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葉氏毒發(三)

  薛龍湖愁思滿懷地站在床邊。這已經是葉氏毒發後的一個月,大夫為她配了多種解藥,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他只能站在一旁,看著他的結發妻子日益消瘦,重病不起。

  薛榮華親手端了一碗藥湯進來,道:“父親,這是今天要喝的藥。”

  薛龍湖重重地嘆了口氣,“你先放著吧,你母親她現在口都張不開。”

  “哎,”薛榮華擔憂道,“這可怎麼辦才好,要不父親去宮裡請御醫過來看看吧。”

  薛龍湖果斷地搖搖頭,“不能為這事驚動皇宮,要是滿京都的人都知道她是怎麼中毒的,那就不好了。”

  薛榮華放心下來,“那我今晚去翻翻醫書,看看還有什麼能解龍葵草之毒的方法,那大夫已經年邁,恐怕有所遺漏。”

  薛龍湖欣慰地看著她,“你也算是有心了,你母親從前那樣對你……”

  “母親從前對我嚴格是應該的,”薛榮華笑意淺淺,“小女不敢有怨言。”

  “如今你母親病重,薛琉華又是那副樣子,能夠將薛府支撐下去的也只有你和我了。”

  薛榮華盈盈行禮道:“父親放心,我一定要將母親治好,姐姐那邊也勿擔心,我會好好開導她的。”

  薛龍湖頭疼地擺擺手,“你有心治好你母親便行了,薛琉華那般不用去管,經歷了這麼多事,我心下已經放棄她了。”

  薛榮華抑制住內心的狂喜,面上平靜道:“嗯,姐姐雖然心壞了些,但她也是氣急了才會這樣,而且我也有錯,沒有顧及到姐姐的感受。”

  薛龍湖看她被毒害還為薛琉華求情的模樣,不由感動道:“你真是不心善了,不過薛琉華這次實在是太過分了,我不能再原諒她。”

  “父親如何小女都會從命。”

  門外的小廝突然來報,“老爺,葉府的葉大人來了。”

  薛龍湖疑惑地皺起眉毛,“他都多久沒來過了,這會子來干嘛,是來看完他親妹的嗎?”

  薛榮華心下一動,薛琉華走投無路果然是去葉府找她舅舅幫忙了,但是她可能沒有料到薛龍湖根本不會因為葉大人的到來而心軟。

  “那父親就先去見葉大人吧,”薛榮華揚唇一笑,“女兒來照顧母親就好。”

  薛龍湖點點頭,隨小廝去了。

  葉老爺看到薛龍湖一臉冷漠地走進書房,剛上來的興致又被衝淡了三分。

  “葉大人是來看望內人的吧。”薛龍湖淡淡道。

  葉老爺面上有些尷尬,“聽琉華說妹妹病了,就來看看。”

  親妹都病了一個月,這做哥哥的才來看,真是兄妹情深。薛龍湖心中連連冷笑,“那大人就隨我來吧。”

  葉大人一愣,隨即說道:“其實我今日來不只是為了看妹妹的。”

  薛龍湖腦海中出現幾日前薛琉華痛苦的神情,不由問道:“還有什麼事?”

  “這個,就是妹妹的親女兒,琉華了。”

  薛龍湖露出極不耐煩的表情,“琉華去葉府了?”

  “女兒遇到麻煩,能不麻煩我這個老娘舅嗎。”葉大人嘿嘿笑道。

  薛龍湖顯然不想和他談論此事,“薛琉華這事做得太過分了,把她母親害成這個樣子,真是罪不可恕。”

  葉大人連忙求情道:“琉華是有些刁蠻任性,可還不至於到毒害親妹的地步,其中必有隱情。”

  “哦?”薛龍湖不怒反笑,“葉大人覺著有什麼隱情?”

  葉大人答道:“定是薛榮華行事不正惹到琉華了,琉華一時氣急才會下毒的。”

  薛龍湖一滯,不禁想起薛瑤華來。這個葉昭害的他把寶貝女兒關到家庵,讓女兒被野狼活活咬死,現在又來誣陷他的二女兒,恐怕薛琉華變得歹毒也是葉氏帶出來的。

  “葉昭現今如何?”薛龍湖按捺不住,還是問出了口。

  葉大人一愣,賠笑道:“葉昭敗壞風氣,我早就把他給趕出去了。”

  薛龍湖不大高興道:“葉大人不是嘴上說著趕出去,背後又在給錢相助吧。”

  葉大人也不樂意了,這明明是他自己的孩子,關薛龍湖什麼事,要如何管教也是他們葉家自己的事吧。

  “薛大人這話講得不妥當,誰不疼自家的孩子,我們總不能讓昭兒和薛瑤華那樣白白死在外面吧。”

  聽到已故女兒的名字,薛龍湖登時怒不可遏,“若不是葉昭行為不檢點帶壞瑤華,我又怎會把瑤華關進家庵,以至她慘死在外。”

  葉大人面色一白,“都好幾年的事了,薛大人再細細追究,也沒多大意思吧。”

  薛龍湖眼底寒光四射,他背過身去不再看葉大人,“葉大人,薛琉華這弒母殺妹的毒婦我已經拋棄不再見了,你莫要為她求情。”

  葉大人不解道:“她並沒有想害自己的母親,至於毒害妹妹……那薛榮華可是庶出的,哪有琉華嫡出這樣矜貴啊。”

  “我薛家從來不論嫡庶,不管是誰生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

  葉大人尷尬無比,“薛大人還是念在妹妹臥病在床的份上,饒過她唯一的女兒吧。”

  “就是因為她臥病在床,無法開口說話,我才下了這個決定,以免她又為那個毒婦求情,”薛龍湖傷感地嘆了口氣,“恐怕,她的病是好不了了。”

  什麼?葉大人嚇得不輕,“怎麼就好不了呢,琉華不是說可以救回來嗎?”

