,我想知道她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