  薛龍湖含恨道:“她自知罪孽深重,為自己開脫罷了。”

  如此一來,葉大人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只好嘆息幾句,打道回府。

  薛榮華臉色冷淡地倒掉手中的藥,輕輕瞥了一眼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葉氏。這麼些天以來,她都會暗地把藥換掉或者直接倒掉,現下葉氏怕是已經病入膏肓了。

  “母親,你可還記得以前對我做過的事嗎?”薛榮華笑靨如花,也不管葉氏聽不聽得見,就自己一個人說下去。

  “母親為著我是庶女的緣故,和姐姐一起,對我做過不少好事呢,不知母親記不記的,小時候你一直都不准我靠近姐姐,我也很乖巧,從不在你們母女倆面前晃悠,可姐姐總是來找我的麻煩,有時候故意跑過來踢我幾腳,有時候故意給我幾巴掌,母親你非但不阻止姐姐的行為,還說我是犯錯惹怒姐姐,然後把我關進小黑屋裡一天一夜都不給我東西吃。”

  薛榮華低頭笑道:“稍微長大了之後,你在我身上看到了我生母的樣子,便更加厭惡我了,把我趕到最偏僻的房間去住,那兒夏暖冬涼的,我差點就死在那裡。光是把我趕出去還不夠,你還故意克扣我的例錢,讓我連棉衣都無法制,害我在寒冬腊月裡縮在被窩裡瑟瑟發抖,炭火也不肯勻給我一些,而母親和姐姐呢,穿著狐狸皮大氅,和父親一起圍坐在火爐旁,我竟然不像是薛家的女兒,倒像是薛家的僕人了。”

  薛榮華揚唇一笑,“母親不記得了,我可是記得很清楚的,只是現下所受苦楚,皆拜母親最為疼愛的嫡女薛琉華所賜,若不是她在桂花油中放龍葵草來毒害我,我也不會出此下策,把有毒的桂花油送給母親,母親千萬不要以為是我痛恨母親的緣故,要怪就怪你女兒太過於心狠手辣,一個不小心傷了自己人吧。”

  葉氏一直僵直的身體突然微微顫動了一下,薛榮華知道她在聽自己講話,便笑得更歡快了。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我來照顧母親,畢竟父親已經說過不會再見姐姐了,那也只有我來伺候了,不過母親請放心,我雖然比不上姐姐是嫡出那樣身份尊貴,但在伺候母親這件事上比姐姐還要上心呢。”

  薛榮華驕傲地抬起下巴,看向床上的葉氏,“你如今這樣,也算是罪有應得吧。”

  葉氏的雙唇開開合合,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聲,薛榮華好奇地湊過去,卻什麼話也沒有聽出來。

  “母親倒是想要說些什麼事呢,”薛榮華作出思考的表情,“該不會是求我寬恕吧?”

  不等葉氏反應,她便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你做夢。”

  薛榮華估摸著葉大人應該掃興而歸了,回房間取了樣東西後,來到了薛龍湖的書房。

  薛龍湖看著她過來,不知所為何事。

  薛榮華含了兩眼淚,緩緩說道:“剛剛葉大人來府上,是不是問了母親的事。”

  薛龍湖不便將話全部說出來,只好回了句:“問了,之後就走了,你這是怎麼回事?”

  薛榮華撐起一絲苦笑,“我怕葉大人是向父親告我的狀。”

  “為什麼這麼說?”

  “其實,”薛榮華立即落下兩滴淚來,“葉大人曾經派人來殺我。”

  薛龍湖怔怔地看向她。這幾天他已經經歷了太多的荒唐事,而今天聽著的這件,是所有事裡最為可笑的。

  “不可能,葉大人派人殺你干嘛?”

  薛榮華含淚道:“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那日百花宴後從皇宮回來,路上就遇著有人劫車,還好裡皇宮近,被護衛救了下來,不然女兒就再也不能出現在父親眼前了。”

  薛龍湖看著她淚眼婆娑的模樣,心疼道:“然後呢?”

  “然後,我就從其中一個劫匪手上拿到了這個令牌。”薛榮華從袖子裡掏出那塊朱彤補好對的令牌,把它放在櫃子裡這麼多天,總算派上用場了。

  薛龍湖顫抖著雙手接過那塊令牌,果然是葉府的。葉家真的去派人暗殺薛榮華了嗎,難道葉氏和薛琉華恨她恨到這個地步,非要致她於死地不可。

  “我那時以為是小賊偷來葉家的令牌來搶劫,所以沒有聲張,但現如今看到葉大人,想起葉昭少爺和二姐姐的事,不由驚出一聲冷汗來。”

  薛龍湖聽完後,危險地眯起眸子,原來不是葉氏和薛琉華搞的鬼,而是葉府裡的人想要害的他家破人亡!

  “你別怕,這的確是葉府的令牌,他們確實要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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